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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8章 思量几日(1 / 1)

夏守忠侍立在一旁,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抬眸飞快地瞥了皇上一眼。

他跟随圣驾数十载,见惯了帝王心术的曲折隐晦,如此直截了当、近乎剖白心迹的挽留之语,从这位惯于权衡、鲜少外露真实情绪的君主口中说出,实属罕见。

林淡闻言,唇角牵起一丝极淡的苦笑,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更添了几分病弱的萧索与自嘲。

他微微摇头,声音因久病而显气虚:“皇上隆恩,臣铭感五内。然,臣如今这般光景,皇上亲眼所见,出此暖阁尚觉寒风刺骨,遑论入衙理事?空占着朝廷要职的名位,却于国事无半分裨益,反令皇上为臣挂怀,令同僚侧目,徒增朝廷冗员之讥。臣实在于心难安,亦有力不从心之憾。”

他将自己定位为一个连房门都难出的废人,语气中的黯然与无奈,像细密的针,轻轻刺在听者心上。

皇帝果然听得眉头紧锁,心中那股不适感愈发清淅。

他不想听到林淡用这样的语气形容自己,那让他觉得刺耳,更让他想起商部那一团乱麻和自己这数月来的焦头烂额。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加重了些,带着一种急于纠正的意味:“子恬何必妄自菲薄!朕已详细问过孙一帆,他言道,你这病症虽需时日,但只要寻得适宜之地,精心温养个三年五载,必能大好!届时,你依然是朕不可或缺的股肱之臣!朕信他,也信你!”

林淡似乎被皇帝话语中那份罕见的笃定触动,他抬起眼睫,目光与皇帝短暂相接,随即又垂下,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语速略快地说道:“臣叩谢皇上信重。既如此,为免空耗国帑、虚占名位,臣已思虑妥当,待四月春暖,寒气尽消,便启程返回苏州故里,安心养疴。江南气候温润,亦少严寒,正合将息。如此,既不误朝廷选贤任能,臣亦可得偿静养之愿,两相便宜。”

他这番话,看似顺着皇帝的养病之说,实则急切地表明了乐于立刻辞官归隐的态度,只是体贴地找了个等天气再暖些的台阶,仿佛生怕皇帝反悔。

这番急于划清界限、撇清干系的表态,果然让皇帝心中那点他或许只是以退为进的猜测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推拒的烦闷和更强烈的不能放他走的念头。

一个真正心灰意冷、只求脱身的人,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朕不是这个意思!” 皇帝几乎是打断了林淡的话,声音里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他稳了稳心神,重新组织语言,将思虑已久的安排和盘托出:“子恬,你听朕说。福广巡抚郑佑垒,年事已高,精力不济,月前已上折恳请致仕,朕已准了。此缺暂无合适人选。朕记得孙一帆曾言,你的体质,最宜在福建、岭南这等温暖湿润之地将养。岭南或有瘴疠,然福建多温泉,于驱寒固本大有裨益。”

他观察着林淡的神色,继续道:“朕思来想去,这福广巡抚之职,恰是为你量身一般。此职虽位列封疆,但于朕之期许,重在监察地方、绥靖民情,具体庶务自有布政使、按察使司其职,于你养病并无大碍。你可挂此职,择福建温暖宜居之处驻跸,安心调理。”

他顿了顿,抛出了最关键的条件,“另则,商部诸多新政试点、海外贸易枢钮,多在闽、广沿海。你既熟悉部务,便同时兼领商部侍郎衔,就近斟酌处置紧要事宜即可,不必如往常般案牍劳形。如此,既全了你养病之需,亦不至令商部要务因你之病而全然停滞。于公于私,岂非两全?”

皇帝这番安排,可谓煞费苦心。

福广巡抚乃从二品封疆大吏,地位尊崇;商部侍郎虽仅为从三品,却是实权要害。

以巡抚之尊兼领侍郎之职,看似主次分明,实则二人心知肚明,那兼领的商部侍郎,恐怕才是皇帝真正希望林淡发挥作用的正职。

这是皇帝在保留林淡内核价值的同时,能给出的最大限度的妥协与优容。

林淡听完,并未立刻谢恩,也未再推辞。他长睫低垂,遮住了眸中所有情绪,沉默在暖阁中蔓延,只馀阳光静静移动。

半晌,他才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皇帝,问出了一个让皇帝和夏守忠都微微一愣的问题,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淅:“臣斗胆,敢问皇上此番安排,是圣旨纶音,臣唯有领旨谢恩;还是臣可以凭己心,自行决择?”

皇帝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直白地问出这样的话。

这几乎是在试探君权的边界,询问这份“恩典”背后,有多少强制的意味。

皇帝凝视着林淡苍白却沉静的脸,片刻后,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郑重:“朕许你凭自己的心意选。”

这几乎是一种破格的承诺了。

林淡似乎轻轻吁了口气,又似乎没有。他再次垂下眼帘,低声道:“皇恩浩荡,臣需得仔细思量几日,方可答复。还请皇上允臣些时日。”

“可。” 皇帝颔首,没有逼迫,“朕等你的答复。”

话已至此,似乎再无多言的必要。

林淡脸上适时地露出疲惫之色,声音也愈发虚弱:“臣谢皇上体恤。只是臣如今病体孱弱,精神短少,恐不能再久侍圣驾,有失臣礼,万望皇上恕罪。”

这话说得虽不算尖刻,但送客之意已十分明显。

皇帝看着他疏离而客气的姿态,心中那股悻悻之感再次升起。

他今日满怀“诚意”而来,甚至摆出了前所未有的低姿态和优厚条件,对方却始终不冷不热,最后竟还下了逐客令。

“罢了,你既精神不济,便好生歇着吧。这些虚礼,一概免了。” 皇帝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倚在榻上、面色苍白的臣子,终究没再多说什么,只留下一句,“好生将养,若缺了什么药材或用度,只管派人进宫言语一声。”

“臣,恭谢皇上关怀。” 林淡在榻上微微欠身。

皇帝摆摆手,转身出了暖阁。夏守忠连忙跟上。

来时带着隐隐的期盼与筹谋,离去时却觉心头空落,甚至有些莫名的气闷。皇帝直到坐上回宫的御辇,才想起自己今日似乎连林府的一盏茶都未及细品,更别提留下用膳了。

早春的风带着料峭寒意吹入轿帘。皇帝闭目靠坐着,不知在想什么。

而暖阁之内,林淡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靠在软枕上,目光投向窗外明媚却清冷的阳光,良久,唇角极轻地、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一场无声的较量,看似皇帝给出了选择,实则主动权,已在悄然转移。那几日的思量,便是他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筹码。

虚职有什么意思?实职才有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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