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遥远的另一边。
东海。
海面之上,波涛不再是自然的涌动,而是被无数狂暴的法力撕扯的支离破碎。
断肢、鳞片、还有那巨大的、残缺不全的尸身,随着起伏的血浪浮沉。
“噗嗤!”
一条真龙刚刚腾出海面,胸膛便被一只覆满金色鳞片、却流淌着佛光的利爪洞穿。
“一群湿生卵化的孽障。”
天龙收回沾血的利爪,声音中带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守着宝山却修不出半分真如,合该入我八宝功德池,洗去这一身腥臊。”
在他身后,海水分开。
数不清的“天龙众”踏浪而来。
他们或是蛟龙之身却披着袈裟,或是龙首人身手持念珠,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混合了龙威与檀香的诡异气息。
西方教八部众之一,天龙众。
“放肆!”
一声苍龙怒吼,震的海水冲天而起。
东海龙王敖广,现出万丈真龙法身,从波涛中腾空而起。
苍青色的龙鳞在阳光下反射着森冷的寒光,那双巨大的龙目中,燃烧着几欲焚天的怒火。
死死盯着对面天龙众的首领——摩呼罗迦王。
“此处乃天庭敕封之四海疆域!尔等西方教众,擅闯东海,屠戮水族,是要向天庭宣战吗?!”
“宣战?”
摩呼罗迦王盘踞在半空,巨大的龙目中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老龙王,这顶帽子,你扣不起。”
摩呼罗迦王竖瞳中闪铄着贪婪的光芒,直勾勾的盯着东海深处那隐约散发着庞大灵机的海眼。
“贫僧此来,是见这四海之中戾气深重,业障缠身。尔等虽窃据龙名,却无龙德,血脉驳杂不堪。”
“我佛慈悲,特命我天龙八部前来,接引尔等。”
“只要入池洗炼去一身凡胎浊骨,归依我佛,方可证得真龙之果。”
“洗炼?”
敖广气的浑身龙鳞都在颤斗,发出阵阵金铁交鸣之声,“放屁!想夺我东海海眼灵机,断我龙族根基,还要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众水族听令!”
敖广仰天长啸,龙吟声悲壮惨烈。
“结阵!杀敌!”
随着龙王令下,东海水族仿佛被注入了一股血勇,嘶吼着反扑。
然而,摩呼罗迦王只是冷冷一笑。
“冥顽不灵。”
“今日便让你们看看,何为正统,何为孽种!”
“众部众,诵咒!”
嗡——!
刹那间,梵音大作。
无数金色的梵文符录从天龙众口中吐出,化作一条条无形的锁链。
倏然间,所有的东海水族,只觉的体内的鲜血仿佛沸腾起来,灵魂深处升起的压力,让他们气势大减。
“杀!”
趁着水族大乱,天龙众露出了獠牙。
他们冲入水族阵中,撕咬、吞噬、屠戮,鲜血顿时染红了万里海疆。
“老匹夫,受死!”
摩呼罗迦王身形一闪,化作一道金光,直扑敖广。
敖广目眦欲裂,正欲拼死一战,调动东海之力镇压此獠。
突然。
“戾——!!!”
一声穿金裂石的禽鸣,自九天之上骤然炸响。
那声音太过尖利,太过恐怖。
即便是敖广这等龙王,在听到这声音的瞬间,那庞大的龙躯也不受控制的僵直了一瞬。
随之。
一双垂天之翼,屏蔽了大日,裹挟着足以撕裂虚空的恶风,从云层中悍然俯冲而下。
赫然是一只大鹏。
通体灿金,双爪如钩,眼神锐利如刀的金翅大鹏雕!
“好一条老龙,肉质定然紧实!”
那大鹏口吐人言,声音中透着一股子视万物为血食的狂傲与残忍。
“不好!”
敖广心头大骇,想要钻入水中躲避,却发现周围的空间早已被那恐怖的极速所封锁。
呲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血肉撕裂声响起。
“昂——!!!”
敖广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嚎。
只见那金翅大鹏极快的一掠而过,那双无坚不摧的利爪,竟生生从敖广背脊之上,撕下了一大块连着龙鳞的血肉。
金色的龙血,如瀑布般洒落,染满了半边海面。
“味道不错,有点嚼头!”
金翅大鹏在空中一个盘旋,将那块还在跳动的龙肉一口吞下,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喙上的血迹,那双凶戾的眼睛再次锁定了敖广。
“就是老了点。”
随着他一声令下,云层翻涌。
成百上千只迦楼罗,尖啸着俯冲而下。
天龙众在水中绞杀,迦楼罗在空中猎食。
东海水族岌岌可危。
“大哥!我来助你!”
“西方教欺龙太甚!”
就在这时,三声怒吼响起。
南海龙王敖钦、西海龙王敖闰、北海龙王敖顺,此时终于赶到。
三条巨龙破水而出,各种控水神通、本命法宝齐出。
“哼……”
金翅大鹏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他双翅一振,扶摇直上九万里,轻松避开了所有的攻击,随后双翅一收,如同一颗金色的流星,再次轰然撞入龙阵之中。
砰!
砰!
砰!
肉体碰撞的闷响声不绝于耳。
四海龙王联手,竟也挡不住这上古凶禽的蛮横冲撞。
不过片刻功夫,四位龙王个个带伤,龙鳞翻卷,鲜血淋漓,在空中摇摇欲坠。
敖广眸中厉光一闪,悍然祭出腹中本命龙珠,其馀三位龙王见状,也是纷纷祭出龙珠。
四枚龙珠盛放华光,滴溜溜着击向金翅大鹏王。
“退!快退回龙宫!”
敖广强自压下逆血,声音嘶哑大吼道,“开启万龙大阵!快!”
……
东海龙宫,大殿。
气氛惨淡如坟墓。
平日里歌舞升平的宫殿,此刻挤满了伤痕累累的水族残兵,哀嚎声此起彼伏。
敖广瘫坐在龙椅上,任由龟丞相为他包扎伤口,一张脸上老泪纵横。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敖广猛的锤击着扶手,悲愤欲绝,“我龙族今虽没落,却也曾是上古霸主,天庭正神,如今竟被一群披毛戴角的畜生欺辱至此。”
“大哥,现在说这些有何用?”
西海龙王敖闰是个急脾气,此刻也是满身血污,急道,“那金翅大鹏遁速实在难缠,又有西方教做靠山,我们根本挡不住!”
“这帮秃驴,见太岁府势大,啃不动硬骨头,便想来我四海捏软柿子!”
“想要夺我海眼,坏我根基,绝我龙族基业!”
“拼了!大不了引爆海眼,咱们跟他们同归于尽!”北海龙王敖顺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不可!”
敖广猛的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狠厉,却又强行压下那股玉石俱焚的冲动。
“引爆海眼,四海生灵涂炭,那业力我们背不起!”
“不行!这事必须上表天庭!”
敖广咬牙切齿,提笔在那金色的奏折上疾书。
“我们是天庭的臣子,受陛下敕封!如今西方教入侵天庭疆域,屠杀正神,天庭若是不管,这三界之主的脸面往哪搁!”
“可是……陛下会管吗?”敖顺有些迟疑,“天庭如今正与西方教在西牛贺洲僵持,未必愿意再开辟第二战场。”
“管不管,那是陛下的事!”
敖广咬牙切齿,提笔在那金色的奏折上疾书,
敖广写完最后一笔,猛的合上奏折,将其递给身边最信任的一位龙君。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中,闪铄着孤注一掷的光芒。
“一会我们会为你争取时机,送你脱出重围。”
“这份奏折,不要送去通明殿,时间赶不及。”
那龙君一愣:“那送去何处?”
敖广的目光望向头顶那波涛汹涌的海面,看到了一条横亘在九天之上的璀灿银河。
“送去天河水军大营!”
“送给天蓬元帅!”
……
九天之上,天河弱水。
这里是天庭八万水军的驻地,也是护卫天河、震慑三界妖魔的战略要地。
帅帐之内,并无丝毫奢靡之气,反而透着一股子冷硬的肃杀。
一名身披银甲,体型魁悟,面容刚毅英武的男子,正拿着一块洁白的丝绸,细细擦拭着手中那柄寒光凛冽的上宝沁金耙。
天蓬元帅。
此时的他,还不是那个投了猪胎、好吃懒做的猪八戒。
而是统御八万天河水军,掌管天河弱水的实权元帅。
“元帅,东海龙王敖广急报。”
一名天河副将快步走入,双手呈上一份沾染着龙血的奏折。
天蓬动作未停,依旧慢条斯理的擦拭着钉耙的一齿,头也不抬。
“念。”
副将展开奏折,快速浏览了一遍,脸色顿时变的古怪起来。
“回元帅,西方教八部众之天龙众、迦楼罗众,以巡视海疆、度化水族为名,大举入侵四海。”
“金翅大鹏鸟重伤东海龙王,扬言四海龙族血脉不纯,当入八宝功德池洗炼。”
“四海龙族死伤惨重,已被逼入绝境,恳请元帅发兵救援。”
“呵。”
一声轻笑,从天蓬口中溢出。
他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那柄上宝沁金耙往案上一顿。
咚!
整座帅帐都随之一颤。
天蓬缓缓抬起头,那双英武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笑意,只有一片冰冷如弱水般的寒芒。
“巡视海疆?”
“度化水族?”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躯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帮秃驴不敢跟那殷郊硬碰硬,就跑来这四海撒野,想找回点场子?”
“真当我天河水军是摆设?”
“还是觉得……”
天蓬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我天蓬这把钉耙,也是软柿子做的?”
他猛的一挥披风,大步走出帅帐,声音如雷霆般在天河上空炸响。
“传令!”
“天河水军,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