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年前,一次偶然的新卒检阅中,张三金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锁定在队列中一个年轻的面孔上。
那少年约莫十七八岁,身量、骨架,尤其是眉宇间的轮廓,竟与他年轻时有七八分相似!
若非深知自己并无流落在外的子嗣,他几乎要以为是血脉相连。
这个发现让他心头剧震,一个模糊而大胆的计划悄然萌芽。
他立刻秘密召见了狗剩,下达了最高指令。
很快,那个名叫石柱的年轻人被“影刃”悄无声息地从普通队伍中带走,除了张三金、狗剩、以及极少数绝对核心的心腹如苏文、王麻子、赵铁柱知晓部分情况,再无他人知晓其存在和去向。
石柱出身北地流民,父母皆亡于胡人之手,背景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他被安置在铁狼关深处一处与世隔绝的秘密院落,开始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蜕变”之旅。
张三金亲自操刀,指出自己面容与石柱的细微差异——眉骨的高度、鼻梁的弧度、甚至常年眯眼远眺形成的眼角纹路。
由狗剩手下的易容高手,每日用特制的、无害的植物胶和颜料,对石柱进行微调,务求在寻常光线下,难以分辨。
同时,严格的体能和武艺训练确保石柱拥有与边军大将相符的挺拔体魄和沉稳下盘,而非普通少年的单薄。
其次,是言谈举止的浸染。
这是最困难,也最核心的部分。
张三金只要有空,便会来到小院,与石柱对坐。
他并不刻意教导,而是如同闲谈般,讲述自己的经历,边关的风物,治军的理念,甚至是一些无伤大雅的旧事趣闻。他让石柱模仿他走路的步伐因多年戎马,略有些外八字和沉稳,说话的语气带着北地口音的沉稳有力,不急不躁,乃至思考问题时,手指无意识敲击桌面的习惯性节奏。
“将军,您……您为何选我?” 石柱曾鼓起勇气问道,眼中既有受宠若惊,也有深深的惶恐。
张三金看着他,目光深邃:“因为你需要一个为国效忠、为父母报仇的机会,而我,需要一道关键时刻或许能保命的‘影子’。
好好学,这不仅是为了我,更是为了你自己,为了北疆千千万万不想在流离失所的人。”
石柱重重跪下,声音哽咽却坚定:“石柱的命是将军给的!定为将军效死!”
最后,是气质的淬炼。
光是形似和模仿还不够,必须拥有那种久居上位、统御万军所养成的无形气场。
苏文被请来,为他讲解简单的军政法度、官场礼仪,让他明白“张三金”这个身份所代表的力量与责任。
王麻子和赵铁柱偶尔也会前来,他们虽不知全盘计划,但受命在石柱面前演练汇报军情、讨论战事,让他浸染军中氛围。
渐渐地,石柱的眼神中,怯懦和迷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努力模仿的沉静与专注。
两年时间,悄然而逝。
石柱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他站在那里,不言不动时,已然有了张三金五六分的神韵。
言谈举止,经过千百次的纠正和练习,也足以在非核心人员面前蒙混过关。
当下,奉旨进京的关头,这枚暗棋,到了启用之时。
密室内,张三金看着经过最后整理、与自己恍若孪生的石柱,沉声问道:“怕吗?”
石柱深吸一口气,模仿着张三金的沉稳语调:“有点紧张,但不怕。能为将军分忧,是石柱的荣幸。”
“记住,”张三金拍拍他的肩膀,力道沉稳,“从明天起,在明面上,你就是‘张三金’。我是你的贴身亲卫队长‘张铁’。
你的任务,是吸引所有明处的目光,坦然接受一切的审视、试探,甚至挑衅。
不必刻意表现英明神武,一个守成、略显粗豪、对朝廷保持恭敬的边将,即可。
遇到难以决断之事,一切依苏先生苏文会以幕僚身份随明队同行暗示行事。”
“明白!石柱……定不辱命!” 石柱,不,此刻的“明张三金”挺直了腰板。
出发之日,铁狼关众将士看到的是他们的都督张三金,身着二品武将常服,神情沉稳,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跨上骏马,向着南方缓缓而行。
只有极细心者,或许会感觉今日都督的眼神似乎比往日少了几分沙场淬炼出的锐利,多了几分刻意维持的威仪,但谁会多想呢?
唯有混在亲卫队伍中,那个穿着普通亲兵服饰、低着头、貌不惊人的“张铁”,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