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两个案子并作一案,牵涉的人员却越来越广,甚至还扯上了港城和海外的关系。
赫连戍德请示过聂淮山后,现已升级为由军区与新平县公安局联合侦办,省城方面也专门抽调了精干警力前来协助。
这几天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连家门朝哪边开的都快忘记了。
就在这个焦头烂额的时候,身为军属的张丽芳不仅不能帮他稳住后方,反而跑来添乱。
赫连戍德这会正忙着要去开会,看到她这胡搅蛮缠的样子就觉得头疼。
“张丽芳,赫连垒是你我的儿子不假,但他首先是一名军人。是军人,就得时刻牢记自己的职责。”
想到眼前的女人为他生了一个那么优秀的儿子,赫连戍德难得软和了语气,“孩子自己争气,你不为他加油鼓劲,还在这蛮不讲理,这不是在拖孩子后腿吗?
“他都伤成那样了,眼看就要退伍了,还算什么军人?难道就没有其他人可以干这事儿了,非他不可?”
张丽芳根本就听不进去劝。
赫连戍德脸色一沉,“只要一天没脱下身上军装,他就得站一天岗、尽一天责!”
他加重语气,“你作为一名军属,还是受人尊敬首长夫人,难道连这点觉悟都没有?部队的任务安排,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了?
“我……”张丽芳脸色一白,哆嗦着嘴唇,“我只是怕阿垒会出事……说来说去,还是都怪温知念那个……”
“够了!”见她一说就往大儿媳妇身上扯,赫连戍德失去了所有耐心,“你先回去,阿垒不会有事,就算真有万一,那也是他作为军人的使命!”
“使命,使命,你们父子俩张口闭口都是使命!”张丽芳捶着胸口,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从前担心你,现在又要担心儿子……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赫连戍德别开脸,不愿再多看她一眼,也没空跟她多作解释,而且就算解释了她也听不进去。
他朝警卫员一挥手,示意将人请出去。
张丽芳被半扶半请地送出门外,一想到儿子现在生死未知,哭得更凶了。
“妈,你这是怎么了?”
赫连凯刚送了一份文档过来,远远看见他妈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三步并作两步上前。
一见到小儿子,张丽芳更加控制不住情绪,攥住他的袖子,泣不成声,“小凯……怎么办啊?你大哥、你大哥他这回……怕是真的回不来了。”
“大哥?”赫连凯一听,就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了。
自上次因为出任务的事,惹张丽芳伤心后,她就对家里的事不管不顾,连还在医院保胎的方瑾慧也置之不理。
这些天,赫连凯晚上下班后就去了医院,也是今天早上上班后才听说了,这次出任务的人员中还有几个失踪没能回来。
其中就包括温知念的大哥齐承霄,所以赫连垒和温知念昨天晚上,就连夜出发找人去了。
对此,他其实没什么想法,路是赫连垒自己选的,他愿意为了温知念不顾自身安全,就算真出了事,那也是他的命。
可妈这会儿哭得这么伤心……难道赫连垒已经出事了?消息已经传回来了?
想到这里,赫连凯心头一跳,猛地握住张丽芳的手,连声追问:“妈,爸刚才怎么说的?大哥他……是不是真的回不来了?那温知念呢?她人在哪儿?”
一听到“温知念”三个字,张丽芳就来火,狠狠甩开他的手,“你还提那个丧门星做什么?这一切都怪她!要不是她,你大哥怎么会连站都站不稳了,还非要拖着半条命去帮她救人!”
她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痕,恨声道:“当初我就不同意她进门,你爸和你爷爷偏不听!还骂我没良心,不记恩。”
“这是报恩的事吗?把这种人迎进门,那可是要祸害全家的呀!要我说直接拿一笔钱打发了她不就行了?”
“你哥也是个糊涂蛋,被她那张脸迷得团团转,非要跟家里作对,硬要娶她。这才多久?果然出事了!”
张丽芳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这女人命硬,把温齐两家的长辈全都克死了,现在又来祸害我们赫连家……”
她一直瞧不上温知念,一个是因为她资本家小姐的身份,最重要的还是齐家、温家上一辈的人都死了,偏偏温知念这么个丫头独自活了下来。
虽说现在不让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了,可张丽芳心里始终梗着这根刺。
赫连凯是不太相信这些的,“妈,这种话还是不要说了。你先告诉我,温知念现在人在哪儿?她没出事吧?”
“温知念,温知念……”张丽芳狠狠剜了他一眼,“你亲大哥都快被她给害死了,你倒还惦记起那个祸害了?”
看着赫连凯一脸焦急的模样,心念电转间,她忽然想起方瑾慧曾多次在她面前挑温知念的刺。
开始,还以为方瑾慧只是跟她一样看不惯温知念的资本家作派而已。
现在仔细一想,难道是因为……小凯也被那小贱人给迷住了?
这绝对不行!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张丽芳浑身一颤,猛地逼近一步,几乎是贴在赫连凯面前,死死盯住他的眼睛,“你是不是看她变得好看了,后悔当初换亲的事了?”
赫连凯眸光一闪,声调陡然拔高,“妈——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温知念……她可是我大嫂!”
他强压下心头波动,帮作镇定道:“我只是觉得再怎么样,人既然已经嫁进来了,那就是自家人。现在大哥出了事,她定然不好过,我这个做弟弟的,于情于理都该关照些,免得落人口实,说我们赫连家薄待了她。”
见他言辞恳切,张丽芳悬着的心稍稍落下,却仍不忘警告道:“我告诉你,那女人惹不得!你给我老老实实和瑾慧过日子,她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呢!”
“这些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赫连凯语气透出几分不耐,“你还没告诉我,温……大嫂她究竟在哪儿?”
“你知道就好。”张丽芳睨了他一眼,“至于那个小贱人,我哪里知道她死哪里去了?”
她说着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慢悠悠地往家走去,“说起来,幸亏这次任务你没去,也算是逃过一劫。要是连你也……”
“叫妈可怎么活呀!”
温知念一行人是第二天早上才到的,先将伤员送去了医院,把人交给李元明后,赫连垒就带人匆匆去了军区,向赫连戍德汇报情况。
齐承霄和杨同安还想逞强,不肯住院,被温知念劈头盖脸一顿数落,两人这才悻悻地闭了嘴,老老实实躺回了病床。
等把所有病号都安顿妥当,温知念又赶去国营饭店,买了些清淡好消化的早饭回来,“早上只有粥和馒头、包子,你们先凑合着垫垫肚子。等你们好了,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铁锅炖大鹅。”
“哎哟,这大白米粥、大白馒头、大肉包子,可都是好东西。”杨同安翻身坐起来,接过饭盒就埋头吃了起来。
齐承霄接过饭盒,却没动筷子,而是看向温知念,瞧着她眼下的乌青,心疼道:“妹妹,我这儿好好的,你这两天也没怎么合眼,赶紧回去好好睡一觉,睡足了再来看哥。”
杨同安也跟着劝,“是啊,嫂子,我们这就是饿过头了,真不打紧,你放心回去吧!”
温知念摸了摸脸,确实感觉有些累。
连续两夜都在奔波赶路,尽管在车上也有休息,但终究是不如在家里睡得香。
尤其是赫连垒,他的伤本来就还没好全,又经长途颠簸,脸上的倦意和疲惫藏都藏不住。
既然齐承霄他们没事,她待在这里也没什么用,还影响他们休息。
“好吧,那哥哥你可要听医生的话,不能偷偷跑出去哟!”温知念把水壶放在床头的小桌上,“还有这水,记得要喝。”
齐承霄连连点头,“好,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恩,那我下午再来看你。”
温知念出了病房,刚准备下楼,就听见另一边的病房里传出几声凄厉的哭喊,“妈——”
她朝那边看过去,发现正是杨秋芬静养的那间病房。
自从杨玉兰被抓起来后,没人打搅,杨秋芬的病情倒是稳定了下来。
崔家几个儿女也先后赶了回来,一直守在医院里照顾着,温知念前几天还去看过,看她精神还不错的样子,这突然又是怎么了?
这么想着,她急步走了过去。
病房门敞开着,崔家几个孩子都跪倒在病床前嚎啕大哭,两位医生站在后面,无力的摇着头。
杨秋芬悄无声息地躺在病床上,面色青白,明显是已经……过世了。
温知念大为震惊,顾不得其他,上前几步问道:“邓医生,这是怎么回事?杨老师前两天不还好好的吗?”
邓医生正沉浸在悲痛中,闻言转头,见是她,只能强忍着伤心,“还是怪那姓范的一家子,杨老师本来都好些了。谁知昨天他们突然又跑来医院大吵大闹,还把杨玉兰的事给抖落了出来。”
“杨老师……唉,她这身体哪里还经得住那种打击啊?”
原来,因为杨玉兰的案子牵连到了崔玉娟,拔出箩卜带出泥,查下去才知道就连范志刚也牵扯在其中。
昨天白天,就被带走审问了。
一审就审出了更加炸裂的消息,其实范志刚早就知道,崔玉娟并不是崔家的亲生女儿。
他怕捞不到好处,在明知道杨玉兰和崔玉娟母女俩不怀好意,在一起密谋害崔家老两口的性命,企图霸占崔家家产的情况下,不仅没有向上面汇报,甚至还帮两人打起了掩护。
这下,不但是军籍保不住了,甚至还会吃花生米。
范家人知道后又惊又怕,最后还是将矛头对准了崔家,顾不得上次的警告,一家人又闯进医院一通大闹。
杨秋芬当时刚好由大闺女和大二媳妇扶着在过道里散步,得知这些事,当时就晕了过去。
熬了一夜,还是没能熬过去。
温知念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跟崔家几个儿女都不熟,一时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秋芬,秋芬……”
就在这时,崔宏华听到消息,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一看病房里面的情况,当场就跪了下去,“秋芬啊,是我来晚了一步啊!”
一语成谶,他们夫妻几十年,终究是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杨秋芬的离世为崔家蒙上一层难以消散的哀愁,同时也让大家唏嘘不已,谁也没有想到,被人尊敬了几十年的杨老师会因为亲人落得这么个下场。
温知念也很是可惜,她来西北的时间不长,遇到的人很多,有带着恶意的,比如崔玉娟之流;也有友好的,杨秋芬也算其中一个……
真是好人不长命呀!
她吸了吸鼻子,悄悄退出了病房,将地方让给崔家人。
温知念心情有些低落,她以为凭她的医术和灵泉水,可以救更多人的,可终究是没能做到。
她垂着脑袋想着事,一边想着事,脚步沉重地走出医院大门,身体沐浴在阳光之下才觉得舒服点。
是啊,她又不是神,怎么可能会救下所有的人呢?
温知念微眯着双眼,仰头迎向明媚的太阳光,忽然就想开了。
“温知念……”
一个人影突然蹿过来,挡在她面前。
是赫连凯。
他今天过来是为了接方瑾慧出院的,刚才一开车就看到温知念站在医院门口,双臂展开,整个人都笼罩在阳光,显得那么的耀眼夺目。
这本该是他的妻子,赫连凯想都没想就跑了过来,“温知念,你怎么在这里?”
“关你屁事。”温知念这会儿可没有心情搭理他,侧身越过他就要走。
“温知念,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赫连凯又追上来,还想伸手拉她。
“关我屁事。”温知念反手就是一巴掌拍过去,语气骤冷,“再对我动手动脚试试,老娘这火气可没处发……”
“我知道……”赫连凯扬声打断她,“我知道你很难过,也很害怕,但你相信我。”
他上前一步,声音温润,语气柔软,仿佛带着些诱哄的意味,“我会保护好你的。”
“赫连凯,你发什么疯啊你?”温知念看他的眼神就象在看一个神经病。
赫连凯语气越发温柔,“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我会用时间证明的,就算是大哥不在了,你还有我……”
“行,我知道了。”温知念转动着手腕,突然跳起来一把拽住他的衣领,“你他大爷的,这次是真的惹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