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皮特爵士”吐露出其背后是“英国工业区”至牵扯到上议院领袖后,j埃德加·胡佛虽然心中暗喜于可能获得的重要情报筹码,但多年的谨慎让他没有立刻全盘采信。他立即通过fbi在伦敦的联络站,动用了在驻英大使馆的深厚人脉,要求以最高优先级核实“皮特爵士”的身份及其所代表的派系背景。
反馈很快通过加密渠道传回。消息简短但确凿:“经多渠道验证,‘皮特爵士’所声称的英国工业区保守派系背景属实,与上议院部分显贵确有密切关联。该派系在战时物资采购、军需分配领域能量颇大,对丘吉尔内阁某些政策持保留态度。”
看到这份报告,胡佛知道事情“大条了”。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走私集团的经济犯罪范畴,上升到了可能影响美英盟国关系、触及英国国内政治斗争的层面。这绝不是fbi,甚至不是他这个局长能单独决定如何处理的了。他必须立刻向总统汇报。
带着复杂的心情,胡佛亲自携带报告前往白宫。在椭圆办公室里,他将“皮特爵士”的供述、英国方面的核实报告,以及此案可能牵扯的英国政治势力,向富兰克林·d·罗斯福总统做了详细汇报。
罗斯福坐在轮椅上,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当胡佛汇报完毕,等待指示时,罗斯福脸上非但没有露出处理棘手问题的凝重,反而浮现出一种奇特的、近乎满意的神色。
“埃德加,”罗斯福的声音平静,但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深邃,“这真是…太好了。”
胡佛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总统先生,您是说…?”
“我是说,这条‘鱼’,钓得太好了,出乎意料的好。”罗斯福转动轮椅,面向墙上巨大的世界地图,手指点向英国,“以前,我们援助英国,要通过正规的《租借法案》渠道,要经过国会没完没了的辩论,要忍受孤立主义者‘拿美国纳税人的钱填英国无底洞’的指责,效率低下,掣肘极多。现在…”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胡佛:“现在,我们手里有了一条直通英国部分实权派(虽然动机不纯)的‘影子渠道’。由你,埃德加,由fbi来秘密掌控、监管这条渠道。我们可以通过它,将一些更敏感、更急需、或者不便通过公开渠道运输的物资,更高效、更隐蔽地送到真正需要的人手里,同时,也能更好地了解英国内部的政治风向和利益纠葛。这比单纯破获一个走私集团,价值大得多。”
胡佛心中凛然,他明白了总统的深意——这是要将fbi的触手,更深地嵌入盟国的内部事务,同时为美国的战略利益服务。这确实是“太好了”。
然而,罗斯福接下来的话,却让胡佛刚刚放下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不过,埃德加,”罗斯福的语气依旧平稳,但话里的内容却重若千钧,“既然要由fbi来‘经营’这条线,涉及的资金和物资流动不会是小数目。你们fbi的特别经费和行动拨款,我是知道的,有时候…确实捉襟见肘。我听说,你们内部有个…嗯,‘福利基金’?或者说…‘小金库’?用来灵活处理一些…不便公开报账的开销,甚至…给探员们谋点‘福利’?”
胡佛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他大脑“嗡”的一声,几乎要停止思考!总统怎么会知道“小金库”的事?!这是fbi内部最高机密之一,只有他和极少数几个绝对心腹知晓!资金来源主要是处理一些“无主”罚没资产、与某些“合作”企业“协商”的“赞助”,以及…类似这次“皮特爵士”案中可能截留的“利润”。目的是在国会拨款不足时,维持fbi的超然地位、进行一些“黑色行动”、以及…巩固他个人对fbi的绝对控制。难道…难道总统一直在监控fbi的内部财务?还是有人走漏了风声?难道“皮特爵士”案是总统故意让自己往里钻,好抓这个把柄?!
极度的恐惧让胡佛瞬间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抵赖和美化。他强作镇定,但声音还是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总统先生!您…您可能听到了一些不实传闻!那个…那个‘基金’,是fbi全体探员自愿出资成立的‘福利与退休保障互助基金’!目的是为了在探员因公伤残、殉职或退休后,能有一笔额外的保障,弥补政府抚恤金的不足!这完全是为了探员们的福祉,是为了提升士气…”
“够了,埃德加。”罗斯福平静地打断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直视着胡佛因恐惧而有些闪烁的眼睛,“我知道fbi的难处。我也理解,在某些特殊情况下,你们需要一些…‘非传统’的资源来开展工作。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我懂。”
胡佛的心稍微落下一点,但依旧悬着。
罗斯福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不容商量:“但是,从今以后,这个‘基金’…或者说,fbi所有预算外的资金和物资来源、用途,必须向白宫,具体是向我指定的专人,进行报备。我不需要知道每一分钱怎么花的每一个细节,但我必须知道总体的规模、流向和重大支出。尤其是,如果未来要通过类似‘皮特爵士’这样的渠道进行‘经营’,产生的‘利润’或‘资源’,必须纳入监管。我要知道,fbi的‘小金库’里,到底有多少钱,用在了哪里。这是底线,埃德加。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胡佛瞬间全明白了。总统不是要取缔“小金库”,而是要把它收归掌控。总统默许甚至需要fbi有这种“额外能力”去做一些台面下的事情,但绝不允许这股力量完全脱离他的视线和控制。这次“皮特爵士”案,既是给fbi的新任务,也是一次警告和收缰绳。
“是!总统先生!我完全明白!”胡佛立正,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坚定,但内心充满了后怕和庆幸。幸亏总统只是要“报备”和“监管”,而不是清算。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我会立刻整理‘基金’的账目和运作情况,向您指定的负责人详细汇报。并且,关于‘皮特爵士’渠道的后续利用和监管方案,我会尽快制定详细计划,报请您审批。”
“很好。”罗斯福点了点头,脸上重新露出那种温和而深不可测的笑容,“去办吧,埃德加。记住,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国家。有些事,需要在光明下进行,有些事…则需要影子。但影子,不能脱离光的掌控。”
胡佛离开后,白宫椭圆形办公室
门轻轻关上,将fbi局长带来的紧张与复杂信息隔绝在外。只剩下罗斯福和他的心腹顾问,哈利·霍普金斯。霍普金斯走到总统的轮椅旁,眉头紧锁,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忧虑。
“总统先生,”霍普金斯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急切,“就这么…默认了胡佛的‘小金库’?还允许他继续存在,只是报备?这…这等于变相承认了fbi可以有自己的独立财源!今天他能用这钱买装备、搞‘福利’,明天他就能用这钱收买人心、培植私党、甚至…做更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战时或许需要这把利剑,可战后呢?一个财权独立、势力盘根错节的fbi,未来哪位总统能真正驾驭得了?您就不怕养虎为患吗?”
罗斯福没有立刻回答,他目光深邃地投向窗外春日里波光粼粼的华盛顿纪念碑。片刻的沉默后,他缓缓转回轮椅,脸上是一种混合着极度疲惫、绝对清醒和一丝无奈的超然。
“哈利,”罗斯福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异常坚定,“我现在考虑的,不是四年后,甚至不是两年后。我现在满脑子想的,是怎么打赢这场战争。德国人在欧洲肆虐,日本人在太平洋扩张,英国人每晚都在轰炸中煎熬,而我们国内,还有像米勒、像那些躲在‘皮特爵士’背后发国难财的蛀虫,在挖国家的墙角,在损害我们盟国的战斗力。”
他停顿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轮椅扶手:“fbi,是现在我手里最快、最锋利、也最不择手段的一把刀。清理国内的间谍、破坏分子,打击危害战争努力的经济犯罪,甚至…像今天这样,意外地为我们开辟出通往盟国权力核心的‘影子渠道’,这些事情,正规的政府部门做起来束手束脚,效率低下。我需要胡佛,需要fbi这股带着邪气的狠劲和无所不用其极的效率。只要这把刀的刀尖是对着敌人,对着国家的威胁,那么,暂时让刀柄沾点血、带点自己的‘油泥’,我可以容忍。”
“至于未来…” 罗斯福的目光变得更加幽深,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宿命的平静,“未来会怎么样,只有上帝知道。也许明天,一颗德国或日本的炸弹就会落在这栋房子上。也许战争会持续十年。也许…我会死在任上。我不能,也无力为那么远的未来,去束缚住今天唯一能有效战斗的力量。如果因为担心未来的‘虎’,而今天先捆住自己的‘爪牙’,那才是最大的不负责任。”
霍普金斯被罗斯福话语中透出的、以赢得战争为唯一优先级的冷酷决断所震撼,但他依旧担忧:“可是总统,胡佛此人,权力欲极重,手腕高超。今天您默许了他的‘小金库’,就等于给了他一根能无限生长的藤蔓。将来要想再砍断,恐怕…”
罗斯福抬起手,制止了霍普金斯的话,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近乎狡黠的笑容:“哈利,你以为,我真的会完全放任他吗?你以为,我对fbi的了解,仅限于胡佛想让我知道的?”
“那您是怎么发现‘小金库’的?” 霍普金斯好奇地问。
罗斯福笑了笑,那笑容里有洞察一切的智慧,也有掌控全局的自信:“很简单,观察和制衡。最近一年,我从fbi的行动简报和预算报告里发现了一些不协调的地方。他们一些高级探员的装备更新速度、某些‘特殊行动’的消耗、甚至是一些非正式场合的排场,都远远超出了国会给他们拨款的合理范围。胡佛是个精明人,账面做得几乎天衣无缝,但实际花销是藏不住的。这让我怀疑,fbi有我们不知道的‘特别经费’来源。”
他端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继续道:“于是,我让财政部最精干的审计小组,国税局最擅长追踪黑钱的调查员,还有…海军情报处那些搞渗透和逆向工程的高手,三个互不统属、甚至彼此有些竞争关系的部门,各自成立独立小组,从不同角度,沿着‘fbi预算外收入’这条线索去查。不让他们互相通气,只向我直接汇报片段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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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普金斯恍然大悟:“您用了情报界的‘隔舱’原则!让他们互相竞争,互相验证,避免被一个部门蒙蔽!”
“没错。”罗斯福点点头,“国税局很快发现了fbi与一些有‘前科’但后来莫名被轻判的商人之间的可疑资金往来;财政部则追踪到几个看似与fbi无关、但资金最终流向与fbi设备采购高度吻合的空壳公司;海军情报处更绝,他们的人伪装成军火掮客和走私贩,差点就和fbi底下负责‘处理’罚没物资的‘白手套’搭上了线。三条线,指向同一个事实——fbi确实有一个规模不小、运作隐秘的‘小金库’,主要来源就是处理各种‘灰色’资产和…‘特许经营’某些边缘生意。”
他看着霍普金斯,目光锐利:“所以,哈利,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放任。今天对胡佛的敲打,是第一步。我告诉他‘小金库’要报备,就是要让他明白,他的一举一动,没有什么是能完全瞒过我的眼睛的。这就是制衡。”
罗斯福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勾勒出他心中的权力图谱:
“fbi,职责是监管国内安全,打击犯罪和颠覆活动。这是它的战场,也是它的牢笼。它不能随意插手外交、军事、经济政策。”
“而监管fbi的,绝不止我一个总统。国税局,负责盯着它的钱袋子,任何异常资金流动都逃不过国税局那些‘会计师’的眼睛。财政部,负责审计它的官方账目和‘报备’的‘特别经费’,确保大体透明。必要时,我甚至可以动用司法部内部监察,或者让…战略情报局这样的新机构,在外部形成一定竞争。”
“胡佛是头猛虎,我需要他为我冲锋陷阵,撕咬敌人。但猛虎必须关在笼子里,而笼子的钥匙,”罗斯福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霍普金斯,以及更广阔的政府体系,“不能只握在我一个人手里,更不能让老虎自己打造。要用国税局的账本、财政部的审计、其他情报机构的视线,共同编织成这个笼子。战时,笼子可以大一些,松一些,让老虎有扑杀的空间。但笼子必须存在,而且老虎必须时刻知道,笼子在外面。”
他最后总结道,语气恢复了平静:“所以,哈利,不必过于担心。我知道我在做什么。给fbi财权?不,我只是暂时允许它保留一点自己觅食的能力,但绳索始终在我手中。等战争结束,国家恢复正常,我会亲手,或者让下一任总统,慢慢地、但坚定地,把那些超出范围的牙齿和爪子,一颗颗、一根根地修剪掉。现在,让我们先集中精力,打赢这场该死的战争吧。”
霍普金斯看着眼前这位坐在轮椅上的巨人,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对其深谋远虑的钦佩,有对其承担巨大压力的同情,也有一丝隐隐的寒意。罗斯福总统驾驭这个国家和这场战争的方式,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既要保持平衡前行,又要提防来自各方的明枪暗箭,甚至…包括他自己麾下最锋利的那把刀。这是一场以国运为赌注的、极限的权力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