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建亲手给辛弃疾倒了一杯茶,茶汤清澈,热气袅袅。
“坐吧。”
辛弃疾躬身道谢,在他对面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神色恭敬。
“你曹伯父,也就是曹盖将军,近日要领兵北上北疆,抵御东辽人的入侵。”
徐子建呷了一口茶,缓缓说道,声音平静无波。
辛弃疾心中一动,抬眸看向徐子建,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我打算让你去他帐下任职,历练一番,不知你意下如何?”徐子建看着他,目光深邃。
辛弃疾立刻起身行礼,动作利落,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激昂。
“义父有命,孩儿自当遵从!只是……”
他顿了顿,有些迟疑,“陛下那边,会不会有异议?毕竟孩儿未曾参加科举,也无军功在身。”
徐子建摆了摆手,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无妨,陛下不会跟你一个小孩计较。”
他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已经给陛下递了求官封荫的请奏,你只需安心前去便是。”
辛弃疾心中一暖,义父总是这般护着他。
但转念一想,又有些愤愤不平,眉头皱了起来。
“义父,孩儿听人说,原本陛下有意让您起复,重回朝堂,只是被那些奸臣阻拦了!他们就是怕义父您功高盖主,故意排挤您!”
少年人语气激动,攥紧了拳头,脸颊涨得通红。
他知道义父当年在朝堂上的风采,也知道他被贬济州并非过错,而是遭人陷害。
徐子建闻言,只是轻轻咳了两声,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随即又恢复了平和。
“些许流言蜚语,不必当真。”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有人不想让我回朝堂,那我便再歇几年便是。济州山清水秀,家人在侧,倒也自在。”
他看似豁达,辛弃疾却知道,义父心中并非毫无波澜。
只是多年的沉淀,让他学会了隐藏情绪,将锋芒藏于鞘中。
辛弃疾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徐子建打断了。
“今日除了安排你去曹将军军中任职,还有一句话,你替我带给你曹叔父。”
“义父请说,孩儿一定牢记在心,亲手带到。”
辛弃疾立刻收敛了情绪,恭敬地说道。
徐子建放下茶盏,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一字一句道。
“穷寇莫追。”
这四个字,说得沉稳有力,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仿佛蕴含着无穷的谋略与警示。
辛弃疾心中一凛,郑重地点头。
“义父放心,孩儿一定将这四个字原封不动地带给曹叔父!”
他知道,义父这是在提醒曹将军,北疆战事复杂,东辽人凶悍,不可贸然追击,以免中了埋伏。
“下去吧,收拾一下行囊和多待会,三日后便出发。”
徐子建挥了挥手,语气恢复了平和。
“是,义父。”辛弃疾再次行礼,转身退出了书房。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徐子建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
夜风微凉,带着桂花香扑面而来,月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影。
他望着北疆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东辽人来势汹汹,北疆战事定然凶险,让辛弃疾前去,是为了让他历练,也是为了给他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只是,战场无情,他心中终究是有些牵挂。
但他知道,少年人总要闯一闯,才能成长。
就像当年的自己,若不是年少轻狂,意气风发,也不会有连中三元的荣耀,也不会有朝堂上的起起落落。
徐子建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书桌前,拿起一本《孙子兵法》,缓缓翻开。
烛火摇曳,映照着他专注的侧脸,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汴京,福宁殿书房。
夜色已深,殿内却依旧灯火通明。
元丰帝坐在龙椅上,手里拿着一份密报,眉头微微皱着。
密报上写着济州徐府的日常。
徐子建每日钓鱼、下厨、指导子女读书、陪妻妾打麻将,日子过得悠闲自在,全然没有半点想要重回朝堂、插手北疆战事的意思。
元丰帝看了许久,原本皱着的眉头缓缓舒展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喃喃道。
“看来徐卿真的无心北疆之事,也无心朝堂纷争了。”
三年前,徐子建因功高震主,引起了元丰帝的猜忌,辞官自贬济州养病。
元丰帝虽然对徐子健有所猜忌,但是心中一直念着他的才华。
如今看来,徐子建是真的沉下心来,想要过安稳日子了。
他放下密报,又拿起一份请奏,正是徐子建为义子辛弃疾求官封荫的奏折。
元丰帝翻看了几页,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辛弃疾的才华,他早有耳闻,年纪轻轻便文采斐然,武艺不俗,是个可造之材。
徐子建将他送到曹盖军中历练,也是用心良苦。
“传朕旨意!”
元丰帝放下奏折,语气果断,“加封辛弃疾为奋武校尉、天平军指挥使,即刻启程前往北疆,参与抵御东辽战事,听候真定郡王曹盖将军调遣!”
“遵旨!”殿外的太监躬身领旨,转身快步离去。
元丰帝看着窗外的月色,心中暗忖。
徐子建虽不在朝堂,却仍能为朝廷举荐人才,这份心意,朕记着。
待北疆战事平定,或许,是时候让他回来了。
殿内烛火摇曳,龙椅上的帝王目光深邃,望着北疆的方向。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战场上的金戈铁马,也看到了那个少年郎奋勇杀敌的身影。
……
汴京曹府。
福康公主端着一杯热茶来到曹盖书房。
“夫君请喝茶,在看什么呢?”
曹盖接过茶盏轻抿了一口,然后扬了扬手中的书信。
“夫人,前日公明贤弟给我来信了!他要将义子辛弃疾安排到我帐下效力!”
“辛弃疾?燕王那个外室的儿子,据说不过十六七岁,这么年轻就上战场了!”
福康公主有些好奇道。
“夫人你别看他才十六七岁,作战可是勇猛的很!
他和岳飞将军的儿子岳云并称为北疆双秀!
这两人凭借千骑,就敢硬冲东辽人军阵,乃猛将也!”
“看来燕王这继子倒是非同一般!我瞧瞧夫君有些愁眉不展,可是担忧北疆之事?”
福康公主坐在椅子微笑的看着曹盖。
“夫人,再过两日我就要出征了,家中就拜托你了…”
曹盖握起了福康公主的手,有些不舍的说道。
“夫君放心,我一定料理好家中事务,等你回来,只是刀剑无眼,夫君在北疆。千万要小心……”
福康公主拍了拍自家夫君的手。
曹盖叹了一口气。
“北疆防线,当年公明贤弟已经布置好了,如今早已固若金汤,即便东辽人凶悍,我只要固守防线,他们讨不了多少便宜……
我担心的是汴京局势!
如今陛下卧病,朝中党争不断!
万一陛下身体有恙,怕是朝堂中那几些人,会有人按捺不住…
若是公明贤弟在汴京就好了!
有他在的话,朝中那些宵小定然不敢肆意妄为!
只可惜他辞官回了汴京老家!”
福康公主闻言也有些忧虑的点了点头。
“皇弟他只是……”
作为大周长公主,福康公主自然明白,这一切皆源于自己那个做皇帝的弟弟,对徐子建的猜忌。
自古来自皇帝的猜忌,最容易酿成血案。
如今这种冷处理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夫妻俩沉默片刻后,曹盖突然说道:
“夫人,若是日后汴京生乱!切莫久留,带着大郎二郎离开汴京,到济州去寻公明贤弟,他自会庇佑你们母子!”
福康公主吃惊道,“夫君情况真的会到那种地步吗?咱们可是皇亲国戚啊!”
曹盖轻轻拥住自家妻子,“世道要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