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勒。”
那个穿着白色运动装的年轻人,嘴里吹了个口香糖泡泡。
“啪”的一声。
泡泡破了。
他笑眯眯看着我,眼神象猎人盯着猎物那样放松。
“请你喝茶。”
旁边的老道士张天师,抖得象秋风里的落叶。
他扯了扯我的大花袄袖子,压低了声音,急得都快哭了。
“他不是人!他是怪物!”
“你快跑啊!”
我没理他。
我只是看着那个叫弥勒的年轻人,脸上若有所思。
弥勒笑得更开怀了。
他好象很满意我这副说不出话的模样。
在他眼里,我多半在琢磨怎么求饶,或是想着怎么逃跑。
毕竟他刚才凭空消失那一手,看着确实够唬人。
于是,我当着他的面,慢悠悠地从大花袄的口袋里,掏出了我那个土掉渣的按键手机。
弥勒的笑容顿了顿。
他手里的黑色转经筒,也停了下来。
他大概以为我要摇人。
张天师也愣住了,他看着我手里的老古董手机,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种东西?
这玩意儿,能打得出去电话吗?
我没管他们,自顾自地按下了快捷键,还顺手开了免提。
“嘟……嘟……”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苏箬那清冷又干练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在安静的西山夜里格外清淅。
“老板,有什么吩咐?”
弥勒扯了扯嘴角,带着点嘲弄。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想听听我能叫来什么救兵。
是龙渊的赵守一,还是那个刚被我掰断了剑的柳白?
我清了清嗓子对着手机问道。
“小苏啊,帮我查个事儿。”
“查一下,这个叫‘溯源会’的,在工商局有没有备案?”
“他们有正规的营业执照吗?”
“……”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达三秒钟的沉默。
苏箬大概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或者是在判断我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旁边的张天师,抱着我大腿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
他张着嘴,表情呆滞,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就连一直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林清风,那巨大的身躯都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只有弥勒,他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苏箬的职业素养还是过硬的。
她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老板,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所有情报。”
“溯源会,属于全球范围内的非法恐怖组织。”
“其名下没有任何合法注册的公司实体,也没有任何纳税记录。”
“懂了。”
我点点头,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辛苦了,你忙吧。”
我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把手机揣回兜里。
然后,我抬起头,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弥勒。
我指了指地上那些被风吹得快要散尽的黑色粉末。
“你看看你。”
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技术是好技术。”
“但你用错了地方。”
弥勒的眼角,开始不受控制地抽动。
他手里的转经筒,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我没理他,继续我的人才市场评估。
“这种‘无声清理’技术,这种‘化为飞灰’的手段。”
“你不去开个家政公司,简直是暴殄天物!”
“你知道现在高端家政市场的缺口有多大吗?”
“特别是那种处理建筑垃圾、医疗废物的,又脏又麻烦。”
“你这技术,‘咻’一下,全没了,连个渣都不剩,多环保,多高效!”
弥“……”
勒“……”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一个字都没挤出来。
他引以为傲的,那种将生命玩弄于股掌之间、化万物为虚无的杀戮艺术。
在我嘴里,成了高端家政服务。
他这个新上任的溯源会枢机主教,在我眼里,成了一个拿错了工具的保洁。
“你这格局,小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
“别老想着打打杀杀,没前途的。”
“你想想,咱们成立一个‘弥勒净界’家政服务有限公司。”
“你当首席执行官,兼首席技术官。”
“我给你投钱,先投个百八十亿美元,当激活资金。”
“咱们主打一个‘无痕清理’,口号我都想好了——‘给您一个一尘不染的世界’。”
“不出三年,绝对能上市敲钟,到时候福布斯沃尓沃榜上,你起码能排进前十。”
“到时候,你还用得着请我喝茶?”
“你想喝什么茶,自己买个茶山天天泡澡都行。”
“怎么样?考虑一下?”
“噗通。”
张天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看着我,又看看那个脸已经绿了的弥勒,感觉自己这几十年都白活了。
这已经不是脑回路清奇了。
这他妈根本就没有脑回路!
“你……”
弥勒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刚才的轻松和戏谑。
取而代之的,是火山爆发前的暴怒。
“你,在,找,死!”
他一字一顿地说着,身上的白色运动服无风自动,一股阴冷、暴虐的气息,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周围的树木,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变黑,化为齑粉。
他手里的那个黑色转经筒,开始高速旋转,发出“嗡嗡”的低鸣。
整个西山,仿佛被拖入了一个正在崩溃的世界。
“哎。”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又叹了口气。
“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
“一说创业就急眼。”
“看来,你对自己的职业规划,还是不够清淅啊。”
我转过身,对旁边的林清风说。
“老林,看见没?”
“这就是典型的反面教材。”
“手握内核科技,却只想着搞破坏,不懂得商业变现。”
“这种人,在咱们公司,连面试第一轮都过不了。”
林清风瓮声瓮气地“恩”了一声。
他往前踏了一步,巨大的阴影将我和张天师都笼罩了进去。
他手里拎着的那个将军俑,身上的煞气变得更加浓郁,几乎凝成了实质。
弥勒看着我,那张年轻的脸,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扭曲。
“我会把你,连同你的灵魂,一寸寸地磨成粉末!”
他高高举起了手中那个旋转的转经筒。
转经筒的顶端,裂开了一道口子。
一道比黑夜还要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色光束,正在其中凝聚。
“我要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艺术!”
我掏了掏耳朵。
“行了行了,别整那些虚的了。”
“你这艺术,我看不懂,也懒得看。”
我打了个哈欠,感觉有点无聊了。
“不就是把人变成灰吗?”
“说得好象谁不会似的。”
说完,我伸出一根手指,对着地上那些跪着磕头时留下的,还没干透的尿渍,轻轻点了一下。
没有光。
也没有声音。
那几滩液体,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连带着地面上的尘土,都干净了不少。
弥勒举着转经筒的手,停在了半空。
他凝聚在转经筒里的那道黑色光束,也跟着不稳地晃动了一下。
我看着他,咧嘴一笑。
“你看,我这个,是不是更干净一点?”
“你那个还得掉一地灰,回头还得找人扫。”
“我这个,连灰都没有。”
“从商业角度讲,我这个用户体验,明显比你好。”
“朋友,听我一句劝。”
“现在入股,我给你算原始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