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时间,八点二十分。
机舱门打开,乘客们开始下飞机。
梁子安和李工跟着人流,走出机舱,踏上廊桥。
桃园机场比深城机场大一些,但也称不上现代化。
2005年的机场,大多还保留着八九十年代的建筑风格。
两人跟着人流,来到入境大厅。
排队,过关。
海关人员看了看入台证,又看了看梁子安,问:“来宝岛做什么?”
“商务考察。”
“待几天?”
“两天。”
“好,通过。”
盖章,放行。
走出入境大厅,台北的空气扑面而来。
比深城干燥一些,但也有海岛特有的潮湿。
梁子安拿出手机,开机。
没有漫游,打不了电话,但可以看时间。
八点四十五分。
“走,打车去新北市。”梁子安说。
两人走到的士候车区。
台北的的士是黄色的,在阳光下很显眼。
一辆车停在面前,司机探出头:“先生,去哪?”
梁子安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地址:“新北市,这个地址。”
司机看了看,点头:“上车吧,大概一小时。”
两人钻进车里。
车开动了,驶出机场,上了高速。
窗外是宝岛北部的风景。
山脉绵延,绿树成荫,偶尔能看到海。
李工看着窗外,有些新奇:“梁总,您来过宝岛吗?”
“跟着父亲来过。”梁子安说,“很多年前了。”
“那时候也是谈生意?”
“差不多。”
车驶下高速,进入新北市。
街景变了。
不再是高楼大厦,而是老旧的工业区。
低矮的厂房,斑驳的墙壁,锈迹斑斑的铁门。
这里是宝岛制造业的缩影。
八九十年代,宝岛制造业辉煌一时,电子厂遍地开花。
但进入2000年后,产业转移,大陆崛起,宝岛的小厂越来越难做。
很多厂关门了,剩下的也在苦苦支撑。
林正雄的厂,就是其中之一。
的士在一条窄窄的街道上停下。
“先生,到了。”
梁子安付了钱,落车。
眼前是一栋老旧的厂房,外墙斑驳,油漆剥落。
门口停着一辆老旧的面包车,车身上积了一层灰。
铁门锈迹斑斑,门上挂着一块褪色的牌子:正雄触控技术有限公司。
梁子安站在门口,深呼吸。
就是这里了。
他抬起手,推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铁门吱呀一声推开。
锈蚀的铰链发出刺耳的声音,在安静的厂区里回荡。
梁子安和李工走进去。
眼前是一个不大的院子,水泥地面坑坑洼洼,裂缝里长出了杂草。
院子里堆着几个蒙着塑料布的木箱,塑料布已经发黄破损,边角在风中轻轻翻动。
正对着大门的是厂房,两层楼高,外墙的白色油漆大片剥落,露出里面灰色的水泥。
窗户上积着厚厚的灰尘,有几块玻璃已经碎了,用胶带和纸板糊着。
左边是一栋小楼,应该是办公区,同样破旧。
整个厂区笼罩在一种衰败的氛围中。
李工看着这一切,眉头皱了起来。
这就是梁总说的,掌握着成熟触屏技术的公司?
这看起来,更象是随时会倒闭的小作坊。
梁子安却很平静。
他见过前世的林正雄,知道这个人不善于经营,只懂技术。
今年的林正雄,正处在人生最低谷。
七年研发,投入全部积蓄,换来的是濒临破产。
妻子劝他放弃,朋友说他疯了,银行要收回抵押的房子。
但他还在坚持。
这种坚持,在外人看来是固执,是不切实际。
两人朝厂房走去。
厂房的门半掩着,里面传出机器运转的声音,很轻,不象是满负荷生产。
梁子安推开门。
厂房里很空旷,天花板很高,吊着几盏日光灯,有两盏已经坏了,闪着微弱的光。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灰尘中形成一道道光柱,尘埃在光柱中缓缓飘浮。
生产线只开了一条,稀稀拉拉站着四五个工人,穿着蓝色工装,戴着口罩和手套,在操作台前忙碌。
他们动作很慢,没有流水线该有的紧张感,更象是在做实验。
设备很老旧,大多是2000年左右的型号,外壳上有明显的磨损和锈迹。
地上堆着一些纸箱,箱子上用黑色记号笔写着“报废”两个字。
梁子安走进去,脚步声在空荡的车间里回响。
几个工人抬起头,看到陌生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
一个年轻工人摘下口罩,走过来:“你们是?”
“我们找林总。”梁子安说。
“找林总?”年轻工人打量着两人,“你们是?”
“深城来的。”梁子安说,“想谈点生意。”
年轻工人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深城?又是来看热闹的吧。”
李工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没什么。”年轻工人摆摆手,“林总在办公室,我带你们去。”
他转身朝厂房另一头走去,梁子安和李工跟在后面。
穿过车间,是一道门,门上挂着“办公区”的牌子。
推门进去,是一条窄窄的走廊,墙上贴着褪色的安全生产标语,地上的瓷砖有好几块已经碎了。
走到尽头,年轻工人指了指右手边的一扇门:“林总在里面。”
“谢谢。”
年轻工人点点头,转身走了。
梁子安站在门口,深呼吸。
门上贴着一张a4纸,打印着“总经理办公室”几个字,字体已经泛黄。
他抬起手,敲门。
咚咚咚。
“进。”
里面传来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
梁子安推门进去。
办公室不大,十几平米,摆着一张老式办公桌,两把椅子,一个文档柜。
桌上堆满了文档,图纸,还有几个茶杯,其中一个杯子里的茶水已经长出了绿色的霉斑。
墙上贴满了技术图纸,都是手绘的,线条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参数。
窗户半开着,窗台上积了一层灰。
一个男人坐在办公桌后面,低着头在看文档。
五十岁出头的样子,头发花白,有些稀疏,梳得很整齐。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衬衫,袖口卷起来,露出瘦削的手臂。
他抬起头。
眼睛有些浑浊,眼角布满细纹,黑眼圈很重,看起来很久没好好睡过觉了。
目光扫过梁子安和李工,有些疑惑。
“你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