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隋炀帝南幸江都,在途约历数旬,所有四十余所的杂宫,统是赶紧筑造,大致粗就,隋炀帝到一处,留住一二日,尚嫌它未尽完善,所以不愿稽延,便扬帆直下,竟达江都。
江都为南中胜地,山水文秀,扬名海内,隋炀帝与后妃人等,朝赏夕宴,不暇细表,好容易又阅残年,便是大业二年元旦。
隋炀帝在江都升殿,受文武百官朝贺,越日,得东京将作大匠宇文恺奏报,内称洛阳宫苑,一体告成,当即进授宇文恺为开府仪同三司。
过了正月,隋炀帝又诏吏部尚书牛弘,内史侍郎虞世基等,议定舆服仪卫,始备辇路,及五时副车,命开府仪同三司何稠为太府少卿,使他监造车服,由东京送达江都。
何稠是隋炀帝时期着名的工艺家和发明家,以其卓越的智慧和精巧的技艺闻名。他博览群书,广泛参考古今制度,进行了大量创新和改进。?
在服饰方面,何稠负责设计和制作了衮冕,上面绣有日、月、星辰等图案,体现了皇家礼服的庄严与华美;同时,他还用漆纱制成皮弁,这是一种古代冠帽,工艺精湛。此外,他制作了规模宏大的黄麾三万六千人仪仗,包括辂辇、车舆等皇家仪仗,并且连同皇后卤簿和百官仪服,都力求华丽壮观,以迎合隋炀帝的旨意。?
何稠曾经下令各州县上交羽毛,导致百姓大规模捕捉鸟类,甚至出现伐树捕鹤的场景。
乌程有一棵大树,高逾百尺,上有鹤巢,卵育已久,百姓奉令取求,因高不可攀,特用刀刈根,为倒树计。
那鹤似解人意,恐雏鸟为人所杀,亟自拔氅毛,抛掷地上,时人反称为瑞兆,彼此谣传道:“天子造羽仪,鸟自献毛羽。”
州县官乐得谀媚,遂将民间歌谣,充作贺表中文料,隋炀帝格外感到欣慰,待羽仪汇集,四面翼卫,每出游幸,卫士各执麾羽,填街塞路,绵亘约二十余里。不愧为大畜类。
再过了两月有余,江南春暮,桃柳将残,隋炀帝方欲返东京,下诏北归。
月杪自江都出发,一切仪制,比南下时更加华丽。
四月下禡,行抵伊阙,陈列法驾,备具千乘万骑,驰入东京。
隋炀帝自御端门,颁达赦书,豁免本年全国租赋,凡五品以上文官得乘车,在朝弁服佩玉,武官得跨马加珂,戴帻服鈇褶,衣冠文物,盛极一时。
太子杨昭本留守长安,闻隋炀帝已回东京,于是上表请觐,有旨准奏。
太子杨昭即至洛阳,父子相见,免不得有一番恩谊。
但是隋炀帝是酒色迷心,把父子有亲的古训,当然忘记。既已无父,何知有子。
杨昭入见时,不过淡淡的问了数语,隋炀帝便令退出,嗣是不复召见。
杨昭一住数旬,再请入省,隋炀帝虽未曾拒绝,惟面谕他速回长安。
杨昭叩请少留,以便定省,反被隋炀帝叱责出去,惹得懊怅成疾;更兼太子杨昭形体素肥,天气又是盛暑,内外交迫,竟而导致绝命。
隋炀帝闻耗,只是哭了数声,便即止哀,草草丧葬,予谥元德。
杨昭有三个儿子,长子名檦,次子名侗,又次子名侑,总算俱封王爵。
杨檦为燕王,杨侗为越王,杨侑为代王,又立秦孝王杨俊之子杨浩为秦王。杨俊为隋炀帝之弟。
可巧同年,楚公杨素,亦同时病死。
杨素本受封越公,太史曾经言隋分野当有大丧,隋炀帝南幸时,特徙封杨素为楚公,因隋与楚,同一分野,意欲移祸与杨素。
杨素老病居家,未曾从游,至将死时,其弟杨约尚寻觅名医调治。
杨素张目道:“我岂尚想求活么?”
隋炀帝得闻杨素死信,喜语左右道:“使素不死,当灭他九族。”
但表面上不好不敷衍过去,于是追赠杨素光禄大夫太尉公,赐谥景武,特给叡车班剑四十人,前后部羽葆鼓吹,粟麦五千石,赙帛五千段,命鸿胪卿监护丧事,也好算是生荣死哀,福寿全归了。
先是废太子杨勇生有十男,长男名俨,为妃子云昭训所生,曾受封长宁郡王。
杨勇被废后,杨俨亦坐斥。杨俨之弟平原王杨裕,安城王杨筠,安平王杨嶷,襄城王杨恪,高阳王杨该,建安王杨韶,颍川王杨瓘,均褫爵削籍。
云昭训之父云定兴,因纵杨勇为非,坐罪夺官,与妻子俱没为官奴。
隋炀帝嗣位,听闻云定兴具有巧思,于是召至东京,襄办营造。
云定兴看见宇文述得宠,于是曲意谀媚,特购集珍珠,织络成宝帐,奉献与宇文述。
宇文述喜出望外,兄事定兴,荐使督造兵器,且与语道:“兄所作器仗,悉合上意。惟始终不得好官,无非为长宁兄弟,尚未处死哩。”
云定兴愤然道:“此等俱无用物,何不劝上一体就诛。”
忍哉定兴!
宇文述遂奏请处置杨俨等,隋炀帝当即依议,命人鸩杀故长宁王杨俨,并将杨俨弟七人,充戍极边。
襄城王杨恪之妃柳氏,姿容端丽,四德俱全,杨恪之前被废黜,柳氏毫无怨言,事夫益谨。及杨恪奉诏徙边,与妻诀别,柳氏哭泣与语道:“君若不讳,妾誓不独生。”
杨恪亦呜咽不能成词,彼此大哭一场,怆颜别去。
杨恪行至中途,复有诏使到来,勒令其自尽。杨恪与兄弟七人,同时骈死。
至杨恪灵柩发还,柳氏语朝使道:“妾誓与杨氏同穴,若身死后,得免别埋,就是朝廷的恩惠了。”
说罢,抚棺一恸,自缢身亡,里人均为下泪。
杨勇十男已去其八,只幼子孝实、孝范,后来也不见史传,想来是被贬为庶人,终身不得出头。
且说突厥启民可汗,自徙居碛口,尽有达头遗众,曾经感念隋室旧恩,岁遣朝贡。
大业二年冬季,启民可汗复上表自请入朝。
隋炀帝欲张皇威德,夸示番俗,因命太常少卿裴蕴,征集天下前世乐家子弟,充作乐户,就是庶民百姓,能谱音乐,俱令入肆太常,于是四方散乐,大集东京。不但八音六律,吹拍成腔,并演习各种鱼龙山车等杂戏,务为淫巧,悦人耳目。
俟演习成熟,便在西苑中精翠池侧,依次奏技。
隋炀帝亲挈后妃诸人往阅,但见有一舍利兽,先来跳跃,激水满衢,继而鼋鼍鱼鳖,俱从水中浮出,丛集两岸,又有鲸鱼喷雾翳日,倏忽化成黄龙,长七八尺。
未几,复见表演者在帽子(笠)上进行舞蹈和腾跃。具体来说,有两个人站在帽子上,身体轻盈地舞蹈,突然腾空而起,然后在左右两侧交换位置,动作流畅而神奇,令人感到惊奇。?最可怪的是神鳌负山,幻人喷火,千变万化,这些魔术表演,备极神妙。
隋炀帝非常称赏,饬京兆、河南两尹,为伎人赶制锦衣,两京彩缎,搜括一空。
甚且御制艳篇,令乐正白明达凑造新声,按曲度腔,声极哀艳。一面特建进士科,视有诗歌纤冶,即令入选。
故相高珽闲居有年,不知隋炀帝寓着何意,偏召令为太常卿。
想是高珽命中应该斫头。高珽独不赞成散乐,奏言:“弃本逐末,有碍盛治。”
隋炀帝哪里肯依?反把从前的积恨,记忆起来。
高珽又私语太常丞李懿道:“从前周天元好乐致亡,殷鉴不远,怎可效尤?”汝奈何不记母言?
这数语又被隋炀帝闻知,越加心里生嫌,惟一时未便发作,姑从缓图。
大业三年,启民可汗,来贺元日,隋炀帝命大陈文物,内外鼓吹。
启民可汗入朝拜谒,由隋炀帝赐他旁坐。
启民可汗东张西望,颇艳羡汉官威仪,急切未敢陈请。
至退入客馆,启民可汗方修表请袭冠带。
隋炀帝初尚未许,及表文再上,乃准令易服。且语尚书牛弘道:“目今衣冠大备,使单于亦为解辫,岂不是古今盛治么?”
牛弘极口称贺。
隋炀帝又道:“这也未始非卿等功劳。”说至此,令侍臣出帛百匹,赐与牛弘。
牛弘谢恩而退。
启民可汗一住数日,宴赐甚厚。
辞行时请车驾北巡,正合隋炀帝意旨,便即俞允,启民可汗乃去。
待至初夏,天气清和,隋炀帝借安抚河北为名,下诏首途,发河北十余郡丁男,凿穿太行山,北达并州,使通驰道,一面启行至赤岸泽。
启民可汗遣兄长之子毗黎伽特勒,入朝行在,且附表请入塞迎驾。
隋炀帝不允,遣归毗黎伽特勒,令启民可汗在帐守候。
又过二月有余,山路始通,方再从赤岸泽出发,北至榆林郡,意欲出塞耀兵,道出突厥部落,进指涿郡,恐启民可汗不免感到惊惶,特先遣武卫将军长孙晟,前往告谕帝意。
启民可汗奉旨,召集属部各酋长,约数十人,与长孙晟相见。
长孙晟见牙帐中芜秽拉杂,欲令启民可汗亲自芟蒨,为诸部倡,乃佯指帐前青草道:“此草留植帐前,大约根必甚香。”
启民可汗闻言未悟,于是拔草嗅鼻,毫无香气,遂答言不香。
长孙晟微笑道:“天子巡幸,诸侯王宜躬自扫除,表明敬意。今牙内芜秽,我还道是留种香草,哪知却是寻常植物呢。”
启民可汗至此,始知长孙晟有意嘲讽,慌忙谢罪道:“这是奴不经意的过失。奴辈骨肉,皆天子所赐,得效筋力,岂敢惮劳?不过因僻居塞外,未知大法,今幸将军教奴,使奴得达诚驾前,受惠正不少哩。”
启民可汗说着,即拔佩刀自芟庭草。帐下贵人达官,及诸部酋长,亦相率仿效,才阅数刻,已将庭草除尽。
他如帐外杂草,亦遣番役随处扫除,长孙晟辞回榆林,报明隋炀帝。
长孙晟用伪言,说动启民可汗,亦非待人以诚之道。
隋炀帝便发榆林北境,东达蓟州。
沿途建筑御道,长三千里,广且百步。启民可汗带同义成公主,来朝行宫,还有吐谷浑、高昌两国,亦遣使入贡。
隋炀帝大悦,盛宴启民夫妇,与两国使臣,越宿复亲御北楼,望河观渔,并赐百僚会宴。启民可汗又献名马至三千匹,隋炀帝赐帛至一万三千匹,启民可汗复上表道:
窃念圣人先帝怜臣,赐臣安义公主,种种无乏,臣兄弟嫉妒,共欲杀臣,臣当是时,走无所适,仰视惟天,俯视惟地,奉身委命,依归先帝。
先帝怜臣且死,养而生之,以臣为大可汗,还抚突厥之民,至尊今御天下,仍如先帝养生,臣及突厥之民,种种无乏。
臣荷戴圣恩,言不能尽,臣今非昔日之突厥可汗,乃是至尊臣民,愿率部落,变改衣服,一如华夏,仰乞天慈,不违所请,谨此上闻!
隋炀帝览表,未以为然,因令群臣集议,群臣多请依启民可汗之言。隋炀帝始终不从,于是下诏答启民道:
先王建国,夷夏殊风,君子教民,不求变俗,断发文身,咸安其性,旃裘卉服,各尚所宜。
因而利之,其道弘矣,何必拘拘削衽,縻以长缨,岂遂性之至理,非包含之远度。
衣服不同,既辨要荒之叙,庶类区别,弥见天地之情。况碛北未静,犹须征战,峨冠博带,更属非宜,但使好心恭顺,固无庸变服为也。特此复谕!
这谕既下,隋炀帝又令宇文恺特设大帐,帐中可容数千人。隋炀帝亲御大帐,南向高坐,两旁备设仪卫,下作散乐。
启民可汗率酋长三千五百人,入帐朝谒,由隋炀帝尽赐盛宴,笙醴杂陈。诸胡骇悦,争献牛羊驼马数千万蹄。
隋炀帝亦命人发帛二十万段,作为答赐,并赏赐启民可汗与辂车乘马,鼓吹幡旗,赞拜不名,位在诸侯王上。
隋炀帝杨广寻又发丁男百余万人增筑长城,西距榆林,东至紫河。
尚书左仆射苏威,力谏不听,太常卿高珽,礼部尚书宇文闇,光禄大夫贺若弼,互有私议,大略谓:“待遇启民,未免过厚。”
偏有媚臣谄子,上奏弹劾三人怨谤,隋炀帝最恨直言,既有所闻,也不暇辨明是非,况且与高珽本有宿忿,贺若弼又为高珽所推荐引任,宇文闇也与高珽友善,隋炀帝索性把他们一律加罪,并置死刑。
诏敕一颁,可怜三大臣俱无辜遭戮,骈首行辕。
苏威亦连坐罢官。还有内史令萧琮,系是萧皇后兄弟,素邀恩眷,受爵莒国公,他与贺若弼往来莫逆,贺若弼既被杀,复有童谣云:“萧萧亦复起。”
隋炀帝因而怀疑及萧琮,亦令罢官还家。
嗣又出巡云中,溯金河而上,甲士前呼后拥,共达五十余万,旌旗辎重,千里不绝。
隋炀帝令宇文恺等造观风行殿,内容数百人,可离可合,下施轮轴,倏忽推移,并筑置行城,周二千步,用布为干,上蔽以布。涂饰丹青,楼橹悉备,胡人俱惊为神奇。每在御营十里外,屈膝稽颡,无敢乘马。
启民可汗还至牙帐,饰庐清道,恭候乘舆。越旬余始见驾至,由启民可汗跪迎入帐,奉上寿。王侯以下,均袒割帐前,莫或仰视。隋炀帝万分快活,即事赋诗道:
鹿塞鸿旗驻,龙庭翠辇回。毡帷望风举,穹庐向日开。呼韩顿颡至,屠耆接踵来。呼韩、屠耆皆汉时单于名。索辫擎丱肉,韦剭献酒杯。何如汉天子,空上单于台。
启民可汗奉鞍既毕,面奏有高丽使臣来聘,不敢隐讳。
隋炀帝即传高丽使臣入见,使臣惶恐顿首,乃使牛弘宣旨,谕高丽使臣道:“朕因启民诚心奉国,所以亲至彼帐,明年当诣涿郡,汝可还语汝王,宜早来朝,勿生疑惧。朕一视同仁,待遇亦如启民,若敢违朕命,必与启民同巡汝土,休得后悔!”
高丽使唯唯而去。隋炀帝留宿启民牙帐,约有数日,萧后亦幸义成公主帐中。
隋炀帝赐启民夫妇,金瓮各一,他如衣服被褥锦彩等,不可胜计。番酋以下,各赏赍有差。
当时已经是仲秋时节,启銮南归,使启民扈从入塞,行至定襄,乃令归藩。
车驾返至太原,更营晋阳宫,为李渊据宫伏案。
遂上太行山,开直道九十里,南通济源。
幸御史大夫张衡宅中,留宴三日,才回东京。
会西域诸胡,多至张掖交市,有诏使吏部侍郎裴矩,掌管市易事宜。
裴矩访诸商胡,得悉西域山川风俗,特撰西域图记三卷,入朝奏闻。且别绘道里,分为三路。北路入伊吾,中路入高昌,南路入鄯善,总汇处在敦煌。
略言:“国家威德及远,欲西度昆仑,易如反掌,只因突厥吐谷浑,分领羌胡,遏绝道途,所以未通朝贡。今得商胡密送诚款,愿为臣妾,但使一介行人,往抚诸番,自然帖服,无烦兵革”云云。
隋炀帝大喜,赐帛五百匹,每日引裴矩至御座前,问西域之事。裴矩复盛称胡地多产珍宝,吐谷浑容易吞灭,惹得隋炀帝野心勃勃,也想似秦皇、汉武一般,侥功外域。
于是隋炀帝任矩为黄门侍郎,使至张掖,引致诸胡。
胡人本无意服隋,由裴矩用利相啖,诱令入朝,西域诸国,贪利东来,络绎不绝,所经郡县,动需送迎,糜费以亿万计,这也是中国疲敝的一大原因。
隋炀帝意尚未餍,至大业四年的春季,复发河北诸军百余万众,穿永济渠引沁水南达黄河,北通涿郡,丁壮不敷差遣,竟至役及妇女。
一面再筑长城,自榆谷东迤,又数百里,劳民伤财,不问可知。炀帝复游幸五原,顺道巡阅长城,仪卫繁盛,不亚前时。
更有一种极大坏处,为隋炀帝杀身亡国的祸根,他生平喜新厌故,无论子女玉帛,宫室苑囿,一经享受,便感觉心生厌弃,暇时辄搜罗各处舆图,一一亲览,遇有胜地名区,常令建设行宫,所以晋阳宫尚未告竣,汾阳宫又复兴工,视民命如草芥,看金钱如粪土。又派遣谒者崔君肃,赍诏往谕西突厥,征使朝贡。
自大逻便据突厥西境,号阿波可汗,突厥遂分东西二部,阿波旋为处罗侯所执,事见前文。国人另拥立泥利可汗。泥利传子达漫,称泥撅处罗可汗。
处罗可汗母向氏,本中国人,因泥利病死,不耐寡居,转嫁给泥利弟婆实特勒。
开皇末年,向氏夫妇入朝,适值达头为乱,不敢西归,乃留居长安。及达头逃亡,西路少通。处罗可汗颇忆念生母,遣使入塞,访母所在。
可巧裴矩出军屯守敦煌,得知此信,遂奏请招抚处罗。
崔君肃奉诏西行,驰入西突厥牙帐,处罗踞坐胡床,不肯起迎,崔君肃正色与语道:“突厥中分为二,每岁交兵,经数十年,莫能相灭。今启民举部内附,借兵天朝,共灭可汗,天子已经俯允,师出有期,只因可汗母向夫人,留住京师,日夕守阙,吁请停兵,愿嘱可汗内属。天子格外加怜,故遣我到此,传达谕旨。今可汗乃如此倨慢,是向夫人有欺君大罪,必将伏尸都市,传首虏庭。且发大隋将士,合东国部众,左提右挈,来击可汗,试问可汗能自保否?奈何争小节,昧大局,违君弃母,自取灭亡?”说到“亡”字,那处罗已矍然起座,流涕再拜,跪受诏书。
崔君肃又说处罗道:“启民内属,受赐甚厚,所以国富兵强。今可汗后附,欲与启民争宠,必须深结天子,方得如愿。”
处罗闻言,忙向崔君肃问计。
崔君肃道:“吐谷浑为启民妇家,今天子以义成公主嫁启民,启民畏天子威灵,与吐谷浑断绝亲交,吐谷浑亦因此怀恨,不修职贡,可汗若请讨吐谷浑,会同上国兵马,出境夹攻,定可破虏,然后躬自入朝,既邀主眷,复谒母颜,岂非一举两得么?”
娓娓动听,才辩颇类长孙晟。
处罗大喜,厚待崔君肃,寻即遣使随行,贡汗血马。并表请会讨吐谷浑。隋炀帝面谕来使,以隔岁为期,来使奉命去讫。
流光如驶,一瞬经年,已经是大业五年。春光明媚,冰泮雪融。
隋炀帝于是整顿行装,出巡河右,时裴矩已诱令铁勒部,袭破吐谷浑,吐谷浑可汗伏允,夸吕次子。东走西平境,遣人入塞,乞请援师。
隋炀帝正欲击吐谷浑,乘机发兵,即遣安德王杨雄出浇河。
许公宇文述出西平,托词迎允,实嘱使袭取虏帐。
吐谷浑伏允可汗却也狡猾,探知隋兵势盛情况,不敢迎降,复率领众士兵奔往雪山。
宇文述引兵追住,连拔曼头、赤水二城,斩首三千余级,获王公以下二百人,虏男女四千口而还。
所有吐谷浑故地,东西亘四千里,南北阔二千里,皆为隋有。分置郡县镇守,徙天下轻罪实边。
隋炀帝又欲亲自耀威,出临平关,越黄河,入西平,陈兵阅武,将穷讨吐谷浑,特命内史元寿南逼金山,兵部尚书段文振北逼雪山,太仆卿杨义臣东屯琵琶峡,将军张寿西屯泥岭,四面围聚,为掩取伏允可汗之计。
吐谷浑伏允可汗率领数十骑潜遁,嘱部酋诈为伏允,保守车我真山。
隋朝的右屯卫大将军张定和,恃勇无谋,自请往捕,身不被甲,即入山搜寻,不料山谷里面,伏兵四布,任你如何能耐,终是双手不敌四拳,白白的丧失了性命。
只有裨将柳武建,步步为营,得免险难。
且斩俘吐谷浑兵数百人,左光禄大夫梁默等,追讨伏允可汗,也被吐谷浑伏允可汗诱斩。
卫尉卿刘权出伊吾道,总算虏得千余口,回来报功。
隋炀帝亲至燕支山,高昌王干伯雅,伊吞吐屯没,官名,系突厥之监守伊吾者。及西域二十七国使臣,俱伏谒道旁。
隋炀帝预嘱河西士女,盛饰纵观,夸耀富有,如有车服未鲜,令郡县督率改制,因此骑乘炫目,绵亘通衙。
吐屯没请献地数千里,隋炀帝当然感到喜慰,分置西海、河源、鄯善、且末等郡,令刘权居守河源,大开屯田,箓御吐谷浑,通道西域。并因裴矩绥远有功,进授银青光禄大夫。有诗叹道:
有道明王守四夷,何劳玉帛示羁縻?
凿空博望犹遭议,况复隋臣好尚欺。
欲知隋炀帝西巡余事,待至下章节再详细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