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丰八年十月,塞北寒风如刀,卷着漫天黄沙掠过云州城头。
云州防御史杨志身披玄铁鳞甲,手按腰间佩剑,目光沉沉地望着城外一望无际的辽军大营。
营中炊烟袅袅,隐约能听到战马嘶鸣,间或夹杂着东辽士兵的呼喝,隔着数里地都能感受到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杨将军,辽军已经连续三日在城下叫阵了。”
副将抹了把脸上的沙尘,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弟兄们守城守得眼皮都快睁不开了,要不要派一队人出去冲杀一阵,杀杀他们的锐气?”
杨志缓缓摇头,指尖在城垛上轻轻敲击:“不可。耶律不贴选在这个时候出兵,就是算准了陛下病重、徐相辞官养病,咱们群龙无首。”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城下那些跃跃欲试的辽军,语气愈发坚定:“传令下去,继续坚守,所有城外百姓尽数迁入城内,粮草、水源严格管控,凡辽军箭矢能及之地,一律坚壁清野,片草不留。”
“可就这么龟缩着,弟兄们心里憋得慌啊!”
副将急道,“再说了,宣府那边也传来消息,完颜阿骨打的大军攻势凶猛,宣府守军已经快顶不住了。”
“顶不住也得顶。”
杨志声音沉了几分,“曹帅不日便会抵达幽州,在此之前,咱们只需守住城池,便是大功一件。”
他抬手拍了拍副将的肩膀,目光锐利如鹰:“辽军远来,粮草补给线漫长,耗不过咱们。一旦他们粮草断绝,自会退兵。”
话音刚落,远处尘烟滚滚,一队轻骑踏着黄沙疾驰而来,旗帜上“曹”字迎风招展。
杨志眼中闪过一丝亮色,连忙下令:“快,开城门,迎接曹帅!”
曹盖一身银甲,面容刚毅,刚下战马便直奔城头。
他接过亲兵递来的望远镜,朝着辽军大营望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完颜娄室倒是会选时候,可惜,他打错了算盘。”
“曹帅,如今云州、宣府两面受敌,辽军兵力是咱们的三倍有余,您看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杨志上前一步,恭敬地问道。
曹盖放下望远镜,转身看着众将:“杨将军的策略很好,坚壁清野,坚守不出。”
他话音刚落,便有将领出声反对:“曹帅,咱们手握重兵,若是一直龟缩守城,岂不是让人笑话?再说了,宣府那边形势危急,再不出兵支援,恐怕……”
“笑话?”曹盖挑眉,目光扫过那名将领,“打赢了才不算笑话,若是贸然出兵,中了辽军的埋伏,损兵折将,那才是真正的笑话!”
他走到沙盘前,拿起木杆指着云州与宣府之间的一片区域:“完颜娄室和完颜阿骨打兵分两路,看似凶猛,实则各自为战,互有顾忌。”
“宣府城墙坚固,守军虽少,但只要防御使岳飞坚守不出,撑个三两月不成问题。”
曹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传我将令,全军继续坚守城池,任何人不得擅自出战。”
他话锋一转,看向站在人群中的两名年轻将领:“岳云、辛弃疾!”
“末将在!”
两人齐齐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声音洪亮。
岳云身着亮银甲,面容与岳飞有七分相似,眼神锐利,英气逼人;辛弃疾则一身青衫,腰间配剑,虽为武将,却带着几分文人的儒雅。
“命你二人率领一千精锐骑兵,连夜出发,绕到辽军后方,袭扰他们的粮草补给线。”
曹盖沉声道,“记住,只许袭扰,不许恋战,得手后立刻撤退,务必保全自身。”
“末将领命!”两人齐声应道,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深夜,云州城门悄悄打开,一千骑兵如幽灵般冲出,马蹄裹着棉布,在沙地上留下浅浅的痕迹,朝着辽军后方疾驰而去。
辽军大营中,完颜娄室正对着地图发脾气,猛地将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
“废物!都是废物!”
他怒吼着,满脸虬髯抖动,“打了这么多天,连一座小小的云州城都攻不下来,我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
帐内众将噤若寒蝉,没人敢接话。
完颜阿骨打坐在一旁,手中把玩着一把弯刀,面色阴沉:“大帅,大周朝的守军太过狡猾,只守不战,咱们的粮草已经快撑不住了。”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急躁:“不如集中兵力,猛攻云州,只要拿下云州,咱们便有了南下太原路的大本营。”
“猛攻?”完颜娄室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没想过?云州城墙高厚,守军装备精良,咱们强攻了三次,损失了几千弟兄,连城墙的皮都没蹭掉一块。”
他来回踱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大周朝的将领缩在城里不敢出来,咱们不能就这么耗下去。要想办法将他们引出来…”
完颜阿骨打眼中一亮:“大帅,你的意思是……”
“诈败。”完颜娄室一字一顿地说道,“明日咱们假装粮草断绝,全军撤退,引诱他们出城追击,到时候设下埋伏,将他们一网打尽!”
完颜阿骨打抚掌大笑:“好主意!大周朝的将领大多好大喜功,肯定会上当!”
次日清晨,辽军大营果然响起了撤军的号角,士兵们慌乱地收拾行李,点燃了营寨,朝着北方撤退,一路上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云州城头,将领们看到这一幕,纷纷请战。
“曹帅,辽军撤退了!咱们快出兵追击,定能大获全胜!”
“是啊曹帅,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跑了!”
曹盖站在城头,目光紧紧盯着辽军撤退的方向,眉头微蹙。
他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你们觉得,辽军真的会这么轻易撤退吗?”
一名将领道:“曹帅,您看他们丢了这么多粮草和兵器,肯定是粮草断绝,撑不下去了!”
“未必。”曹盖摇了摇头,目光锐利如炬,“完颜娄室身经百战,绝非等闲之辈。他明知咱们坚守不出,却突然撤军,其中必定有诈。”
他抬手一挥,语气坚决:“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追击!谁敢擅自出兵,军法处置!”
“曹帅!”众将急道,“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太可惜了!”
“可惜?”曹盖冷笑一声,“若是中了埋伏,咱们损失的可就不是机会了,而是弟兄们的性命!”
他顿了顿,沉声道:“辽军撤退的路线两侧皆是山地,正是设伏的绝佳地点。他们故意丢盔弃甲,就是为了引诱咱们追击,到时候前后夹击,咱们插翅难飞!”
众将闻言,皆是一惊,纷纷低下头,不再言语。
正如曹盖所料,完颜娄室和完颜阿骨打率领大军埋伏在山地之中,等了整整一天,也没看到周军追击的身影。
“大帅,不对劲啊,大周朝的军队怎么没来?”完颜阿骨打沉不住气了,站起身来,朝着山下望去。
完颜娄室脸色铁青,紧紧攥着拳头:“没想到曹盖这么谨慎,竟然不上当!”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大帅,不好了!咱们的粮草补给线被周军骑兵袭扰,好几座粮仓都被烧了!”
“什么?”完颜娄室怒吼一声,猛地站起身来,“是谁这么大胆?”
“是岳云和辛弃疾,他们率领一千骑兵,神出鬼没,专门袭击咱们的粮草队,弟兄们根本拦不住!”士兵急声道。
完颜阿骨打脸色一变:“粮草没了,咱们还怎么打仗?”
完颜娄室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绝望:“撤兵。”
“大帅,就这么撤了?”完颜阿骨打不甘心地问道。
“不撤还能怎么办?”完颜娄室叹了口气,“粮草被烧,军心涣散,再耗下去,咱们只会全军覆没。”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狠厉:“传令下去,全军撤退,来年开春,咱们再卷土重来!”
辽军撤兵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北疆,随后又传到了汴京。
皇宫内,元丰帝靠在龙椅上,脸色比之前好了不少,虽然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有了神采。
“好!好啊!”元丰帝接过奏报,忍不住笑道,“曹郡王果然没让朕失望,坚守不出,派骑兵袭扰敌后,一举逼退辽军,保住了幽州路!”
旁边的太监连忙附和:“陛下洪福齐天,北疆众将英勇善战,才得以大败辽军。”
元丰帝摆了摆手,目光扫过殿内众臣:“传朕旨意,嘉奖北疆众将,曹盖加食邑两千户,杨志、岳云、辛弃疾等人各有封赏,所需物资,尽快运往北疆,安抚将士。”
“陛下英明!”众臣齐齐跪拜。
就在这时,一名大臣站了出来,躬身道:“陛下,臣有本启奏。”
“哦?你有何事?”元丰帝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名大臣是康王党的人,名叫李嵩,他抬起头,语气带着几分迟疑:“陛下,辽军不战而退,其中疑点重重。”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据臣所知,曹盖率领大军抵达幽州后,一直坚守不出,即便辽军诈败,也不敢追击,这未免太过保守了。”
“臣怀疑,曹盖是不是与辽军有所勾结,故意放辽军撤退,图谋不轨?”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禹王党的人见状,也纷纷站了出来,附和道:“陛下,李大人所言不无道理。曹盖手握重兵,镇守北疆,若是心怀不轨,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陛下,辽军此次进攻,声势浩大,却突然撤退,实在蹊跷。不如陛下换帅,派一名忠心耿耿的将领前往北疆,以防不测。”
元丰帝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目光扫过那些附和的大臣,心中了然。
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康王和禹王的人,看到曹盖立下大功,心里嫉妒,想要抢功,才会借机弹劾曹盖。
“一派胡言!”元丰帝冷哼一声,语气带着几分怒意,“曹盖是什么人,朕心里清楚。他出身将门,忠心耿耿,此次北疆之战,他采取坚守策略,正是明智之举。”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辽军远来,粮草不足,坚壁清野乃是对付他们的最佳策略。曹盖识破辽军诈败之计,避免了不必要的损失,又派骑兵袭扰敌后,逼退辽军,此乃大功一件!”
“你们不分青红皂白,随意弹劾有功之臣,无非是想抢功罢了!”
元丰帝目光锐利,扫过李嵩等人,“朕告诉你们,曹郡王的功劳,朕记在心里,谁也别想抹杀!”
他站起身来,语气坚决:“此事休要再提!谁敢再弹劾曹盖,朕定不饶他!”
众臣见状,不敢再言语,纷纷低下头,心中暗叹,陛下虽然病重,但依旧英明,没有被臣子争功的心思所蒙蔽。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便到了元丰九年正月。
元丰帝下令大赦天下,举办正旦宴会,宴请百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