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再次变得凝重。调数据和舆情分析报告摊在富兰克林·d·罗斯福总统的办公桌上,清晰地显示着威尔基调整策略后带来的冲击。尤其是在中西部和传统孤立主义势力较强的州,罗斯福的支持率出现了令人担忧的波动。
“我们的对手,比以往的更…敏锐,也更狡猾了。”罗斯福放下报告,语气中带着一丝棋逢对手的凝重,但并无慌乱,“他没有在‘新政’或经济议题上与我们硬拼,而是巧妙地利用了民众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对战争的恐惧。这一击,确实打在了要害上。威尔基…是个值得认真对待的对手。”
罗斯福立刻摇头,断然否定:“不行,亨利。绝对不行。一旦我们动用政府力量,哪怕是暗示性地去干预媒体、打压反对派的竞选言论,那性质就完全变了。这就不是公平的竞选,而是利用公权力进行政治迫害。这会被威尔基抓住把柄,大肆渲染成‘独裁者压制言论自由’的铁证,反而会让我们失去更多中间派和珍视宪法原则的选民。我们不能授人以柄。”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但是,我们不能放任麦考密克(《芝加哥论坛报》老板,也是国际收割机ih的幕后大股东之一)这样的人肆无忌惮。他刚刚在ih的事情上摔了个大跟头,损失惨重,现在转过头就利用报纸疯狂报复,煽动对我的攻击…这不仅仅是政治分歧,这更像是…商业上的恶意竞争和报复。”
他看向霍普金斯:“哈里,以非正式渠道,联系特纳·史密斯。告诉他,麦考密克先生似乎忘记了在ih事件中得到的教训,现在情绪不太稳定,言论有些失控。作为商业伙伴,或许可以‘友善地’提醒他一下,在当前的商业环境下,保持理性和…‘建设性’的态度,对他个人和剩余资产的‘安全’与‘价值’,都更有好处。记住,这只是…商业人士之间的‘沟通’和‘关切’。”
摩根索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奥妙,脸上露出钦佩之色:“妙啊,总统先生!由特纳出面,这就是资本巨头之间的‘商业警告’或‘利益协商’,完全扯不到政府打压媒体的政治敏感问题上。特纳有足够的动机和能力去做这件事。麦考密克只要不是彻底疯了,就得掂量掂量再得罪特纳和整个西部资本联盟的后果。这比政府直接警告有效得多,也安全得多。”
罗斯福点了点头,但问题并未完全解决:“麦考密克的嘴可以设法堵一堵,但孤立主义的情绪,是广泛的社会思潮,不是打压一两家报纸就能平息的。这是民众真实的恐惧,我们必须正面回应,加以疏导,而不是压制。”
他推动轮椅,来到那台熟悉的、用于“炉边谈话”的麦克风前,神情变得坚定而富有感染力:“对付恐惧最好的武器,不是恐吓,而是沟通、解释和…希望。是时候,再和美国人民好好谈一谈了。”
他转向助手:“安排一次临时的‘炉边谈话’。主题就是…‘关于和平、繁荣与美国的责任’。我要亲自向民众解释,我们加强国防、援助盟友,不是为了挑起战争,恰恰是为了避免战争,是为了将战火挡在我们的国门之外。我要告诉我的同胞们,真正的孤立在今天的世界里意味着危险,积极的准备和与志同道合者的合作,才是保卫我们生活方式、保卫我们刚刚获得的经济复苏成果的最可靠途径。我要把选择清晰地摆在他们面前:是躲在脆弱的围墙后祈祷和平,还是主动行动起来,用我们的力量去塑造一个对我们更安全的世界?”
罗斯福的眼神充满决心,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竞选演说,更是一场与美国民众内心恐惧的正面对话,一场关于国家未来方向的灵魂拷问。他必须用他最擅长的、直达人心的沟通方式,去对抗威尔基和孤立主义者掀起的恐惧浪潮。
那封来自华盛顿的、措辞“含蓄”确的电报,静静地躺在特纳·史密斯的红木书桌上。特纳放下电报,脸上露出一丝混合着无奈、嘲弄和一丝冷酷的表情。他点燃一支雪茄,对着窗外的夜色吐出一口烟雾。
“麦考密克…这个蠢货,是真的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还是觉得自己的脖子比钢铁还硬?” 特纳低声自语,语气中充满了对国际收割机(ih)前老板罗伯特·r·麦考密克上校短视与鲁莽的鄙夷,“刚在ih的事情上被罗斯福用反垄断铁拳揍得鼻青脸肿,公司半死不活,家族声誉扫地。现在伤口还没结痂,就急不可耐地跳出来,利用他那张破报纸(《芝加哥论坛报》)疯狂攻击罗斯福,给威尔基的‘反战’牌煽风点火…这不是报复,这是自杀!而且是拉所有人一起陪葬的自杀!”
他知道罗斯福的“建议”意味着什么。这不是商量,是命令,是给他一个“将功补过”(在观刑后表现忠诚)和“展现价值”的机会。他必须干净利落地办好这件事。
他没有直接联系麦考密克,那样太显眼,也容易留下话柄。他拿起那部通往芝加哥的加密专线,拨通了刚刚“归顺”尔德百货掌门人——马歇尔·菲尔德三世的电话。
“菲尔德,”特纳的声音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正题,“有件事,需要你以‘芝加哥老朋友’的身份,去提醒一下我们那位住在论坛报大厦顶层、似乎有些健忘的麦考密克先生。”
电话那头的菲尔德三世立刻绷紧了神经:“特纳先生,您请吩咐。”
“告诉他,”特纳的声音平静,但每个字都像冰锥一样寒冷,“玩火,要懂得看风向。现在的风,是从华盛顿吹来的。他那张报纸最近的声音,太刺耳,风向不对。如果他再继续发出这种不合时宜的噪音,影响到了…某些大人物的心情,那么,下次被点着的,可能就不是报纸,而是他麦考密克家族剩下的那点家当了。ih的教训,看来他还没吃够。”
特纳停顿了一下,为了让威胁更具象,他额外“补充”了一点罗斯福电报里没有、但符合他行事风格的内容:“顺便告诉他,西部联合银行和我的几个伙伴,对ih破产重组后的剩余资产,以及…《芝加哥论坛报》的股权结构,一直很感兴趣。如果他执意要给大家找不痛快,我不介意让他的家族企业,体验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商业竞争’到死。让他自己选,是闭嘴,还是等着破产清算,然后看着他祖父的基业改姓史密斯或者修斯。”
菲尔德三世在电话那头听得心惊肉跳,冷汗直流。他毫不怀疑特纳能做到,尤其是特纳背后还站着那个刚刚血洗了特拉蒙塔诺的罗斯福总统。“我…我明白了,特纳先生。我会…原原本本地,把您的‘关切’转达给麦考密克先生。”
菲尔德三世不敢耽搁,立刻亲自前往麦考密克家族的庄园,屏退旁人,将特纳的话一字不漏、甚至加重了威胁语气地转达给了罗伯特·麦考密克。
麦考密克起初暴跳如雷,痛骂特纳是“罗斯福的走狗”、“西部的强盗”。但当他听到“ih破产重组”、“论坛报股权”、“商业竞争到死”这些具体而可怕的威胁时,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也知道特纳·史密斯和其背后的西部资本联盟,绝对有实力将他仅剩的产业撕得粉碎,尤其是在罗斯福明显默许甚至纵容的情况下。
消息很快在芝加哥最顶层的财阀小圈子里不胫而走。当晚,在芝加哥俱乐部那间从不对外开放的橡木厅里,阿穆尔、斯威夫特、伍德等家族的核心成员紧急聚会,气氛凝重。
“麦考密克疯了!彻底疯了!”阿穆尔家族的代表又急又气,“ih的教训还不够吗?他怎么能因为自己公司被制裁,就去公开指责、甚至煽动反对罗斯福总统?!这是政治自杀!还会连累我们!”
“就是!万一威尔基没选上呢?”斯威夫特家族的人心有余悸,“罗斯福可是连任了!到时候清算起来,麦考密克第一个完蛋,我们这些‘芝加哥老乡’能跑得了?别忘了特拉蒙塔诺一家是怎么死的!那刑场…我到现在晚上还做噩梦!”
伍德家族的长者用颤抖的手放下酒杯,声音沉重而决绝:“是时候了…必须和麦考密克家族做切割了。公开的、彻底的切割。向华盛顿,也向洛杉矶那边表明态度。我们不能被一个失去理智的复仇者拖进深渊。下次被请去华盛顿‘观礼’的,绝不能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
恐慌和自保的情绪迅速蔓延。这些家族刚刚经历了特拉蒙塔诺覆灭的震撼,亲眼目睹了罗斯福和胡佛的冷酷手段,也见识了特纳等西部资本在配合政府时的凶狠效率。他们绝不愿意为了一个“疯了”的麦考密克,去赌上整个家族的命运。
第二天,芝加哥几大财团控制的本地银行,开始“重新评估”对麦考密克家族剩余企业的信贷风险;长期合作的律师事务所“委婉”地表示业务繁忙;甚至《芝加哥论坛报》内部也出现了要求“平衡报道”、“避免过度政治化”的声音,来自其他股东的微妙压力开始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