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狼关深处,那处与世隔绝、被称为“巨灵洞”的秘窟前,气氛肃杀。
大石矗立在洞口,如同山岳。
几年的秘密锤炼,已将他从当年那个憨厚力大的少年,打磨成了一尊真正的钢铁巨灵。他身高已近九尺,肩宽背厚,寻常铠甲穿在他身上都显得紧绷。
裸露的手臂肌肉虬结如老树盘根,油亮的皮肤上布满了训练留下的新旧疤痕。
他的脸庞线条粗犷硬朗,眼神沉静时如深潭,但偶尔精光一闪,便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悍野与漠然。
他是这支特殊部队当之无愧的队正,也是张三金手中最重的一柄、尚未完全出鞘的“开山斧”。
洞窟深处,传来沉闷的金属摩擦与压抑的呼吸声。
三百名同样体型异常魁梧、经过数年非人训练的巨汉,正在做最后的准备。
他们,就是张三金倾注心血打造的“重岳营”核心——未来的重甲步兵精锐。
此刻,他们褪去了那身标志性的、只露双眼的重型步人甲,换上了特制的、异常宽大结实的民夫或镖师服饰,但即便如此,那几乎要撑破布料的雄壮体格,以及行走间地面隐隐的震颤,依旧让他们与常人截然不同。
张三金的命令直接而明确:化整为零,伪装成运送“特殊矿石”或“重型铸件”的商队,分批南下,最终在京畿外围指定地点秘密集结待命。
他们的任务不是参与朝贺,而是作为一支隐形的威慑力量,一支在关键时刻可以撕裂任何阻碍的钢铁拳头,确保张三金无论明暗在京畿地区的绝对安全,并在必要时,执行一些“非常规”任务。
大石走到队伍前,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砸地,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都听好了。
咱们这次出去,不是显摆力气,是当影子,当石头!路上,闭上嘴,管住眼,谁多看不该看的,多说不该说的,老子亲手拧下他的脑袋!
货物,就是你们的命!
车队,就是咱们的窝!遇到盘查,按练好的说。遇到不开眼的……” 他顿了顿,眼中凶光一闪,“碾过去,干净点。”
“是!” 三百巨汉低声应和,声音汇聚成一股闷雷,在洞窟中回荡。
很快,这支特殊的队伍“化整为零”,分成了十支小队。
每支小队三十人,护卫着三辆特制的、加固了车轴、加宽了轮距、由两匹健马才能拉动的巨大货车。
货车上的“货物”被厚重的油布和草席包裹得严严实实,缝隙处还用麻绳死死捆扎,看不出里面究竟是何物,但从深深压入土中的车辙印和马蹄的吃力程度来看,其重量绝对超乎想象。
数日后,在通往京城的某条重要官道上,出现了一支令人侧目却又让人下意识远离的车队。
正是大石亲自带领的一支小队。
他扮作这支“矿石商队”的护镖头领,穿着一身撑得快要裂开的褐色短打,外面套了件半旧的皮甲,脸上故意抹了些尘土和油污,但那双眼睛和那身魄力,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车队行进的速度不快,但异常平稳。
拉车的马匹都是精选的北地骏马,筋肉结实,即便如此,拖动那满载的货车时,脖颈上的肌肉依然高高鼓起,鼻孔喷着粗气。
车轮碾过路面,发出一种不同于普通货车的、沉重而粘滞的“咯噔”声,仿佛碾过的不是土地,而是某种富有弹性的东西。
但更引人注目的,是押运的人。
三十名“护卫”或步行在车队两侧,或骑在另外的驮马上。
他们无一例外,全是虎背熊腰的壮汉,平均身高比寻常人高出一头有余。普通的兵器挂在腰间,在他们手中显得有些“小巧”。
他们很少交谈,只是沉默地走着,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那不是普通镖师或护院的警惕,而是一种经历过血腥、对危险有着野兽般直觉的冰冷审视。
他们的目光扫过路人时,不带任何情绪,却让被扫到的人不由自主地脊背发凉,赶紧低下头或移开视线,仿佛被什么猛兽盯上了一般。
杀气?并非刻意张扬,而是那种经年累月进行极限力量训练、模拟杀戮、身上或许还残留着秘洞中角抵摔跤留下的淤青和煞气,自然而然形成的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就像一块烧红的铁,即便不冒火苗,靠近了也能感受到那股灼热。
沿途的茶棚、驿站,当这支车队停下歇息时,原本的喧闹往往会为之一静。
其他行商、旅客会不自觉地挪远一些,窃窃私语。
“我的娘咧……这哪来的好汉?吃啥长大的?”
“你看那车辙印……乖乖,拉的难道是铁疙瘩?”
“少看两眼吧,那眼神……啧啧,绝不是善茬,别惹麻烦。”
连那些惯于敲诈过路商旅的税丁胥吏,在检查这支车队的路引自然是伪造得天衣无缝,标明是运送“辽东特殊精铁料”至京城工部下属作坊时,声音都不自觉地放低了几分,动作也规矩了不少,甚至不敢像往常那样随意翻动那些包裹严实的货物。
领头的税吏看着大石那如同岩石般沉默的脸庞和毫无波澜的眼神,心里直打鼓,匆匆盖印放行。
并非所有人都懂得敬畏。
在路过一段相对偏僻、山势起伏的路段时,麻烦还是来了。
一伙约五六十人的山匪,显然盯上了这支“肥羊”。
他们埋伏在两侧山坡后,看着那沉重的货车,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这么重的货,必定价值不菲!
至于那些壮实的护卫?山匪头子掂量了一下自己的人数优势,又看对方似乎没什么远程弓箭手为了伪装,重弩等并未显露,恶向胆边生。
“呔!前面的车队,给爷爷们留下买路财!货物和马匹都留下,饶你们不死!” 匪首带着喽啰呼啦啦冲下山坡,拦在官道中央,刀枪林立,咋咋呼呼。
官道上的其他零星行人早已吓得躲到一边,瑟瑟发抖。
大石骑在马上,抬手,整个车队缓缓停下。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偏头,对身边一个同样雄壮的副手低声道:“老规矩,快,净。”
没有喊话,没有交涉。
就在匪首还在琢磨对方是不是吓傻了的时候,只见车队中那三十名沉默的“护卫”,几乎同时动了!
他们的动作并不特别迅疾花哨,却带着一种山岳倾塌般的压迫感和令人窒息的效率。
十人闪电般从货车底部抽出了并非刀剑,而是清一色沉重无比的短柄包铁重锏、短柄战斧!这些钝器在阳光下泛着乌光。
另外二十人则瞬间散开阵型,如同铁钳般向两侧移动,竟隐隐对山匪形成了反包围之势,动作整齐划一,哪还有半分普通商队护卫的散漫?
“杀!” 大石只吐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如同丧钟敲响。
战斗如果那能称之为战斗的话在顷刻间爆发并结束。
手持重锏战斧的巨汉如同虎入羊群,他们根本不理会山匪砍来的刀剑,仗着身上特制的内衬软甲和恐怖的体格,要么用重兵器格开,要么干脆硬抗!而他们的攻击,简单、粗暴、有效至极!
“砰!” 一记重锏砸下,一个山匪举起的腰刀连刀带手臂被砸得扭曲变形,惨叫着倒飞出去。
“咔嚓!” 战斧横扫,直接将一名喽啰连人带简陋的木盾劈成两截。
没有多余的喊杀声,只有重器砸碎骨骼的闷响、兵刃折断的脆响、以及山匪们骤然爆发的、充满恐惧与痛苦的短促惨嚎。
那些负责包抄的巨汉,则如同冰冷的收割机,用训练有素的合击技和远超对手的力量与抗击打能力,迅速将试图逃跑或从侧翼攻击的山匪制服、击倒。
他们沉默地执行着命令,眼神如同在处理一堆碍事的垃圾。
匪首眼睁睁看着自己几十号人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里就被砍瓜切菜般放倒了一大半,剩下的魂飞魄散,哭爹喊娘地扔下武器四散奔逃。
他本人被一个大汉像拎小鸡一样掐住脖子提了起来,那双毫无感情的眸子近距离盯着他,吓得他裤裆瞬间湿透。
大石策马缓缓来到匪首面前,俯视着他,依旧没什么表情:“谁派你来的?”
“英、英雄饶命!小的……小的就是这山里讨饭吃的,没人指派,真是瞎了眼冲撞了各位好汉爷爷啊!” 匪首涕泪横流。
大石盯着他看了几秒,确认不似作伪,对那提着匪首的汉子微微颔首。
“咔嚓。” 一声轻响,匪首的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了下去,随即被像扔破麻袋一样丢进路边的草丛。
“清理道路,继续走。” 大石吩咐道,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烦人的苍蝇。
巨汉们沉默地行动起来,将山匪的尸体拖到路边草丛掩埋或干脆踢下悬崖,捡起散落的兵器扔上车哪怕是破烂,铁也能回炉,擦拭掉重锏战斧上不多的血迹。
整个过程快得惊人,除了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淡淡血腥味和官道上一些凌乱痕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躲在一旁的行人们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等车队重新启动,缓缓远去,消失在道路尽头,他们才敢大口喘气,看着那些被简单处理过的痕迹,心有余悸地议论纷纷,从此,“双马拉重货,护卫似修罗”的传闻,开始在这条官道上隐秘地流传。
大石对此毫不在意。
他带领着小队,严格按照既定的路线和速度,向着京畿外围的预定集结地前进。
他们昼行夜宿,尽量避开城镇中心,选择偏僻但可靠的客栈或野地扎营。
每到一处,都会与提前抵达的“影刃”外围人员取得联系,接收最新的情报和指令,并留下自己的位置标记。
他们就像一群披着羊皮的远古猛犸,沉默地行走在帝国的血管上。
沉重的货车里,自然不是矿石,而是他们那身赖以成名的重型步人甲部件、特制的加长加厚重矛、开山斧,以及部分维护器械和精良的弩箭。
这些,才是他们真正的獠牙,此刻隐藏于厚重的包裹之下。
大石知道自己的使命。
将军张三金将如此重任交给他,是对他绝对的信任。
他们不仅是保险,更是一支可能决定局势走向的奇兵。京城那潭水有多深多浑,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若水中有鬼怪敢对将军不利,那他和他的三百“重岳”,就会化身最狂暴的泥石流,将那潭水连同里面的鬼怪,一同碾碎、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