“徐大姐!”
高仇才双膝一软,竟是又要跪下,眼泪混着鼻涕淌了一脸。
“你……你真是我家那口的同村姐妹?这大恩……我高仇才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
高悔,也就是徐秀,侧身避开了他的大礼,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刻意装出来的温情。
“快起来,高兄弟。都是一个村出来的,你家里的事,我听说了,心里也难受。能帮一把是一把,别说这些。”
她扶起高仇才,但眼神却不经意地扫过旁边一脸警惕的唐门门长唐炳文和师兄唐仁广。
唐炳文对着吕慈一抱拳,神色凝重。
“这位兄台,还未请教高姓大名?二位神通广大,为何要插手我唐门与全性的恩怨?”
吕慈伪装成的中年男人脸上,露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
“我?一个闲人罢了。”
他指了指地上那个口水横流、眼神涣散,如同烂泥一样瘫着的梁挺。
“至于为什么……看这帮杂碎不顺眼,这个理由,够不够?”
唐炳文眉头紧锁。
这个理由,太敷衍了。
这两个人,来历不明,实力深不可测。
尤其是那个女人,刚才那一巴掌的威力,他自问也做不到如此轻松。
他们对全性出手,甚至不惜花费两天时间把梁挺折磨成这副鬼样子,图什么?
唐仁广在旁边低声提醒:“门长,小心有诈。这两人……太邪门了。”
高仇才此刻却被仇恨冲昏了头,他擦干眼泪,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梁挺。
“梁挺!你这个畜生!你看看我!你还认得我高仇才吗!”
他冲上去,一把揪住梁挺的衣领。
梁挺痴傻的脸上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一股恶臭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滴在高仇才的手背上。
“我女儿才六岁!六岁啊!她做错了什么!我老婆她……”
高仇才的声音哽咽,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迟迟没有落下。
他想让这个畜生清醒过来,让他知道自己是在为谁偿命!
可现在,他只是一个没有神智的疯子!
“杀了他,也没意思了……”高仇才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失望。
“没意思?”
吕慈嗤笑一声,走了过来。
“谁说没意思了?”
他一脚踩在梁挺的手腕上,微微用力。
“咔嚓!”
骨头碎裂的脆响,让唐门三人齐齐变色。
“啊……啊……”
剧痛让痴傻的梁挺发出野兽般的嚎叫,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吕慈脸上挂着残忍的笑容。
“他的魂被我撕碎了,但他的痛觉,我给他放大了十倍。”
“他现在虽然是个傻子,但任何一点痛苦,对他来说都跟下地狱一样。”
“怎么样?这个状态,杀起来是不是就有意思多了?”
高仇才愣愣地看着吕慈,又看了看在地上翻滚惨叫的梁挺,眼中的血色再次翻涌上来。
唐炳文脸色一变,上前一步。
“两位!此獠与我唐门有血海深仇,可否将他交给我们,带回唐门处置?我唐门必有重谢!”
“带回去?”
高悔冷冷地开口,声音恢复了原本的冰冷,让旁边的唐炳文心头一凛。
“人,是我们抓的。你们只负责杀。”
她的话,不容置疑。
“仇,要当场报。带回去慢慢审?那是你们官府的做派,不是我们江湖人的规矩。”
吕慈一脚将梁挺踢到高仇才面前。
“动手吧。用你们唐门最拿手的玩意儿,让他好好享受一下。”
“别让我们等太久。”
高仇才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
他看着在地上扭曲的梁挺,眼中只剩下刻骨的仇恨。
“多谢!”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排细如牛毛的银针。
唐炳文和唐仁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和惊骇。
那是唐门的酷刑之一,“万蚁穿心”。
中针者不会立刻死去,而是会在七天七夜里,感受如同亿万只蚂蚁啃噬骨髓般的极致痛苦,直到活活痛死、疯死。
高仇才拈起一根银针,动作快如闪电,刺入了梁挺身上的穴位。
“嗷——!!!”
梁挺发出的惨叫,已经完全不似人声,凄厉得仿佛能刺穿人的耳膜。
他的身体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幅度弓起,四肢疯狂地抽搐,眼球暴突,布满了血丝。
高仇才面无表情,一根接一根地将银针刺入。
他没有理会梁挺的惨叫,只是专注地施针,每一针都代表着他无尽的恨意。
唐炳文和唐仁广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即便是唐门中人,也很少见到如此残忍的场面。
吕慈和高悔却看得津津有味,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彩的戏剧。
足足一刻钟后,高仇才将最后一根针刺下。
地上的梁挺已经不再嚎叫,只是身体还在本能地、小幅度地痉挛,口鼻中不断涌出白色的泡沫,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死亡的恶臭。
他还没死,但他的生命,将在接下来的一百多个小时里,被无休止的剧痛一寸寸碾碎。
高仇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抽干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
他转过身,对着吕慈和高悔,郑重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大恩不言谢!从今往后,我高仇才的命,就是两位的!”
唐炳文也走了上来,神色复杂地抱拳道:“多谢二位成全。这个人情,我唐门记下了。还请二位告知尊姓大名,以及落脚之处,唐门日后必有报答。”
吕慈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
“报答就免了。”
他瞥了一眼地上已经不成人形的梁挺。
“杀一个全性的妖人,算不得什么大事。”
唐炳文却不肯放弃,他能感觉到,这两个人绝对不是普通人,他们身上藏着大秘密。
“对二位是小事,对我唐门却是天大的人情。还请……”
“行了。”
吕慈不耐烦地打断他。
“别婆婆妈妈的。老子杀人,只凭喜好,不图回报。”
他顿了顿,眼神忽然变得意味深长。
“不过……我倒是可以免费送你们一个消息。”
唐炳文心中一动:“请讲。”
吕慈的目光扫过他们三人,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三十六贼,你们知道吧?”
这四个字一出,唐炳文、唐仁广、高仇才三人脸色剧变!
这可是近几年江湖上最禁忌的话题!
八奇技的根源,掀起无数腥风血雨的源头!
“你们……怎么会知道这个?”唐炳文的声音都有些发干。
“我们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吕慈笑了起来,那笑容让唐炳文感觉背脊发凉。
“无根生、梁挺,只是其中两个。剩下的那些,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死。”
“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清理这些垃圾。”
“你们唐门,既然和全性有仇,想必对这份名单,应该也很有兴趣吧?”
唐炳文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瞬间明白了。
这两个人,是在追杀全部的三十六贼!
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和底气!
如果能得到他们的帮助,或者只是得到一份名单……唐门在江湖上的地位,将彻底稳固!
“二位的意思是……”唐炳文试探着问。
“没什么意思。”
吕慈淡淡道,“只是提醒你们,别跟错了人,也别惹错了人。”
他说完,便不再理会唐门众人,和高悔转身准备离开。
高仇才见状,连忙追上一步,对着高悔的背影喊道:“徐大姐!你要去哪?不……不回村里看看吗?我带你去给我家那口的坟上……上柱香吧?”
高悔的脚步顿了一下。
她没有回头,只是声音冰冷地吐出两个字。
“不必。”
高仇才愣住了。
这反应,和他想象中那个热情心善的“同村姐妹”,完全不一样。
唐炳文和唐仁广眼中的疑色更重了。
就在这时,已经走到门口的吕慈,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停下脚步,回过半个头。
他的脸上没有了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极致的凝重和……忌惮。
“对了,还有一件事。”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重锤一样敲在唐门三人的心上。
“你们唐门,最近在江湖上走动,最好把眼睛放亮点。”
唐炳文恭敬地问:“还请前辈明示。”
吕慈的目光幽深,缓缓吐出了一个名字。
“最近江湖上,出了一个叫‘玄真’的道士,三一门的。”
玄真?
三一门?
唐门三人都是一头雾水。
左若童死后,三一门不是已经名存实亡了吗?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一个玄真?
吕慈看着他们茫然的表情,嘴角扯出一个堪称惊悚的弧度,那是一种混合了讥讽、恐惧和警告的复杂神情。
“记住我的话。”
“见到这个人,不管他在做什么,不管他身边有什么天大的机缘,立刻就跑。跑得越远越好,永远别回头。”
“别去招惹他。”
吕慈一字一顿,声音里带着一股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你们唐门,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