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克郡的雨总是下得毫无征兆，冰冷、绵密，像是要将埃兰路球场刚刚点燃的加冕篝火浇灭。
但这显然是徒劳的。对于利兹联死忠而言，这雨水不过是庆祝香槟的前奏。他们身披白金色球衣，在看台上汇聚成一片翻涌的白色海洋，《archg on together》的歌声穿透雨幕，震得球场顶棚嗡嗡作响。
然而，对于客队更衣室里的托特纳姆热刺来说，这场雨是绝望的隐喻。
这是联赛倒数第三轮。此时此刻，北伦敦的死敌阿森纳正在海布里球场为了前四殊死搏杀，而热刺——这支在整个赛季都表现出色的青年军，必须在埃兰路拿分才能保住那张通往欧冠的门票。
更残酷的是，根据英超传统，作为提前夺冠的英超冠军，利兹联将在入场时接受对手的“列队欢迎”。
包厢内，暖气充足。
秦川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手里端着一杯热茶，目光并没有聚焦在球场中央，而是投向了不远处的客队主席包厢。
“看看他的表情。”秦川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这只精明的秃鹫，现在一定在祈祷我们会为了备战欧冠决赛而手下留情。”
克莱尔站在一旁，手里拿着最新的实时积分榜：“老板，阿森纳那边已经进球了，亨利破门。如果热刺输球，他们将直接掉出欧冠区。”
“那就让他们掉出去。”秦川抿了一口茶，转过身，背对着球场，“英超的餐桌已经够挤了，我不喜欢有人拿着劣质的餐具想硬挤上来分蛋糕。特别是热刺，我讨厌热刺。”
此时，场下的仪式开始了。
球员通道口，热刺的球员们分列两队。金神色僵硬，罗比·基恩低头整理着球袜，试图掩饰尴尬。他们是为了生存而战的饿狼，此刻却被逼着低下头，为刽子手鼓掌。
现场dj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炫耀的狂热：
“女士们，先生们！请起立！迎接我们的队长——”
通道深处，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出阴影，踏入雨中。
并没有什么嚣张跋扈，也没有刻意的挑衅。
但他出现的那一刻，热刺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秒。
这是英超最大的荒诞剧，也是利兹联最顶级的“凡尔赛”。
站在热刺门前的，是平庸的捷克门将切尔尼；而站在利兹联门前的，是即将代表英格兰首发征战德国世界杯的国家队一号门将。
列维曾几次挥舞着支票簿试图挖走罗宾逊，许诺主力位置，许诺核心地位。但罗宾逊拒绝了。理由很简单：这是他的母队，同时秦川给了他无法拒绝的高薪，以及触手可及的冠军奖杯。
罗宾逊昂首走过热刺的队列。他微笑着向看台挥手，那是主人的姿态。
“幸好赛季初没有去热刺，不然现在鼓掌的还有我。”
紧随罗宾逊身后的，是这支被称为“利兹联轮换”的恐怖军团。
还有那个一脸凶相、年仅19岁的带刀侍卫塞尔吉奥·拉莫斯……
热刺球员机械地鼓掌，看着这群人一个接一个地走过，心却在一点点下沉。这哪里是替补？这分明是一群为了争夺首发名额而杀红了眼的猛兽。
“哔——！”
主裁判一声哨响，这场被媒体称为“纪录还是欧冠”的比赛正式开始。
热刺试图趁着利兹联轮换阵容配合不默契的机会抢开局。钟，杰梅因·迪福利用速度甩开了还没进入状态的莱斯科特，获得了一个绝佳的单刀机会！
这是热刺全场最好的机会，也是唯一的希望。
迪福调整步点，起脚推射！
但在那一瞬间，一道绿色的城墙在他面前升起。
罗宾逊没有像那些二流门将一样盲目倒地，他只是冷静地封住了角度，预判了线路，然后稳稳地——用胸口挡住了皮球。
“嘭！”
一声闷响。罗宾逊双手将球抱住，起身后，他甚至对着迪福摇了摇头。
那眼神仿佛在说：在国家队训练时你就进不了我，在联赛里还想进？
紧接着，罗宾逊没有丝毫停顿，手抛球直接发动快攻！
皮球飞越半场，精准地找到了中圈附近的莫德里奇。
反击开始了。
莫德里奇外脚背一拨，躲过了戴维斯的逼抢，顺势分边。
这位未来的“安联国王”面对热刺右后卫斯塔尔特里，就像是在过清晨的马路。加速，急停，再加速！简单的节奏变化，直接将对手晃倒在地。
倒三角回传！
这也是一场不公平的对决。
加德纳试图绕前，但德罗巴只是把重心往后一坐。
“轰！”
加德纳感觉自己像是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了，整个人踉跄着弹开了两米远。
德罗巴甚至不需要停球调整，借着这股反弹力转身，抡起右腿就是一脚不讲理的爆射！
皮球如出膛炮弹，直挂死角！
1 : 0！
进球后的德罗巴并没有冲向角旗区，而是转身指了指后场的罗宾逊。罗宾逊在门前竖起大拇指。
一攻一守，这就是豪门的统治力。
这一球，也击碎了热刺脆弱的心理防线。
第41分钟，这次是定位球。扬在左路传中。
禁区内，并没有德罗巴的身影。冲上来的是那个打右后卫的19岁少年——塞尔吉奥·拉莫斯！
他在点球点附近高高跃起，滞空时间惊人，力压热刺队长莱德利·金，用一记势大力沉的头球，将球狠狠砸进了网窝！
2 : 0！
拉莫斯进球后疯狂地亲吻着队徽，而场边的贝尼特斯只是推了推眼镜，一脸平静。
下半场，雨越下越大。
热刺疯了一样全线压上，试图挽回那渐行渐远的欧冠资格。但他们的进攻在哈格里夫斯不知疲倦的扫荡下支离破碎，在中场卡里克的梳理下显得毫无章法。
第88分钟，莫德里奇在中场送出一脚风骚的外脚背直塞，库伊特反越位成功，无私横敲。
跟进的德罗巴轻松推射空门。
3 : 0。
终场哨响的那一刻，罗宾逊摘下手套，高举双臂，走向看台。全场利兹联球迷高呼着“纪录！纪录！”的话语。
而不远处，热刺球员们瘫倒在泥泞的草皮上。阿森纳那边赢球的消息传来，意味着热刺正式掉到了联赛第五。
那个“一步之遥”的欧冠梦，在埃兰路的冷雨中，碎了一地。
赛后的混合采访区，挤满了记者。
除了问德罗巴的进球，更多的话题集中在了这位特殊的队长身上。
一名《太阳报》的记者举着话筒，带着挑事的口吻问道：
“保罗，作为英格兰国家队无可争议的一号门将，在俱乐部却只能给切赫打替补，你不觉得这是一种对天赋的浪费吗？特别是看到对面热刺这么渴求你的时候，你难道不想去一支能让你当绝对主力的球队吗？”
罗宾逊停下脚步。
他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他低头看了一眼球衣胸口那个利兹联的队徽——那是他从小穿到大的颜色。
他露出了一个看傻子一样的笑容。
“去别的地方当主力？伙计，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罗宾逊指了指脚下的草皮，语气里带着一股利兹本地人特有的自豪：
“我从小就在这里踢球了。这里是我的家，我是利兹联青训出来的孩子。”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好的工作吗？”
他扳着手指头，当着所有记者的面，列出了一条条让人嫉妒得发狂的理由：
“就在我家门口上班；”
“拿着全英超门将里数一数二的高薪；”
“我的队友是陈子川、小罗这样的球员，我哪怕坐在场边看球都是一种享受；”
“而且，每个赛季结束，我都能往家里的陈列柜里塞进几块金牌。”
说到这，罗宾逊看了一眼身后那些垂头丧气、还要担心下赛季能不能打上联盟杯的热刺球员，耸了耸肩：
“去热刺当救世主？别逗了。在那边累死累活还拿不到第四名，和我在这里舒舒服服拿冠军相比……”
“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罗宾逊留下了这句极其“凡尔赛”但又无比真实的大实话，转身走向了更衣室，留给记者们一个潇洒的背影。
包厢里，秦川看着电视屏幕上的转播画面，忍不住笑出了声。
“精辟。”
秦川站起身，一边整理西装一边对克莱尔说道：
“这就叫活明白了。钱多、事少、离家近，还有数不完的荣誉。罗宾逊不仅是个好门将，还是个聪明人。”
“下次给他的续约合同里再加点忠诚奖金。这种根正苗红、实力强又懂事的‘自己人’，值得我们一直养着。”
秦川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一边穿一边往外走：
“行了，罗宾逊把我想说的话都说了。热刺这页翻篇了，回家。”
克莱尔收拾好文件，快步跟上。
两人走出包厢，穿过专属通道准备去地下停车场。
通道尽头的休息区，几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那里。
看到秦川走过来，几人都站了起来。
秦川停下脚步，没有接史密斯的茬，而是收敛了笑容，目光扫过这几位即将决定利兹联命运的核心。
“痒就忍着。”
秦川的语气变得严肃了几分：
“别看今天赢得这么轻松就觉得天下太平了。热刺是热刺，米兰是米兰。”
他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陈子川。
陈子川今天穿了一件深色的风衣，双手插兜，神色平静，那双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波澜，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沉稳。
“安切洛蒂那个老狐狸不会就这么认输的。”秦川沉声说道，“2比0看似稳当，但那是米兰，他们有卡卡，有皮尔洛。那是群见惯了生死的家伙，绝不会像热刺这样还没踢就先跪下。”
“三天后，他们肯定会像疯狗一样反扑。”
陈子川微微抬起头，迎上秦川的目光。
并没有多余的豪言壮语，也没有拍胸脯的动作。他只是看着秦川，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放心。”
只有两个字。
秦川看着他，那双眼睛里写满了绝对的自信与掌控。
几秒钟后，秦川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就好。”
秦川挥了挥手，径直走向电梯：
“走了。都回去睡个好觉。”
电梯门缓缓合上。
“听到了？老板发话了。”
陈子川没理他，只是转身走向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
半晌，他才低声吐出几个字：
“让他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