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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章 四月的纸船星河(1 / 1)

四月的镜海市,晨雾像一层被打湿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青灰色的屋顶上。废品站的铁皮屋顶泛着冷白的光,边缘挂着的冰棱还没完全融化,滴答滴答地往地面的铁桶里滴水,在空旷的巷子里敲出单调的回响。公冶龢踩着沾着露水的帆布鞋,鞋尖踢到路边半块碎砖,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她抬手推那扇吱呀作响的铁门时,铁链摩擦的声音像是生锈的老骨头在呻吟,荡出老远,惊飞了巷口老槐树上的几只麻雀。

她习惯性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旧收音机——机身是深棕色的木质外壳,边缘被磨得光滑发亮,“牡丹牌”的金属铭牌已经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只剩下几道浅浅的印痕。指尖触到冰凉的旋钮,轻轻拧动,里面断断续续传出评书的声音,“话说那三国纷争,天下英雄”沙哑的声线混着电流的杂音,像极了林小满太奶奶当年坐在废品站角落,眯着眼听书的模样。那时老人总把收音机放在膝盖上,枯瘦的手指一遍遍摩挲着铭牌,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户洒在她脸上,把皱纹里的灰尘都照得清清楚楚。

“哟,公冶姐,今天来这么早?”隔壁包子铺的胖婶探出头,蒸笼里的热气裹着浓郁的肉香飘过来,在冷空气中凝成一团白汽,转眼又散成细小的水珠,沾在公冶龢的睫毛上。胖婶手里拿着个刚出锅的肉包,油纸被热气浸得有些透明,她隔着铁栅栏递过来,“刚蒸好的,给你留的,里面加了点酸菜,像你说的,太奶奶当年就爱这么吃。你尝尝,还是按老方子调的馅,咸淡应该正好。”

公冶龢接过包子,指尖触到温热的油纸,一股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她咬了一口,酸菜的酸香混着肉香在嘴里散开,油脂顺着嘴角往下淌,她赶紧用手背擦了擦。这熟悉的味道突然就把她拉回了去年冬天——林小满带着孩子来废品站,孩子穿着厚厚的棉袄,像个圆滚滚的小团子,手里攥着台和她口袋里一模一样的旧收音机,奶声奶气地问:“公冶阿姨,太奶奶是不是也喜欢听这个呀?她听的时候,会不会也像我一样,把耳朵贴在上面?”那时她蹲下身,摸了摸孩子的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句话,只能任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正愣神,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自行车链条“哗啦哗啦”的响,像是有无数颗小石子在铁盒子里滚动。回头一看,是亓官黻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旧自行车,车把手上挂着个布袋,里面装着几个馒头和一小瓶咸菜。车后座绑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麻绳勒得紧紧的,麻袋角绣着个歪歪扭扭的“星”字——针脚疏密不一,有些地方还打了个小结,那是她女儿生前一针一线绣的,孩子总说“星星会带来好运,妈妈看到星星,就像看到我一样”。

“公冶姐,你看我又攒了些带‘星’字的废品。”亓官黻跳下车,车轱辘还在惯性地转着,她伸手按住车把,抹了把额角的汗,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流,在晨光里划出一道亮晶晶的弧线。她眼角的细纹里还沾着点灰尘,却笑得格外亮,像是眼里盛着星星,“昨天在化工厂旧文件堆里翻到张海报,上面印着‘星光化工厂’,我给剪下来了,你看,这字多工整,红油漆都没怎么掉呢。”

公冶龢凑过去看,海报边缘已经泛黄发脆,轻轻一碰就有纸屑往下掉。“星光”两个字用红色的油漆写着,字体浑厚有力,虽然被虫蛀了几个小洞,边缘也卷了起来,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鲜艳。她想起段干?昨天来电话时说的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哭腔,“公冶,我在整理他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个铜铃,上面刻着‘救孩子’三个字,摇响的时候,化工厂的旧设备会同步震动——那是当年暗藏的警报器,是他为了保护那些孩子做的,可我却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电话里的电流声混着段干?的哭声,像针一样扎在公冶龢的心上。

“对了,段干姐说今天会过来,”亓官黻蹲下身,开始小心翼翼地分拣麻袋里的废品,她的动作很轻,像是怕碰坏了什么珍宝。手指抚过一块带着“星”字的铁皮,上面的锈迹蹭到了她的指甲缝里,“她说要把铜铃带来,让我们听听那声音,说不定能想起点什么——毕竟,那铃铛和你这收音机,说不定都是当年化工厂的东西呢。你说,它们会不会见过面?就像我们现在这样,坐在一起说话。”

公冶龢点点头,把手里的包子掰成两半,递给亓官黻一半,“先吃点东西垫垫,等会儿分拣的时候有力气。对了,林小满昨天发消息说,今天会带着孩子来放纸船,你还记得吗?就是我们之前说的,把太奶奶的旧奖状折成船,放到河里,让它漂到太奶奶梦里去。太奶奶生前最喜欢孩子了,看到小满的孩子,肯定会很高兴的。”

“记得记得!”亓官黻眼睛一亮,接过包子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我昨晚特意把我女儿的那只纸星星找出来了,就是她生病时折的那只,纸都有点发黄了,我用塑封袋小心地装着。我想把它放进纸船里,让太奶奶也看看,咱们的孩子都好好的,让她放心。”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眶微微发红,赶紧又咬了口包子,把到了嘴边的哽咽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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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巷子里的宁静。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废品站门口,车身有些陈旧,车门上还有一道浅浅的划痕。车窗降下,露出钟离龢的脸,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衬衫,领口别着枚小小的珍珠别针——珍珠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却被擦拭得干干净净,那是她母亲当年缝在地址条上的物件,现在被她织进了幕布,星光下能显影出所有游子归家的路线。

“公冶姐,亓官姐,不好意思来晚了。”钟离龢推开车门,手里提着个精致的木盒,盒子表面雕着简单的花纹,边角有些磨损。她走到两人面前,打开木盒,里面铺着红色的绒布,躺着一个银色的顶针,“我把我母亲的顶针带来了,你看,这上面还刻着‘老伴的缝纫机’,当年我母亲就是用这个顶针,一针一线地缝那些地址条,缝得手指都起了茧子,就希望能帮更多人找到家。她说,每一条地址,都是一个念想,不能丢。”

公冶龢接过木盒,指尖轻轻拂过顶针,上面的纹路还清晰可见,针脚处还留着点丝线的痕迹,是淡淡的蓝色。她想起钟离龢之前说的,她母亲去世前,把所有的地址条都缝进了幕布,那些密密麻麻的线,就像无数条回家的路,缠绕着,延伸着,直到把所有失散的人都拉回亲人身边。有一次,钟离龢拿着那块幕布,在星光下给她看,那些地址条上的字迹在星光下隐隐发光,像是夜空中的星星,指引着方向。

“对了,你们听说了吗?昨天晚上,有人在河边看到好多纸船,说那些船沉下去的地方,都浮起了莲花灯。”钟离龢突然压低声音,像是在说什么秘密,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和惊奇,“我听我家楼下的王大爷说,那些莲花灯上,都写着逝者的名字,还有人看到,有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在河边放完灯就不见了,长得特别像像慕容?说的那个青衫客。你说,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事吗?”

亓官黻手里的包子差点掉在地上,她瞪大了眼睛,嘴里的食物还没咽下去,含糊地说:“真的假的?慕容姐不是说,青衫客是她曾曾祖母吗?都过去几百年了,怎么会突然出现?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装的?可谁会这么做呢?”她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眼神里充满了困惑。

“谁知道呢,”公冶龢摇摇头,把顶针放回木盒,轻轻合上盖子,“不过这世上的事,谁说得准呢?就像我们攒这些带‘星’字的废品,不也是盼着能有点念想吗?说不定,那些纸船真的能漂到太奶奶梦里,那些莲花灯,也真的是逝者在回应我们呢。有时候,我们总得相信点什么,日子才能过得下去。”

正说着,巷口传来一阵争吵声,夹杂着女人的哭声和男人的呵斥声,像一把钝刀子,划破了清晨的宁静。三人对视一眼,赶紧朝着声音的方向跑去——只见一个穿着破旧外套的女人蹲在地上,外套的袖口磨破了,露出里面灰色的毛衣。她怀里抱着个用旧毛毯裹着的孩子,毛毯上打了好几个补丁,颜色也不均匀。旁边站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脸上带着疲惫和烦躁,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纸船,纸船上的字迹被泪水泡得模糊,依稀能看出“妈妈等你”四个字,纸船的边缘已经被揉得不成样子。

“你别拦着我!这孩子我必须送走!”男人扯着女人的胳膊,声音粗哑,像是砂纸在摩擦木头,“咱们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怎么养他?你看这纸船,写了又有什么用?他爸爸都走了三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们总不能守着个念想饿死!你清醒点行不行!”

女人哭得更凶了,肩膀一抽一抽的,紧紧抱着孩子,指甲都快嵌进毛毯里,“不行!这是他爸爸临走前折的纸船,说等他回来就一起放,我不能把孩子送走,不能让他连爸爸的念想都没有!就算饿死,我也要把他留在身边!他是我和他爸爸唯一的牵挂了!”

公冶龢赶紧上前拉住男人,“大哥,有话好好说,别动手。这孩子还这么小,你把他送走了,他以后怎么办?要是遇到不好的人家,他这辈子就毁了。你再想想,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呢?”

男人转过头,通红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像是好几天没睡觉了。他指着怀里的孩子,声音里带着哭腔,“怎么办?我也想好好养他!可你看这废品站,我们每天起早贪黑,分拣那些破烂,也挣不了几个钱,连房租都快交不起了。孩子昨天还发烧了,脸蛋烧得通红,连药都买不起!我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跟着我们受苦,跟着我们等死吧!”

亓官黻摸了摸口袋里的钱,那是她昨天卖废品攒的,一共三百二十块,本来想给段干?买个新的铜铃配件,让那个旧铜铃能重新发出清脆的声音。她犹豫了一下,指尖捏着那些皱巴巴的纸币,心里像是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说这是给段干姐准备的,不能动;另一个说孩子的病不能等,救命要紧。最后,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把钱递了过去,“大哥,这钱你先拿着,给孩子买点药。别送孩子走,我们一起想办法,总会有希望的。我们废品站里还有些能卖钱的东西,我们帮你一起找,肯定能凑够孩子的医药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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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看着亓官黻手里的钱,又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孩子的眼睛闭着,小眉头皱着,像是很不舒服。他突然就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像个无助的孩子,肩膀剧烈地抖动着,“我对不起他爸爸,对不起孩子当年他爸爸就是为了找带‘星’字的废品,想给孩子攒点学费,才在化工厂出事的那天他出门前,还跟我说,等攒够了钱,就带孩子去公园玩,去看星星可他再也没回来”

钟离龢听到“化工厂”三个字,心里一动,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她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头,孩子的小脸烧得通红,却紧紧攥着个小纸船,纸船上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太阳,用红色的蜡笔涂着,有些地方涂出了边界。“大哥,你别着急,我们废品站现在和殡仪馆合作了‘纸船寄思念’服务,很多人都来这里折纸船寄给逝者,说不定,我们能帮你找到孩子爸爸的一些念想。你告诉我,孩子爸爸叫什么名字?我们帮你留意着。”

她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拿出个笔记本,封面是蓝色的,已经有些磨损。她翻开笔记本,里面记满了这些日子来废品站折纸船的人的名字和故事,字迹工整清秀,“你看,这个叫张建军的,他也是化工厂的工人,他妻子来折纸船时,说他生前最喜欢在纸船上画星星,和你孩子手里的这个很像呢。说不定,他们认识呢?”

男人凑过去看,手指颤抖地摸着笔记本上的名字,指腹在“张建军”三个字上反复摩挲,突然就红了眼,“张建军我认识他!我们是一个车间的!他当年还帮过我,有一次我家里出事,他还借了我五百块钱。他说等孩子长大了,要一起带他去看星星,说星星是天上的眼睛,能看到我们的念想可他后来也出事了,听说也是因为化工厂的事”

晨光渐渐驱散了雾气,阳光透过巷口的老槐树,洒下斑驳的光影。废品站里的废品在阳光下泛着不同的光泽——铁皮罐反射着冷光,像是一块块碎镜子;旧报纸泛黄的边缘像极了老人的皱纹,记录着岁月的痕迹;还有那些带“星”字的物件,在一堆废品里,像是藏着无数个未说出口的故事。公冶龢看着眼前的一幕,突然觉得,这废品站就像一个巨大的容器,装着无数人的思念与遗憾,却也在这些遗憾里,开出了希望的花。

就在这时,亓官黻突然指着巷口,“公冶姐,段干姐来了!”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段干?提着个黑色的布包,快步走了过来。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像是出门前没来得及梳理,眼底带着淡淡的青色,显然是昨晚没睡好。布包的带子勒在她的肩膀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她走得很急,脚步有些踉跄,像是有什么急事。

“不好意思,来晚了,”段干?走到三人面前,把布包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铺着一层黑色的绒布,躺着个铜铃——铃铛是黄铜做的,表面已经氧化出一层绿锈,像是给铃铛披上了一件绿色的外衣。铃身上刻着“救孩子”三个字,虽然模糊,却依旧能看出刻字时的用力,笔画深深浅浅,像是刻字的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昨晚我又研究了一下这个铃铛,发现它的内壁有个小凹槽,好像能装东西,我怀疑里面藏着什么秘密。我研究了一晚上,用放大镜看了好久,才发现那个凹槽,差点就错过了。”

公冶龢凑过去看,果然,铜铃的内壁有个不起眼的小凹槽,里面似乎卡着点什么东西,颜色和铜铃的绿锈差不多,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她找来一根细铁丝,是从废品堆里捡来的,一端被磨得很尖。她小心翼翼地挑了挑,手心里全是汗,生怕把里面的东西弄坏了。挑了几下,竟挑出一张卷得很小的纸条——纸条已经泛黄发脆,像是一碰就会碎掉,上面的字迹因为年代久远,有些模糊不清,但依稀能看出是几行数字和一个地址,数字是用蓝色的钢笔写的,地址的字迹有些潦草。

“这是化工厂的污染数据?”钟离龢皱着眉头,她之前帮母亲整理地址条时,见过类似的数字,那些数字记录着化工厂每天的污染物排放量,“你看,这上面的数字和我母亲留下的那些化工厂旧文件上的数字很像,说不定是当年你丈夫记录的污染数据!我母亲的文件里也有类似的格式,前面是日期,中间是污染物种类,后面是排放量。”

段干?的手突然颤抖起来,她伸出手,想要接过纸条,却又怕自己的手太抖把纸条弄坏了。她深吸一口气,才小心翼翼地拿起纸条,凑到阳光下仔细看,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纸条上,她赶紧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是他的字迹!我认得,这是他写的!他写字的时候,‘3’的尾巴总是翘得很高,‘5’的最后一笔会带个小勾。当年他总说,化工厂的污染太严重,怕影响到附近的孩子,所以偷偷记录了这些数据,想找机会曝光可他还没来得及,就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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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孩子微弱的哭声,像根细针似的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回头一看,是早上那个男人抱着孩子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孩子的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原本攥着小纸船的手无力地垂着,纸船掉在地上,被男人的脚步踩得皱巴巴的。

“公冶姐,不好了!孩子烧得更厉害了,嘴唇都发紫了!”男人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怀里的孩子轻轻哼了一声,头歪向一边,“附近的诊所都关门了,我跑了三条街,连个医生的影子都没见到,怎么办啊?再这样下去,孩子会出事的!”

段干?赶紧上前,她之前在社区医院做过护工,多少懂些急救知识。她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又探了探孩子的鼻息,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孩子烧得太厉害了,可能是急性扁桃体炎引发了高热惊厥的前兆,必须马上送医院,再耽误下去,会损伤大脑的!”

“可是我们没那么多钱”男人的声音里满是崩溃,他抱着孩子的手不停颤抖,“我昨天去医院问过,光检查费就要好几百,我们连房租都快交不起了,哪里拿得出钱啊?早知道这样,我昨天就该把他送走,至少在别人家,他能有口饭吃,能看上病”

“别胡说!”公冶龢厉声打断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存折,这是她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下的钱,本来是打算给林小满的孩子凑学费的。她把存折塞进男人手里,声音坚定:“这里面有五千块,你先拿着,赶紧带孩子去市医院,那里有急诊。不够的话,你给我打电话,我们再想办法。孩子不能送,他是你和他爸爸的念想,你要是把他送走了,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男人看着手里的存折,又看了看公冶龢,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泪水混着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谢谢你,公冶姐,谢谢你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你的恩情,等我有钱了,一定连本带利还给你!”

“快起来,别耽误时间!”公冶龢赶紧把他扶起来,帮他把掉在地上的小纸船捡起来,小心翼翼地展平,塞进孩子的衣兜里,“把这个带上,这是孩子爸爸折的纸船,带着它,孩子会平安的。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男人点点头,抱着孩子,踉跄地朝着路口跑去,背影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单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段干?突然开口:“我们得去那个地址看看。”她指了指那张从铜铃里挑出来的纸条,“上面的地址肯定藏着关于化工厂的秘密,说不定能找到更多污染证据,也能帮到更多像这个男人一样的家庭。那些当年被化工厂伤害的人,不能就这么白白受苦。”

公冶龢和钟离龢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亓官黻蹲在地上,把刚才被踩坏的小纸船捡起来,轻轻拍掉上面的灰尘:“我跟你们一起去,多个人多个照应。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我们也好互相帮忙。再说,我攒的那些带‘星’字的废品,说不定能和化工厂的秘密扯上关系,或许能帮上忙。”

四人把铜铃和纸条收好,亓官黻锁好废品站的门,把绣着“星”字的麻袋搭在自行车后座上。四人朝着纸条上的地址出发——那是一个位于城市边缘的老小区,名叫“星光里”,光听名字,就和星光化工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小区的墙壁上爬满了爬山虎,绿色的藤蔓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却掩盖不住墙体的斑驳。路面坑坑洼洼,到处都是积水,不小心就会踩进水里。“就是这里了,3号楼2单元501。”段干?指着一栋破旧的居民楼,楼梯口的防盗门已经锈迹斑斑,上面贴着各种小广告,“我之前查过,这里是当年星光化工厂的职工宿舍,很多老工人都住在这里,说不定能从他们嘴里问出些什么。”

四人顺着昏暗的楼梯往上走,楼梯间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夹杂着邻居家炒菜的油烟味和老人身上的药味。每走一步,楼梯板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像是随时会塌掉。走到5楼时,发现501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伴随着收音机里断断续续的评书声——和公冶龢口袋里的那台“牡丹牌”收音机一模一样。

“有人在家吗?”公冶龢轻轻敲了敲门,里面的咳嗽声停了,过了一会儿,门被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脸上布满了老年斑,手里拿着个旧搪瓷杯,杯身上印着“星光化工厂留念”的字样,杯口已经磕出了几个小缺口。

“你们是谁啊?”老人的声音沙哑,带着警惕,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疑惑,“我不认识你们,你们走错门了吧?这栋楼里的人早就搬走得差不多了,没几个熟人了。”

“大爷,我们是来打听点事的,关于星光化工厂的。”段干?拿出那张纸条,递了过去,声音带着恳求,“您认识这个字迹吗?这是我丈夫写的,他当年也是化工厂的工人,叫段明远。他失踪了很多年,我们一直在找他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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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接过纸条,眯着眼看了半天,突然就红了眼,浑浊的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流:“段明远我记得他!我们是一个车间的!他是个好小伙子,为人正直,还特别关心我们这些老工人。当年他总说要曝光化工厂的污染问题,说那些污水废气会害了附近的孩子,可没想到”他叹了口气,把四人让进屋里,“进来坐吧,外面冷,别冻着了。”

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破旧的沙发,扶手上缝着好几块补丁;一个掉漆的衣柜,柜门歪歪斜斜地关不严;还有一张书桌,书桌上放着台旧收音机,正是和公冶龢同款的“牡丹牌”,旁边堆着一摞泛黄的报纸。老人给四人倒了杯热水,水杯是粗瓷的,上面印着“为人民服务”的字样。

“当年化工厂的污染确实严重,”老人喝了口热水,咳嗽了几声,“我这咳嗽就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每天都咳得睡不着觉。段明远是个有心人,他偷偷记录了很多污染数据,说要交给记者曝光,让那些当官的重视起来。可他还没来得及把数据交出去,就出事了”

“出事?”段干?的心脏猛地一跳,她紧紧攥着衣角,指节都泛了白,“您知道他是怎么出事的吗?之前厂里说他是意外坠楼,可我总觉得不对劲,他那么小心的一个人,怎么会轻易坠楼呢?”

老人沉默了半天,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哭腔:“不是意外,是被人推下去的!那天我亲眼看到,他拿着一叠文件,想去厂长办公室理论,结果被两个黑衣人拦住了。他们在顶楼争执了很久,我隔着窗户看到段明远被推了一把,然后就从顶楼掉了下来我当时怕惹祸上身,没敢说出去,这些年,我一直活在愧疚里,总觉得对不起他”

钟离龢听到这里,突然想起母亲留下的幕布上,有一条地址就是指向这里,上面写着“501室有真相”。她赶紧拿出手机,翻出母亲的照片,递给老人:“大爷,您认识这个人吗?这是我母亲,叫钟离秀兰,当年她也在化工厂工作,负责记录职工的地址。”

老人接过手机,看了半天,突然说:“我认识她!钟离秀兰,我记得她!她当年也知道段明远的事,还帮他藏过一些文件。后来她怕被厂里的人报复,就辞职了,带着家人去了外地,再也没回来过。没想到,她已经不在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一个男人粗暴的吼声:“开门!我们是物业的,有人举报你们这里藏了违禁品!再不开门,我们就撞门了!”

公冶龢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看了看段干?,又看了看老人,突然明白过来——他们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那些当年掩盖真相的人,找上门来了。

“别开门!”老人突然压低声音,起身走到书桌前,蹲下身,掀开书桌下面的一块木板,露出一个暗格。暗格里藏着一叠泛黄的文件,用绳子捆得整整齐齐,“这些是段明远当年藏在这里的,里面有化工厂污染的详细证据,还有那些负责人的名字和受贿记录。你们赶紧把这些带走,别被他们发现了!要是落在他们手里,你们就危险了!”

段干?接过文件,手指颤抖地翻开,里面的字迹正是她丈夫的,一笔一划都透着认真。文件里详细记录了化工厂每天的污染排放量,还有那些被污染的水源和土壤的检测报告,甚至附着几张当年拍的照片,照片上的河水发黑,岸边的草木都枯萎了。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这么多年的等待和寻找,终于有了结果,可这个结果,却让她心如刀割。

“咚咚咚!”敲门声越来越响,伴随着踹门的声音,门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像是随时会被踹开,“再不开门,我们真的撞门了!”

“你们从窗户走!”老人指着阳台,声音急切,“阳台下面有个消防梯,你们可以从那里下去,快!别耽误时间!我来拖住他们,就说我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开门慢了!”

公冶龢和钟离龢赶紧扶着段干?走到阳台,亓官黻抱着那叠文件紧随其后。打开窗户,一股冷风灌了进来,吹得她们头发都乱了。楼下的街道上,停着两辆黑色的轿车,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正朝着居民楼张望,手里拿着棍棒,正是老人说的那种黑衣人。

“快,抓紧梯子!”公冶龢率先爬上消防梯,她的帆布鞋踩在生锈的铁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钟离龢紧随其后,手里紧紧攥着那叠文件,文件的边角在风里簌簌作响,像是在诉说着多年的委屈。段干?最后一个爬上来,怀里抱着铜铃,铃铛在晃动中发出清脆的响声,那声音穿透了楼道里的踹门声,在冷空气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

三人顺着消防梯往下爬,黑衣人的声音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他们撞开房门的巨响,还有老人的呵斥声:“你们是谁?凭什么闯进我家!我要报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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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段干?脚下一滑,身体猛地往下坠,公冶龢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钟离龢也赶紧伸手去拉,两人合力将她拽了上来。“别慌,马上就到地面了!”公冶龢喘着气,额角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铁梯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终于,四人跌跌撞撞地落到了地面,来不及多想,就朝着废品站的方向跑去。身后的黑衣人像疯了一样追了过来,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像极了当年化工厂里那些轰鸣的机器声,压得人喘不过气。

“快,往河边跑!”钟离龢突然喊道,她记得河边有很多芦苇丛,可以藏身。四人钻进芦苇丛,蹲在里面,屏住呼吸,听着黑衣人的脚步声从身边经过,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芦苇叶划过脸颊,留下一道道浅浅的划痕,却没人敢出声。

等脚步声渐渐远去,四人才敢探出头。段干?摊开手里的文件,泪水滴在纸上,晕开了上面的字迹:“原来他真的是被人害死的他明明只是想保护那些孩子,想让大家知道真相,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他”

公冶龢拍了拍她的肩膀,心里也不好受。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是林小满带着孩子的笑声,还有她喊四人名字的声音。四人赶紧从芦苇丛里走出来,只见林小满手里拿着一叠折好的纸船,孩子手里攥着个小纸星星,正朝着她们挥手。

“你们去哪了?我们找了你们好久!”林小满跑过来,看到四人狼狈的样子,赶紧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们的衣服怎么都破了?”

段干?把文件递给她,又把刚才的经历说了一遍。林小满听完,气得浑身发抖:“太过分了!他们竟然还想掩盖真相!不行,我们必须把这些证据交给警察,不能让段明远白白牺牲!我认识一个记者朋友,他专门报道这种社会事件,我们可以把文件给他,让他曝光出去,让更多人知道星光化工厂的恶行!”

钟离龢拿出手机,拨通了记者的电话,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挂了电话后,她看着手里的顶针,又看了看公冶龢口袋里的收音机,突然说:“我们先去放纸船吧。不管怎么样,我们得完成对太奶奶和那些逝者的承诺。那些纸船,是我们的念想,也是对他们的告慰。”

众人来到河边,晨光已经完全驱散了雾气,河面泛着粼粼的波光,像撒了一层碎金子。林小满把太奶奶的旧奖状折成纸船,奖状上的字迹虽然有些模糊,但“优秀工作者”几个字依旧清晰。亓官黻把女儿的纸星星放进船里,纸星星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段干?则把铜铃放在纸船旁边,轻轻摇了摇,铃铛的声音在河边回荡,像是在和远方的逝者对话。

公冶龢掏出那台旧收音机,拧开开关,里面依旧断断续续地传出评书的声音。她把收音机放在纸船旁边,看着纸船顺着河水漂向远方,突然觉得,那些纸船就像一个个承载着思念的信使,带着她们的牵挂,漂向了太奶奶的梦里,也漂向了那些逝去的亲人身边。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警笛声,越来越近。钟离龢笑了,眼里闪着泪光:“是警察来了。记者已经把证据交上去了,那些人跑不了了!段明远的冤屈,终于可以洗清了!那些被化工厂伤害的人,也终于有了被公平对待的可能!”

段干?看着漂远的纸船,泪水再次涌了出来,这一次,却是欣慰的泪水。她知道,丈夫的心愿终于要实现了,那些被掩盖的真相,终于要重见天日。她轻轻抚摸着铜铃上“救孩子”三个字,在心里默念:“明远,你看到了吗?真相就要大白了,孩子们都会平安的。”

阳光洒在河面上,纸船在波光里渐渐远去,船上的纸星星反射着光芒,像极了亓官黻女儿说的那样,星星会带来好运。公冶龢看着眼前的一幕,突然觉得,这废品站里的“废品”,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垃圾。它们是思念的载体,是真相的见证,是无数人在黑暗里坚守的希望。而那些纸船,带着这些希望,在河面上连成了一片星河,照亮了逝者的归途,也照亮了生者前行的路。

河岸边,风轻轻吹过,带着芦苇的清香。四人静静地站着,看着纸船消失在远方,心里充满了希望。她们知道,未来的路或许还会有坎坷,但只要她们心怀念想,彼此扶持,就一定能走下去,就像那些纸船一样,在岁月的长河里,坚定地驶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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