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靠在石壁上，手指还贴着萧景珩的手腕。他的脉搏稳了，呼吸也匀了，可她不敢松手。刚才那一幕太真，又太假——他明明躺在这里，她却在虚无里追着他跑了半辈子。
她低头看他苍白的脸，喉结上的刺青已经淡得快看不见。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那根红色包装的棒棒糖。糖纸有点皱，沾了灰，但没破。她用指甲一点点撕开，放进嘴里。
甜味慢慢化开。
她把糖咬在齿间，另一只手在石壁上划了一道浅痕。接着把剩下的糖碾碎，混着唾液揉进墙缝。指尖微微发烫，像是有股热流顺着皮肤渗进去。她知道，这是天机系统在起作用。
这味道，只有他能闻到。
她靠着墙坐下，抱着残卷，闭了下眼。再睁眼时，目光落在远处通道尽头。那里黑得看不见路，但她知道，他会来。
只要他还活着。
——
通道另一头，风是冷的。
萧景珩睁开眼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他动不了，只能趴着。衣服早就破了，背上全是擦伤。他记得自己最后是倒在一块石头边，意识断了又连，连了又断。
但他一直没死。
因为鼻尖总有股味道，断断续续地飘过来。很淡，像小时候街角小摊炸的糖炒栗子，又像某个人总叼在嘴里的棒棒糖。
他知道是她。
他撑起手肘，用傀儡丝勾住岩壁，一点一点往前挪。丝线早就不够用了，只剩最后一截缠在指节上，勉强能借力。他每爬一步，地面就留下一道血印。
三日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饿了就啃一口石缝里的苔藓，渴了就舔岩壁渗出的水珠。可那股甜香一直在前面，不远不近，像是有人在等他。
他咳了一声，喉咙里有血腥气。但他还是抬起了头。
前方有光。
微弱的一点，映出一个蜷坐着的人影。他认得那个姿势，认得那件洗旧的外衣，也认得她偶尔会摸一下胎记的小动作。
“知……”
他刚开口，声音就哑得不像话。
可那人影猛地转过头。
下一秒，她已经冲了过来，扑进他怀里。她撞得他后背生疼，可他顾不上。她拳头砸在他肩上，一下又一下，嘴里骂着“混蛋”“疯子”“说好换我等你”。
他笑了，抬手把她搂紧，下巴抵在她发顶。
“嗯，逃不掉。”
她停了一下，抬头看他。眼睛红的，脸上有灰，可眼神亮得吓人。她忽然踮脚凑近，唇贴上来，把一颗半融的糖渡进他嘴里。
他愣住。
她趁机加深这个吻，舌尖扫过他干裂的唇。他反手扣住她后颈，不再客气，狠狠吸了一口那点甜味。最后咬了一下她的下唇，才松开。
“甜是甜，”他哑着嗓子，“但还是……先吃你。”
她瞪他，脸却红了。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声叹息。
“哎哟，这小子非说能闻到灵魂的味道，我还不信——”
一根傀儡丝突然弹出，绕上说话人的脚踝，猛地一扯。那人“哎哟”一声，整个人腾空倒挂起来。
陈墨晃荡在半空，手里还举着个烤红薯。他低头一看，乐了：“哟，残丝还能自动防御？挺懂事啊。”
沈知意懒得理他，转身扶住萧景珩。他脸色太差，嘴唇都没血色。她让他靠在墙上，自己蹲下检查他身上的伤。
“你到底怎么找来的？”她问。
“味道。”他声音低，但清楚，“糖炒栗子，还有你嚼过的糖。别的人都闻不到。”
她一顿。
原来真是“灵魂的味道”。
她抬头看陈墨：“你怎么在这？”
“我烤红薯路过，”陈墨晃了晃手里的红薯，“结果看见黑雾往这边聚，就知道你们又搞大事。果不其然，一进来就撞见小情侣亲热。”
“再废话就把你挂一晚上。”沈知意冷冷道。
陈墨嘿嘿笑两声，也不恼。他把红薯往地上一放，用手抹了把表面的灰，露出底下刻着的纹路。他掰开一半，烟雾立刻升腾起来，在密道里散开。
那些原本悄悄逼近的黑雾像是被烫到，迅速往后退了几尺。
“行了，”陈墨说，“给你们争取点时间。不过别太久啊，这红薯凉了就没效果了。”
沈知意点头，转头看萧景珩。他闭着眼，呼吸比刚才稳了些。她伸手摸他额头，不烫。再看他喉结，刺青颜色正在慢慢恢复。
她松了口气。
“下次轮回，”她低声说，“我带你去吃现代的冰淇淋。草莓味的，加珍珠。”
他眼皮动了动，嘴角扬起一点。
“那你得请我吃一百杯。”
“小气鬼，一百杯就想收买我？”
“不止一百杯，”他睁开眼，看着她，“还要你亲手喂。”
她翻白眼，但没拒绝。
两人靠在一起，谁也没动。外面黑雾还在，陈墨还在上面晃荡，红薯的烟还在飘。可这一刻，密道里安静得像能听见心跳。
沈知意忽然觉得累极了。
她把头靠在他肩上，闭了下眼。再睁眼时，发现他正盯着她看。
“干嘛？”她问。
“看你有没有少一块肉。”他说。
“滚。”
他轻笑，抬手摸她胎记。指尖温热，像是和她体内那股力量有了感应。她没躲，任他碰着。
“你说你会等我。”她忽然说。
“我说了。”
“那要是哪天我忘了呢？”
他看着她，眼神认真：“那就让我重新认识你一遍。从第一眼开始。”
她鼻子有点酸，但忍住了。她抓起他一只手，按在自己心口。
“记好了，”她说，“这里跳一下，就是‘沈知意’在想你一次。少一次都不行。”
他点头，反手握住她手指。
“我记性好得很。”
陈墨在上面晃悠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我说两位，要秀恩爱能不能换个地方？我脖子都歪了。”
没人理他。
他又喊：“红薯快凉了！结界要没了！”
沈知意这才抬头，看了眼四周。黑雾确实又靠近了些，只是被烟挡着，暂时进不来。
她站起身，扶起萧景珩。他还能走，但得靠着她。
“我们得离开这。”她说。
“不急。”他摇头，“先让你把话说完。”
“什么话？”
“你说要请我吃冰淇淋。”
她瞪他：“现在？”
“现在不行，”他低笑，“但你要记住。”
她咬牙：“记住了，祖宗。”
他满意了，这才让她扶着自己往前走。陈墨还在上面挂着，喊：“哎，放我下来啊！”
“你自己解。”沈知意头也不回。
“这丝线认主，我解不开！”
“那就继续挂着。”
“你们俩真是……”
话没说完，红薯最后一缕烟散尽。
远处黑雾猛地一颤，开始涌动。
沈知意立刻警觉，一手搂紧萧景珩，另一手摸向腰间锦囊。她刚掏出一张符，就见陈墨猛地挣了一下，整个人翻下来，稳稳落地。
他拍了拍衣服，把剩下半块红薯塞进嘴里，含糊道：“行了，再拖下去真要打起来了。”
沈知意没说话，只是把萧景珩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黑雾越来越近，密道里的光线也越来越暗。可她没怕。她知道他回来了，这次不是梦。
她低头看他一眼。
他也在看她。
两人对视一秒，同时迈步向前。
陈墨跟在后面，嘟囔：“年轻人，坟头蹦迪要交场地费的啊——”
话音未落，沈知意甩手扔出一张符，直接糊他脸上。
他噎住，把符撕下来一看，上面写着两个字：闭嘴。
他叹了口气，把符纸揉成团，扔进嘴里嚼了两下，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