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了指红旗车的后备箱。
林清风弯下腰,伸手抠开后备箱盖子,把那个用黑布裹着的将军俑拎了出来。
“道长,来,看看这个。”
我单手插在口袋里,下巴朝着林清风手里那玩意儿点了点。
林清风抖手扯掉黑布,那尊带着铁锈和血腥味的秦朝将军俑露了出来。
周围的温度骤降,风吹在树叶上发出的动静都变得跟牙齿打架似的。
老道士刚才还抱着车轮子干号,看见这东西的瞬间,哭声像被掐断的鸡脖子,猛地卡在了嗓子眼里。
他那对浑浊的招风耳抖了抖,屁股往后蹭了两下,眼神里全是藏不住的惊骇。
“这……这特么……”
老道士张着嘴,盯着将军俑身上那股子几乎要液化的浓重阴气。
我凑过去笑眯眯地看着他。
“道长,你那是义乌小商品批发,我这可是始皇陵内核区的原装货。”
“你要是真想要传家宝,我送你这个怎么样?”
“保准你带回去,你全家都能在三天内下去见祖宗,省得等过年了。”
老道士的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那是咽唾沫的声音。
他看着那个将军俑,又看了看站在旁边跟个黑塔一样的林清风,脸色跟开了染坊一样精彩。
但他这种专业选手,主打的就是一个敬业。
他咬了咬牙,身子往地上一瘫,两只手死死抱住红旗车的保险杠。
“我不听!我不管!”
“你这是以势压人!你拿个破泥象吓唬谁呢?”
“撞碎了我的宝贝,这就是天大的理,没一个亿,今天谁也别想走!”
老道士闭着眼,腿在地上乱蹬,鞋底子把柏油路蹭得嗤啦响。
“哎哟,我的老腰啊,我的秦始皇啊!”
“家人们,谁懂啊,开豪车的撞了人不认帐,还拿假货糊弄贫道!”
我听着他嘴里蹦出来的词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老头儿,网速挺快啊。
我伸手进大花袄的口袋里掏了掏。
刚才从宝库顺出来的五彩石已经被戒指啃干净了,只剩下一枚通体紫色、冒着流光的丹药。
这玩意儿叫龙脉紫气丹。
九玄镇狱戒反馈给我的信息说,这东西是吸了龙脉的精华,再加之五彩石的边角料揉成团,比什么千年人参管用多了。
我把这颗指甲盖大小的丹药拿在手里。
一时间,整个西山这块地方,飘起一股子比红烧肉还香的药味儿。
原本在地上打滚的老道士,鼻头猛地耸动了两下。
他眼皮翻开缝,直勾勾地盯着我指尖那颗发光的珠子,身子不由自主地坐直了。
“这……这是啥?”
他声音都变了调,手也不抱保险杠了,伸长了脖子,象个等着喂食的仙鹤。
我也蹲了下来,把丹药在他鼻子底下晃了晃。
“道长,看你这一把年纪也不容易,干碰瓷这行确实费腰。”
“一个亿现金,我这车里还真放不下,那玩意儿太占地方。”
“你看这颗糖豆怎么样?”
“你要是把它吃了,咱俩这事儿就算翻篇了,我那车漆也不用你赔了。”
老道士死死盯着那颗紫色的丹药,眼睛里冒出贼亮的光。
他虽然是个搞碰瓷的,但那一身破烂道袍掩不住他这几十年修出来的眼力。
丹药里流转的那股子能量,让他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他咕咚一声,又咽了口唾沫,手伸到一半,指尖都在打颤。
“这东西……给我的?”
我点点头。
“对啊,吃不吃?”
他那是想抢,可眼神落在旁边的林清风身上,那只手又怂唧唧地缩了回去。
“你……你先让我闻闻,这玩意儿正经不……”
老道士话音未落。
我当着他的面,手腕一转,随手就把那颗龙脉紫气丹塞进了自己嘴里。
“咔嚓。”
我嚼了两下,声音脆生生的,跟嚼冰糖没啥区别。
“味道一般,有点酸,没草莓味的好吃。”
我咂咂嘴,一副很遗撼的样子。
老道士整个人都傻了。
他那张满是褶子的脸,象是在零下四十度被泼了一盆凉水,瞬间僵死在原地。
那只刚才还试探着想伸出来的手,就这么尴尬地停在半空,五根指头还在不自觉地抽动。
“你……你给吃了?”
老道士的声音尖得象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我摸了摸肚子。
“对啊,反正你刚才尤豫了,我就当你不想要了。”
“咱做买卖的,最讲究个时效性。”
“过时不候,懂吗?”
老道士看着我,嘴唇直哆嗦。
他那心疼的样子,象是刚中了一千万彩票,结果转头被风吹进火坑里烧了一样。
他终于彻底破防了。
“败家子!你个天打雷劈的败家子啊!”
老道士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
他指着我的鼻子,胡子都气得飞了起来,满嘴的唾沫星子乱喷。
“那是龙脉精华!那是五彩神石!那是老天爷喂饭啊!”
“你就这么把它当软糖给嚼了?”
“你……你赔我!你还我神丹!”
我看他这活蹦乱跳的劲头,哪还有半点老腰被撞断的意思?
“哟,道长,腰不疼了?腿不酸了?不打算要那一个亿了?”
我调侃着往后退了一步。
老道士刚想冲上来跟我拼命,突然,他耳朵一动,整个人象是被施了定身法。
原本乱糟糟的树林子里,响起了一阵细密、整齐的脚步声。
“咔嚓。”
这是子弹上膛的动静。
不到三秒钟,几十个穿着黑色贴身西装、戴着战术耳机的人,从车子周围的影子里钻了出来。
这些人手里拿的可不是普通的烧火棍。
那是涂着暗金色纹路、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特种能量枪。
这种规格,在神州境内可不多见。
为首的一个男人,脸上横着一道刀疤,眼神冷得象刚从冰柜里拎出来的冻肉。
他走到我们面前五米处,手里的短枪直指我的脑袋。
“白先生,久仰大名。”
男人声音沙哑,带着一股子电子合成的味道。
我撇撇嘴。
“现在这年头,怎么谁都认识我?我这大花袄这么有辨识度吗?”
男人没理会我的垃圾话。
他转过头,冷冷地扫了那个老道士一眼。
“张天师,辛苦了。”
“人已经引到预定伏击位,你的任务完成了。”
“上面有令,除了这小子,其馀的,格杀勿论。”
林清风冷哼一声,手里那尊将军俑往地上一戳。
“咚”的一声闷响。
地面被砸出一个坑,那股子漆黑的煞气瞬间以他为中心蔓延开。
周围那几十个黑衣人,被这煞气一冲,手里那能量枪的指示灯都开始疯狂闪铄。
我看着那个被称作“张天师”的老道。
“啧啧,看不出来啊,道长你还是个双面间谍呢?”
“刚才那是剧本杀的引诱环节?”
张天师的脸色从刚才的愤怒,瞬间变成了惨白。
他看着那个刀疤脸男人,眼神里全是不可置信。
“上面?哪个上面?”
“说好了只是把人带过来谈谈,没说要格杀勿论啊!”
刀疤脸嘴角绷紧,扯出僵硬的笑。
“你是第一天给组织办事吗?”
“谈?对于这种不可控的怪物,死人才是最容易沟通的。”
“杀!”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
几十道暗金色的光束,瞬间划破黑夜,封锁了我周围所有的死角。
这种能量武器发射的是凝聚后的神魂脉冲,一般的高手要是被擦到边,神魂直接就得烧成渣。
我也没动。
甚至还有空想刚才那颗丹药到底是什么味儿的。
就在这一片光雨即将把我淹没的瞬间。
原本站在我侧前方的老道士,突然动了。
他那件破道袍猛地一甩,两只枯瘦如柴的手,从袖子里翻出两张金灿灿的符录。
“乾坤借法,金光护身!急急如律令!”
随着他的一声大吼。
一道半圆形的金色光罩,轰然张开,把我和他自己全都扣在了里面。
“嘭嘭嘭!”
那几十道能量光束砸在金光罩上,发出一连串像放鞭炮似的动静。
金光罩被打得剧烈晃动,老道士的脸色瞬间从惨白变成了绛紫色。
他那口烂牙死死咬着,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像几条蚯蚓在钻。
“张天师,你想造反?”
刀疤脸的眼神里透出一抹阴狠。
老道士头也不回。
他一只手死命撑着光罩,转过头对着我急促地喘着粗气。
“小子……快跑!”
“这帮孙子不是龙渊的,他们是天师府那几个叛徒带过来的死士!”
“贫道……贫道虽然缺德,但也分得清祖宗是谁!”
“我确实是受命来拖住你的,但我以为他们是想请你回去……”
他嘴里渗出一缕血迹。
“快滚!去龙渊找救兵!老头子我只能撑三秒!”
我看着他那张被压力挤兑得快要变形的老脸。
这一刻,这老头儿还真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
我叹了口气。
“道长,你这卧底当得,连业绩指标都没整明白啊。”
我伸出一只手,按在了他那摇摇欲坠的金光罩上。
张天师惊得大叫。
“你疯了!别碰!这金光会烧……”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彻底没了动静。
因为我那只手按上去的瞬间。
整个摇摆不定的金色光罩,象是被注入了一股汪洋大海般的能量。
不仅稳住了,而且瞬间变成了耀眼的纯紫色,那些撞上来的能量束,甚至还没碰到光罩,就被反弹了回去。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
几个躲闪不及的黑衣人,直接被自己的攻击打成了筛子。
我转过身。
我隔着紫色的光罩,看着那个已经看傻了的刀疤脸男人。
“哥们儿,既然都说是格杀勿论了。”
“那我是不是也能,稍微不那么斯文一点?”
我活动了一下手腕。
指间的那枚九玄镇狱戒,在黑暗中亮起了让人心慌的碧绿幽光。
周围的林子里,突然响起了一阵细细碎碎的动静。
象是无数只爪子在挠树皮。
又象是什么庞然大物,正在黑暗中慢慢直起身子。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刀疤脸,瞳孔骤然收缩,他发现自己的脚下,那漆黑的影子,正象活了一样,顺着他的裤腿往上爬。
“你……你到底……”
我对他露出了一个璨烂的笑容。
“别紧张。”
“我就是一个,被你们这帮坏人,搞坏了心情的,普通市民。”
说完,我屈指一弹。
一道几乎肉眼捕捉不到的碧绿丝线,从戒面上激射而出。
整个西山在这一刻静得连心跳声都消失了。
张天师跌坐在地上,看着这如梦似幻的一幕,嘴巴张得老大。
他知道,今晚这西山的土,可能得加点肥料了。
但我没打算立刻清场。
因为我看见,在那群黑衣人的身后。
一个穿着白色运动装,戴着耳机,看起来象是来晨跑的年轻人,正一边慢悠悠地嚼着口香糖,一边朝这边走过来。
他的手里,把玩着一把黑色的转经筒。
这人的气息,有点熟悉。
熟悉得让我想起了某些,不怎么好吃的,陈年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