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沈知意就醒了。
她靠在墙边，腿有点麻，手还搭在锦囊口。油灯早灭了，月光移到了地上，像一块冷掉的银饼。床上的人不见了，被子堆成一团，枕头歪着，上面还有个洞——几根发丝穿出来，尖端泛着金属光。
她站起身，没出声。
走到窗边，脚底踩到一片落叶，盖住半个剑痕。窗外没人，屋檐空荡荡的，风也没动。
但她知道他已经走了。
不是逃，是躲。
她转身出了门，冷宫偏院静得离谱。杂草长得比人高，石阶裂了缝，墙皮剥落了一半。她沿着墙根走，忽然闻到一股味儿。
焦甜。
像是糖熬过头了，带着点烟火气。
她停下脚步，低头看脚下那块地砖。缝隙里有黑渣，捻一下，黏手。她蹲下来，指尖蹭了蹭地面，又凑近鼻尖闻了闻。
确实是糖炒栗子烧糊的味道。
她闭眼，心里默念：签到。
【叮！今日份欧气到账！解锁嗅觉穿透】
系统弹幕一闪而过，她眼前的世界变了。空气里浮着淡淡的痕迹，像看不见的丝线，从地砖缝一路往地下延伸。
她抬脚，一脚踹开灶台后的破墙。
砖头哗啦倒下，露出一个黑口子，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热气和香味。
她钻了进去。
密道不宽，只能容一人通过。墙壁湿漉漉的，火把插在铁架上，光摇晃着往前照。她走得轻，靴底没发出太大声音。
转过第三个弯，听见动静。
咔、咔、咔。
是刀刻石头的声音。
前面有光。
她放慢脚步，贴着墙挪过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
萧景珩跪在地上，单手撑着石壁，另一只手握着匕首，正在刻字。他背对着她，银灰色的长发垂下来，遮住半边脸。喉结处的刺青若隐若现，像是活的一样。
石壁上已经刻好了几个字：哭包存档点·第9次。
她站在原地没动。
看了几秒，才慢慢走过去。
靴子踩在碎石上，发出轻微响动。
他猛地回头，眼神一紧，立刻抬手想挡住那行字。
但她已经看清了。
她蹲下身，伸手拂去石屑，嘴里念叨：“谁准你给我贴标签的？”
他没说话，手指僵在墙上。
她抬头看他，发现他眼底有点红，呼吸也不太稳。不是发烧那种，是憋着什么没说出来的样子。
“你梦里说的话，我听见了。”她说，“你说你要死，魂魄会顺着糖炒栗子的香味找我。”
他瞳孔缩了一下。
“所以你现在在这儿烤栗子，是想提前给我指路？”
他终于开口：“你不该来。”
“我不来，你就一个人在这儿写遗言？”她冷笑，“写完第9次，下次是不是要写‘永别了，笨蛋’？”
他脸色沉下来，突然起身，一把踢翻旁边的小铁锅。
锅底下炭火还没灭，几颗栗子滚出来，在地上噼啪爆开，壳裂了，金黄的果仁露出来，香气一下子冲了出来。
“谁让你管！”他声音有点哑，“我不想连累你。”
“连累？”她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你知不知道我昨晚守了你多久？你做梦都在喊疼，头发差点把我缠死，我还在这儿听你说连累？”
他没退，也没动。
两人面对面站着，中间隔着一缕烟。
她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弯腰，捡起一颗滚到脚边的栗子。
用牙咬开外壳，咔一声。
果仁露出来，热的。
她拿着那颗栗子，递到他嘴边。
“甜不甜？”
他看着她。
眼神从防备变成动摇，又从动摇变成别的什么。
他没接。
而是突然伸手，一把扣住她手腕，将她狠狠按在石壁上。
吻下来的时候，一点预兆都没有。
她愣住，嘴里还含着半颗栗子，舌尖碰到他的唇，有点凉。他咬了她一下，力道不重，但足够让她感觉到疼。
栗子壳簌簌掉在地上，混着炭灰，铺了一层。
火光跳了一下，照出两人交叠的影子，贴在墙上，像一幅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松开。
额头抵着她的，呼吸有点乱。
她没推开他，也没说话。
只是把手里的半颗栗子塞进自己嘴里，嚼了两下，咽下去。
“味道一般。”她说，“火候没掌握好。”
他低着头，没应声。
手指却还勾着她的衣角，没松。
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
“哎哟喂！”一个老头举着扫帚冲进来，穿着保安服，手里还拎着半块红薯，“你们俩干什么呢！这是皇陵地界！乱挖坟头要付双倍场地费的！”
是陈墨。
沈知意回头瞥了一眼，懒得理。
陈墨往前一步，挥扫帚：“我跟你们讲规矩——”
话没说完，一道银线从萧景珩袖子里射出来，快得看不见，缠住陈墨脚踝，轻轻一提。
老头直接飞上去，倒挂在横梁上，扫帚掉了，红薯也掉了。
他在半空晃荡：“这届年轻人真不讲武德……”
沈知意收回视线，看着眼前的人。
“以后不准再写那种东西。”她说，“你要死，也得当面告诉我。”
他看着她，喉结动了动。
“那你答应我，别在我睡着的时候溜走。”
“我不走。”她摸了摸嘴角，那里有点破，“但我也不让你一个人扛。”
他点头。
刚想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什么东西撞上了墙。
紧接着，地面微微震了一下。
横梁上的陈墨晃得更厉害了：“不对劲，封印松了。”
沈知意皱眉，手立刻摸向锦囊。
萧景珩也警觉起来，抬手召回傀儡丝，把陈墨放了下来。
老头落地站稳，拍了拍衣服：“密道尽头有动静，像是……有人在撬门。”
“谁会来这儿？”沈知意问。
“不是人。”陈墨脸色变了，“是那些本不该醒的东西。”
萧景珩看向她，眼神沉了下去。
她明白他的意思。
她抽出一根傀儡丝，缠在掌心。
“那就让他们再睡一会儿。”
他点头，抬手抹了下嘴角，指尖沾了点血。
那是她嘴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