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白色运动服,在夜色里晃得人眼晕。
我眯着眼,打量着那个从黑暗里溜达出来的年轻人。
他嘴里嚼着口香糖,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手里还慢悠悠地转着个黑色的转经筒。
这人身上的味儿,有点象冰箱里放了半个月没扔的剩菜。
熟悉,又让人反胃。
不过我没着急搭理他。
先处理眼前这堆长得奇形怪状的垃圾再说。
“小子!发什么呆!”
旁边的老道士,张天师,猛地推了我一把。
他压低了声音,嘴皮子动得飞快,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
“我是卧底!龙渊派来的!你赶紧找机会跑!”
说完,他还拼命地对我挤眉弄眼,那张老脸上的褶子都快拧成一朵菊花了。
“噗嗤。”
那个脸上带刀疤的黑衣人头领,发出一声难听的笑。
他手里的短枪晃了晃,枪口对准了张天师。
“张道长,入戏太深了吧?”
“组织给你的剧本,可没让你当英雄啊。”
张天师的脸色一白,梗着脖子喊。
“我呸!谁跟你们是组织!老道我生是神州的人,死是神州的死道士!”
刀疤脸的眼神冷了下去。
“那就成全你。”
“开火。”
他没再废话。
几十个黑衣人动作整齐划一,再次扣动了扳机。
这次射出来的,不再是刚才那种能量光束。
而是一颗颗缠绕着暗红色符文的实体子弹。
子弹破开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叫,象是几十个冤魂在哭嚎。
张天师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
他想再次撑起金光咒,可刚才那一下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老道士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我打了个哈欠,感觉有点困了。
真吵。
就在那几十颗子弹即将射穿老道士和我身体的瞬间。
时间忽然停住了。
所有飞在半空中的子弹,就那么突兀地停在了我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
一颗颗子弹,象是被无形的手捏住,悬浮在空中,微微颤动。
下一秒。
那些由特种合金打造、加持了恶毒符文的子弹,开始融化了。
就象被放进烤箱里的蜡块。
弹头先是变软,然后拉长,滴落。
暗红色的符文在融化的金属液里扭曲,挣扎,最后发出一声轻微的“滋啦”声,彻底熄灭。
一滴,两滴……
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子弹全都化成了一滩滩银色的金属液体,落在地上,冒着青烟。
整个西山,安静得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张天师慢慢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鹅蛋。
那些黑衣人,也全都傻了。
他们握着枪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我迈开步子,越过已经呆若木鸡的张天师,朝那个刀疤脸头领走了过去。
林清风还站在原地,单手拎着那个将军俑,动都没动一下。
在他看来,这可能都算不上热身。
“哥们儿。”
我走到刀疤脸面前,站定。
他比我高半个头,但此刻却在微微地发抖。
我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
“我问个事儿啊。”
“谁派你们来的?叶家还是赵家?”
我歪着头想了想。
“哦,不对,他们好象都被我送去非洲体验生活了。”
“那是新来的?”
刀疤脸的脸色,从震惊变成了恐惧。
他死死地盯着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你们这情报工作不行啊,版本都不更新的吗?”
“这还怎么拿业绩指标啊。”
我的话,好象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刀疤脸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猛地一咬牙。
“为吾主献身!”
他嘴里含着的毒牙被咬碎,一股黑色的能量瞬间在他体内引爆。
他的身体象是被吹了气的皮球,开始迅速膨胀,皮肤上浮现出无数黑色的血管,整个人散发出毁灭性的气息。
这是要自爆。
还挺有职业精神。
张天师在后面发出惊恐的大叫。
“快躲开!这是‘黑渊死士’的同归于尽之术!”
我没躲。
我只是伸出一根食指,对着那个快要爆炸的“皮球”,轻轻点了一下。
就象按熄一根蜡烛。
刀疤脸膨胀的身体,瞬间一滞。
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干瘪。
他体内的所有水分、血肉、能量,仿佛被一个看不见的黑洞瞬间抽干。
不到一秒钟。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变成了一具皮包骨头的干尸。
那身黑色的作战服空荡荡地挂在骨架上,“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摔成了一地零碎的骨头。
我收回手指,吹了吹指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然后,我转过头,目光扫过剩下的那几十个已经彻底吓傻了的黑衣人。
他们手里的枪,叮叮当当地掉了一地。
有好几个人,裤裆处已经湿了一片,一股骚臭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我叹了口气。
“心理素质太差了。”
“就这水平,还学人家搞暗杀。”
我摇着头,慢慢走向那群人。
每走一步,他们就集体往后退一步,最后全挤在了一起,抖得象筛糠。
“别紧张嘛。”
我停下脚步,冲他们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我这个人,一向很讲道理的。”
“你们看,他想自爆,我成全了他,让他爆了个寂寞。”
“现在,轮到你们了。”
“是想学他一样,自己体面一下呢?”
“还是我帮你们体面?”
那群黑衣人“扑通扑通”跪倒了一片。
磕头声跟捣蒜一样。
“饶命啊!”
“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我们就是拿钱办事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掏了掏耳朵。
“真没创意。”
“每次都这几句台词。”
我没再理会这群已经吓破了胆的废物。
我的目光,越过他们,落在了那个一直站在不远处,像看戏一样的白色运动服身上。
从头到尾,他脸上的表情都没变过。
甚至在我把那个刀疤脸变成干尸的时候,他还饶有兴致地吹了个口香糖泡泡。
“喂。”
我朝着他喊了一声。
“看戏看爽了?”
那个年轻人停下转动经筒的手,终于把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还行。”
他声音不大,却清淅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就是感觉,你杀人的手法,有点粗糙。”
“不够艺术。”
他说着,抬起手,将那个黑色的转经筒对准了地上跪着的那群黑衣人。
他轻轻转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也没有光。
但是,那几十个跪在地上的黑衣人,身体瞬间僵住了。
他们的脸上,还保持着恐惧和求饶的表情。
然后,他们的身体,就象沙子堆成的雕像,被风一吹,无声无息地散开了。
化作了一地黑色的粉末。
风一吹,就什么都没剩下。
连地上的血迹和尿渍,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存在过。
张天师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那个年轻人的眼神,比刚才看我还恐惧。
我摸了摸下巴。
“恩,确实挺艺术的。”
“垃圾分类,一步到位,环保。”
那个年轻人收回转经筒,又开始嚼口香糖。
“过奖。”
“我就是来清理一下门户,顺便,给某个不听话的下属,收个尸。”
他的目光,落在了地上那堆属于刀疤脸的骨头渣上。
我挑了挑眉。
“这么说,他们是你的人?”
“不。”
年轻人摇了摇头,笑容有点冷。
“他们,是‘溯源会’的垃圾。”
“而我,是新上任的垃圾分类管理员。”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猫捉老鼠的戏谑。
“自我介绍一下。”
“溯源会,新任枢机主教,代号,‘弥勒’。”
“白先生,久闻大名,今天,我是特意来请你去喝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