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音带着陌生的冷漠疏离，持夭眸光一转看向站在眼前僵硬着身体没有靠过来的嬴舟，轻嗤一声。
“蛊雕，你还想继续装吗？”几近浅色的眼眸越过宛若木头一般定在原地的嬴舟投向远处被碧玉穿体在地上爬动的天师，头歪了歪，唇边勾勒出轻蔑的笑容。
远处没有回音，只有积雪和衣料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响。天师似乎爬得很快，不一会儿一道拖行的痕迹就暴露在眼前。
鼻尖哼出一个淡淡的音，持夭抬手，刺目的白光灵力灌注进躁动的碧玉，抬手落手间，血雾横飞，骨节分明青筋暴起的手掌张开，远处黑色的身影一路滴着血，飞到持夭手中。
“你……你果然没有死！那个贱人居然在死前把你搬了出来，她居然知道你的存在！”瞪大眼睛死死紧盯长发飘落，体温寒凉的女子，天师几乎是咬碎了牙，才从喉咙中挤出这么两句话。
“她不知道，不过好在她知道自己体内潜藏着一股巨大的灵力。”眉梢上挑，泛滥猩红的眼勾起绚烂笑容。
“但是你，三番五次置她于死地，今天我占据她的身体片刻，这个时间，你必须死。”
语气平淡，同天师的愤怒鲜明对比，天师所有的愤怒像是一拳打在藏了钉子的棉花上，软弱无力，又任由眼前人掌控生死命运。
充斥算计的眼眸骨碌碌转动，天师将眸光投向被定格在原地的黑袍人身上，心底那一团欲要燃起的火焰被兜头一盆水浇灭。
万籁静寂，天地之间风声呜咽哀嚎，雪花自遥远天边坠落，落在枝头惊起还没来得及飞向南方的雀鸟，白雪染上红妆，溪流潺潺。
狐眸低垂冷漠扫视被碧玉穿体全身烂肉的天师，持夭伸手让碧玉重新缠回手腕，纤细的手指敲动碧玉的铃铛。
“她倒是狠，找了个好武器。”蹙眉，持夭弯下身看向流动清流倒映出的影子，“和我很像。”
乖顺蹭了蹭捏住铃身的指尖，碧玉离开持夭的手腕，贴在心口的窟窿上。
“你担心我离开她的身体后她就死了？”打量碧玉的举动，持夭顿时觉得好笑，“为了让她活下去，你愿不愿意帮我？”
抵在心口的碧玉没有思考便蹭动持夭的身体，那反应仿佛是同意了。
站起身，踱步走到眼前被灵力定格在原地的男子，持夭抬手在他额间灌注进入一缕灵气，低低的喘息声穿梭山林之间。
“嬴舟，对吧？”唇边浅笑依然勾勒，持夭向嬴舟伸出手，“等持夭醒过来，只有一条路可以走，由不得她选。”
嗓音清冷不容拒绝，持夭转过身抓住在心尖尖上的碧玉，双目微阖，呼吸静谧，林野间野兽窜动的动静似乎都变小了许多。
意识恢复过来听得这么一句话，嬴舟想要动一动手指，发现占据持夭身体的女人只是让他清醒过来，并没有让他动作的想法。
“你想干什么？”不管不顾从喉间挤出一句话，嬴舟与那双回眸浅笑的视线对上，鎏金色凤眸的戒备瞬间被击散。
“你是真心爱她，我就让她回来。不过，万物有数，天道有理，届时我们应该还会再见的。”
刺目的白色光芒炸开眼前，下意识合上眼睛，嬴舟听得一声痛苦凄厉的惨叫，固定在身上的灵气被温暖驱散，意识也陷入了一片漆黑。
“神徕！”百面的叫喊声和地灵担忧的喃喃自语在耳边回荡，凤眸虚弱睁开，眼前是一片虚无，目光下移看见那一道模糊的身影，嬴舟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合上双眸。
一月底的秋都异常寂静，小年已经过去，街道上的店面纷纷贴上了“福”字和春联。远处不别山镇，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有的门前贴着白色的丧帖，穿着隔离服的医护来来回回进出，家中人哭嚎凄厉。
朱门前，何筱汀沉着脸色瞧着那一抹白，悄声走回朱门，去到偏门查看患者的情况。
这些日子，住在偏门的人情况倒是好，只不过压抑沉闷的气息越来越严重，连带着她也有些郁闷。
“别一个个哭丧着脸了，又不是好不了，你看你们现在的情况比医院的人好太多了。”烦闷揉捏眉心，何筱汀捏了捏靠近自己的患者的脉搏，缓缓颔首。
“什么好不了了，我看你就是在拿我们试药！”
“就是啊，这些日子也不给我们煮药了，连吃的饭都那么简陋。”
一声抱怨引发起一片牢骚，何筱汀不想听，也不愿意听。
嬴舟带着朱门其他弟子上山救持夭时，她和尤澜去山下镇子找到那口主井，耐心告诉居民井水有毒，都不信，继续饮用主井里面的井水，一夜之间死了不少人。
虽然在持夭回来后，何筱汀从持夭储物袋中摸出了药瓶子，但仅仅一个瓷瓶，里面装的药粉全都湿了，里面的一部分融进了水里，其余漂浮的药粉晒干了也不知道是什么。
不知道由哪些药材毒药组成，他们解不了毒，只能从秋都取水，现在每家每户都在节俭。
“汤药一直在给你们煮，只不过水少了一些，煮的浓了些，但药效还是有的。”瞧着一个个抱怨的面容，何筱汀缓缓摇头，转身合上门走出偏门。
从偏门旁边的小路绕道后院，后院最深处开着一条缝的房门被拉开，穿着羽绒服戴着口罩的男子从里面走出。
“你感觉怎么样？现在还早，怎么不再躺一会儿？”打眼就瞧见款步走出的男子，何筱汀停下脚步，狐疑望向房间。
“睡不着了，就出来走走，其余师兄师姐们现在怎么样，好些了吗？”
颔首，何筱汀抬手将男子拉到一边坐下，眉头皱着，“夭夭的情况不太好，她身上全都是反噬，也不知道进行到哪种程度了。”
愁眉苦脸，何筱汀脑袋一个顶两个大。养母和亲生哥哥被困万福城还没有回来，她原本就担心得要紧，现在秋都流感和井水投毒，能给她支持的好友又昏迷不醒，她简直安不下心。
“夭夭有我陪着，你放心就好了。万福城那边老闫和秋都高层都在商量对策，何阿姨还有何生也一定会出来。”拍了拍何筱汀的肩膀，嬴舟蹙起来的眉头松动些许。
“你专心治疗流感解毒，有需要帮助的话，我可以联系嬴家，看看能不能给你提供一些帮助。”
再度颔首，何筱汀疲倦揉动太阳穴，自顾自站起身，“你快去陪夭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