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叠皱巴巴的钞票被塞进林一宁手心时，她愣了一下。
抬头对上陆少升通红的耳根，他眼睛盯着地面：\"我知道不够等我下个月发津贴\"
林一宁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碰，像蝴蝶停留半秒：\"好呀。
陆少升看着她随手把钱塞进口袋，心里既酸涩又莫名踏实。
至少至少他在努力靠近她的世界。
中午的阳光把县城的土路晒得发烫。
陆少英的背篓里堆满了东西——碎花衬衫、塑料凉鞋、印着红双喜的搪瓷盆，甚至还有一盒她只在大队书记女儿出嫁时见过的雪花膏。
她走几步就要回头看一眼，生怕背篓里的东西会长腿跑掉。
王磊默默走在她外侧，替她挡着街上的人流。
陆家几个孩子立刻停下脚步。
小孩咽着口水点头，眼睛亮得像星星。
陆少升喉结滚动。
他给的那点钱，怕是连今天花的三分之一都不够。
但看着弟弟妹妹突然挺直的腰板和发亮的脸，他只能把解释咽回去。
等回部队，他要申请最危险的任务，拿最高的补助
饭店里人声鼎沸，拼桌的、抢座位的乱成一团。
石辰烨一进门就径直走向点餐窗口，林一宁则带着大家抢占角落的大圆桌，犼桓从挎包里探出头，红眼睛扫视着四周。
石辰烨端着铝制餐盘回来时，桌上瞬间安静。
红烧肉的油光、韭菜炒鸡蛋的嫩黄、冒着热气的白米饭陆少科伸手就要抓包子，被陆少琦一巴掌拍回去：\"洗手了吗？
陆少升看着弟弟妹妹狼吞虎咽的样子，胸口发胀。
这个动作让桌上所有人都顿了一下。
林子时挑眉，王慧捂嘴偷笑，连石辰烨都多看了他一眼。
陆少升的筷子悬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舌尖轻轻把那粒米饭卷走的瞬间，陆少升猛地低头扒饭，耳尖红得能滴血。
他没看见林一宁眼中闪过的狡黠。
犼桓在桌下悄悄啃着林一宁扔给它的肉渣。
国营饭店的玻璃门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林一宁正弯腰给陆少科擦嘴角的油渍，突然感觉衣角被猛地一扯。
门口站着王老四和那个女知青。
王老四左眼乌青，嘴角结着血痂，活像只斗败的公鸡。
女知青烫着时兴的卷发，蓝布裙下露出擦得锃亮的小皮鞋——这身打扮在县城里扎眼得很。
林子时一个侧身挡在众人前面，军装扣子擦着王老四的鼻尖：\"什么昨天晚上？同志你认错人了吧？
他突然卡壳，眼睛直勾勾盯着陆少英背篓里露出的新衣服角，\"好啊，拿着我的自行车钱在这充阔佬？
林一宁把陆少科往王慧怀里一塞，慢悠悠走上前：\"什么自行车钱？那不是你们为了和我少英姐签断亲书，硬讹我们的吗？音清脆，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人群里爆发一阵窃笑。
女知青脸色变了，高跟鞋狠狠碾了下王老四的脚面。
这句话像盆冷水浇下来。
陆少升眼神一凛，肌肉瞬间绷紧。
林一宁注意到他右手已经无意识摸向腰间。
说完大步流星冲出门，军装下摆在空气中抽出一道劲风。
王老四还想阻拦，却被石辰烨悄无声息地挡住了去路。
王老四抬头看了小石头一眼，莫名后背发凉，到嘴边的脏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石辰烨走在最后，背上的竹筐里装着犼桓。
陆家小院静得出奇。
陆少升蹲在井边洗毛巾，军装外套挂在晾衣绳上，被风吹得鼓起来，像面褪色的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