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尊如来的姿态让李长庚很是满意。
他整了整仙袍后,对着天外那片虚无的混沌之地,恭躬敬敬地长揖到地。
“老臣李长庚,恭送星母。”
随着这一拜,那原本横亘在灵山上空,将整座须弥山死死压制的漫天星斗,开始无声地退去。
那道斩断了灵山气运、让无数佛陀心惊胆战的猩红剑意,在空中一转。
重新化作贪狼、七杀、破军三星,隐入虚空。
天光重开。
只是这灵山遍地已不复往日之清净,圣安祥宁。
而赵公明手中的金鞭上还残留着几丝未散的雷光和金色的佛血。
此时的他,心情显然不错。
目光扫过那群如丧考妣的罗汉金刚,最后落在殷郊身上,咧嘴一笑,抱拳道:“岁君,既然陛下有旨,那贫道这便先行撤了。”
殷郊微微颔首,手中方天画戟顿地,发出当的一声脆响,算是回礼。
“玄坛真君慢走,改日本君在太岁府摆酒,再宴请玄坛真君。”
“好说!”
赵公明一声呼哨。
早已按捺不住凶性的五猖兵马,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怪啸。
牛魔王扛起混铁棍,一双铜铃大眼恋恋不舍的在受伤的灵吉菩萨身上剐了好几眼,才不情不愿的喷出一股鼻息,转身混入了大军之中。
滚滚煞气如潮水般退去。
来时如狼似虎,去时亦是寸草不生。
只留下一地破碎的琉璃瓦砾,和那些被践踏的不成样子的莲台法座。
灵山上下,一片死寂。
须弥山一方。
马鸣大士的白马气息奄奄,其脸色亦是阴沉不定。
无相尊缩在阴影之中,气息晦暗。
东来佛祖笑眯眯的圆脸上再无笑意。
偌大的佛门圣地,此刻竟给人一种日薄西山的凄凉之感。
李长庚等斗姆退去,这才笑眯眯的降下云头,径直来向了燃灯等人面前。
“几位佛老,受惊了。”
李长庚手中的拂尘轻轻一搭,脸上挂着和善笑容,语气温吞。
“按理说,诸位都是得道的真修,本不该受这等惊扰。”
“奈何此次西土动乱,牵连甚广,还望辛苦诸位,随我走一趟吧。”
李长庚顿了顿,目光在几人脸上一一扫过,笑意未减,眼底却是一片漠然的公事公办。
“天庭的云楼车驾已经备好,虽然比不上诸位的莲台舒适,但胜在稳当。”
“这一路去天庭,路途遥远,正好可以让诸位静下心来,好好回忆回忆案情。”
燃灯那只独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与抗拒,身体本能的向后缩了缩。
去天庭?
那就是去受审!
他是西方教的过去佛,是曾经阐教的副教主。
这要是被当众押进南天门,这张老脸以后还往哪儿搁?
“金星……此事是否还有转寰?”
燃灯声音嘶哑,象是喉咙里塞了把沙子,“贫僧愿在灵山闭门思过,那案情……贫僧写份折子递上去便是。”
“闭门思过?”
李长庚眉毛一挑,象是听到了什么新鲜词儿。
“古佛说笑了。”
“这可是钦案。”
“若是随便写个折子就能了事,那还要三法司做什么?还要天条做什么?”
说到这里,李长庚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
“古佛,若是再磨蹭下去,惹的陛下动了真火,那时候来的,可就不是老道我,而是那斩仙台上的滚龙刀了。”
燃灯浑身一颤,那张肿胀的脸皮剧烈抽动了几下,终是不敢再多言语。
昊天!
那个看似端坐在凌霄宝殿上当泥塑木雕的天帝,似乎并不如他们预想的那般安稳。
“请吧。”
李长庚直起腰,轻轻吐出两字,身后的雷部神将神光涌动间,齐齐逼上前来。
悬在半空的昊天镜,也是猛的一转。
嗡——!
一道凝练到了极致的清光落下。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股镇压诸天、统御万法的恐怖威压。
那是天道的权柄,是三界正统的意志。
在这股威压下,燃灯体内残存的法力瞬间凝固,连动一动手指都成了奢望。
“金星。”
一直沉默的药师佛终于开口,他周身琉璃光火虽黯淡,却依旧维持着最后一份尊严。
“贫僧乃东方净土之主,非灵山直系。今日之事,贫僧不过是适逢其会,也要被带走吗?”
李长庚看着这位琉璃光王佛,眼中的笑意收敛,化作一片冰冷的肃穆。
“药师佛,您确实是东方净土之主。”
“但您今日,既然站在了这灵山,阻碍天庭执法,便已沾了因果。”
李长庚说完,再不给他们任何辩驳的机会。
“药师佛,您是自己走,还是……”
药师佛气息一窒,看了一眼远处沉默不语的如来,又看了一眼四周那些徨恐不安的僧众。
作为东方净土的教主,若是被上了枷锁带走,那佛门最后一点遮羞布也就没了。
“不敢劳烦天使。”
药师佛双手合十,低眉沉声道,“贫僧……自己走。”
他迈开步子,每一步都沉重的仿佛腿上灌了铅。
跟在他身后的,是垂头丧气的燃灯,是面如死灰的文殊、灵吉两位大菩萨。
数万僧众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却没有人再敢出声,甚至都不敢大声呼吸。
一股无力感,象是一座大山,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有的人眼中含泪,有的人目露迷茫。
如来静立原地,目光始终平静的落在殷郊身上。
那种平静下,藏着某种让人看不透的深意。
殷郊迎着如来的目光,没有任何回避。
他手中的方天画戟缓缓消散,化作一缕神光没入体内,掌心的翻天印也随之隐没。
整个人身上那股咄咄逼人的煞气收敛的干干净净。
“世尊。”
“这宣抚司的选址,本君看那法云山就不错。”
“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正适合办公。”
法云山。
那是妙音菩萨的道场,也是之前太岁府重点攻打的地方之一。
如来眼皮不可见的跳了一下。
“那是妙音尊者的道场……”
“现在是天庭的宣抚司了。”
殷郊直接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疑,“既然是协助治理,总的有个落脚的地方。”
“怎么,世尊连这点方便也不肯通融。”
如来瞧着殷郊,默然良久后,终是低声道,“法云山……甚好。”
“那就这么定了。”
殷郊转身,看着身后那些浑身浴血,却一个个挺直了腰杆的太岁府神将。
杨任、温良、乔坤……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狂热与崇拜。
在圣人道场,逼的万佛之祖低头,抓了过去佛祖,还在人家地盘上插了旗。
这是自从封神以后,天庭从未有过的壮举。
“杨任。”
殷郊轻声唤道。
“末将在!”
杨任大步上前,单膝跪地,手中飞电枪虽然灵光黯淡,却依旧有雷光隐隐。
“传令下去。”
殷郊的目光越过杨任,投向那广袤无垠的西牛贺洲大地。
“即日起,太岁府驻扎法云山。”
“凡我宣抚司辖区之内,只行天法,不问佛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