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家。
王翠兰坐着,阎埠贵和杨瑞华垂手站在一旁,脸上堆着讨好又紧张的笑。
刚刚被释放回来、魂儿还没完全归位的阎解成,则直接跪在王翠兰面前。
屋子里安静得能听到煤炉子轻微的“呼呼”声。
阎解成低着头,眼角的余光能瞥见王翠兰那双打着补丁的旧棉鞋。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挤出了混杂着悔恨、惧怕和刻意讨好的表情。
“干…妈!”
他这一声喊得有些突兀,但立刻接了下去,带着哭腔,“我……我混蛋,我不是人,我猪油蒙了心,干出那种丧良心的事,我对不起您!我该死,”
王翠兰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绷紧,眼神复杂。
阎解成偷眼瞧她脸色,继续表忠心,话里话外开始往未来上引:“干妈,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次。
我阎解成对天发誓,从今往后,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我……我就是您的儿子,我给您养老。
端茶倒水,伺候床前,绝无二话。
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妈!您就收下我这个不孝子吧。”
这一声带着拖长音的、情真意切的“妈”,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王翠兰心中那层坚硬的壳。
她浑身一颤,浑浊的眼睛猛地看向阎解成。
妈?
可比干妈动听多了。
多少年了,没人这么叫过她了。
易中海在的时候,他们老夫老妻相敬如宾,但也膝下荒凉。
易中海去大西北后,这院里就更冷清了。
如今,这个偷了她钱的小贼,跪在地上喊她妈?
一股酸涩直冲鼻腔,王翠兰的眼泪毫无预兆地就滚落下来,顺着她苍老干瘦的脸颊流下。
看到王翠兰哭了,阎埠贵和杨瑞华交换了一个眼色,心中稍定。
杨瑞华立刻上前半步,用袖子抹着自己同样发红的眼角,带着哭音劝道:
“王大姐……你看,解成他是真的知道错了,这孩子,就是一时糊涂。
以后有他给您当儿子,伺候你,你这晚年也有个依靠了不是?你就……就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吧。”
阎埠贵也赶紧帮腔,语气比平时软化了许多,甚至带着点读书人讲道理的味道:
“是啊,王姐,老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解成他犯了错,该打该罚。
但现在,他也诚心认错了,也愿意担负起责任来。
这户口也迁过去了,法律上、情理上,他都是您的儿子了。
以后啊,就让他好好孝顺您,将功补过。
咱们院里的老少爷们儿都看着呢,他要是再敢对你有半点不敬,不用您说话,我第一个不答应。”
王翠兰流着泪,看着跪在地上看似诚恳的阎解成,又看看一旁殷切望着她的阎埠贵夫妇。
再想想自己孤零零的现状和派出所里已经定下的协议,她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
她颤抖着手,从怀里摸出那块皱巴巴的手帕,擦了擦眼泪,长长地叹了口气。
“起来吧……别跪着了。”
阎解成如蒙大赦,连忙又磕了个头:“谢谢妈!谢谢妈原谅我!”
这才爬起来,垂手站在一边,做出恭顺的样子。
阎埠贵和杨瑞华心里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逝去儿子和失去儿子之间,他们选择更划算的。
王翠兰看着站起来的阎解成,有了些许期盼。
是啊,自己老了,无儿无女,易家的香火……易中海是绝户,自己以前也算是绝户了。
可现在,有了这么个“儿子”,哪怕是干的,哪怕之前心思不纯是小偷,好歹名义上有了。
老话说,“侄子门前站,不算绝户汉”,现在自己门前,也算站了个“儿子”了。
易家……不算绝户了吧?
这个念头,像一点微弱的火苗,在她冰冷的心里勉强燃烧起来,带来些许虚幻的温暖。
见王翠兰情绪似乎稳定下来,阎埠贵眼珠一转,觉得时机到了。
他清了清嗓子,对阎解成道:“解成,扶着你妈,咱们到院里走走。
你妈受了惊吓,又刚认了你,得透透气,也让院里的老邻居们都看看,咱们两家现在是一家人了,以后要和和睦睦的。”
他又对王翠兰赔笑道:“王大姐,你看,让解成陪你院里转转?
也跟大家说道说道,以后解成就是您儿子了,谁要是再拿以前那点事说嘴。
或者欺负你孤……啊不,欺负你,我们阎家绝不答应。”
王翠兰明白阎埠贵的意思,这是要做给全院人看,把“阎解成是王翠兰干儿子”这件事。
光明正大地坐实,杜绝以后的闲言碎语。
阎埠贵打头,阎解成搀扶着王翠兰的胳膊,杨瑞华则跟在另一侧。
四人就这么慢慢地从后院走到中院,又往前院溜达。
遇到在水池边洗菜的大妈,阎埠贵便主动停下,叹口气,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附近几家都能听见:
“他婶子,忙呢?唉,家里这点事,总算是有个了结了,解成这孩子糊涂,犯了错,好在王大姐宽宏大量,愿意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收他当了干儿子。
以后啊,解成就得好好孝顺王大姐,将功补过了,咱们院里以后又多了一家人,是好事,是好事啊!”
洗菜的大妈看着这诡异的组合,尤其是阎解成那低眉顺眼扶着王翠兰的样子,心里跟明镜似的。
嘴上却也只能含糊地应着:“啊……是,是,了结了就好……王大姐心善……”
遇到人,
杨瑞华也会红着眼圈补充两句:“他叔回来啦?你看这事闹的……现在好了。
解成认了王大姐做妈,我们这心里也踏实了点,好歹王大姐以后有个照应……”
阎解成则全程扮演着“孝顺悔过干儿子”的角色,扶着王翠兰。
遇到辈分大的还微微躬身,一副老实巴交、重新做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