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四章暗流蚀影与微光初醒
那丝甜腻腐朽的气息,微弱却清晰,如同毒蛇吐信,悄然混入清凉的河风之中,瞬间刺穿了巴图刚刚因机关开启而稍显振奋的神经。
通道深处有蚀能污染!
这个认知如同一桶冰水,浇灭了巴图心头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地图上的红叉警告,金属片与断剑的剧烈警兆,此刻都有了残酷的解释。这条通往“古河道裂隙”的隐秘通道,也未能幸免于“暗月之力”的侵蚀。
“后退!警戒!”巴图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紧绷。他猛地将刚刚拔出的金属片塞回怀中,同时右手紧握断剑,左手向后做出制止的手势,整个人如同发现猎物的豹子般微微弓起,锐利的目光死死锁定前方那幽深、仅容一人通过的裂缝入口。
阿土和阿木虽不明所以,但对巴图的命令早已形成本能反应。阿土背着苏晚雪,立刻后退两步,背靠通道岩壁,屏住呼吸。阿木也迅速调整姿势,将背上的柳梦莉护得更紧,另一只手握紧了短刃,紧张地看向巴图注视的方向。
通道内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众人压抑的呼吸和心脏狂跳的声音。那丝若有若无的甜腻气息,随着裂缝中涌出的气流,时断时续持续挑动着他们紧绷的神经。
巴图没有贸然进入。他侧耳倾听,除了隐约的水流声,裂缝深处并无其他异响。他缓缓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小块碎石,用尽全力,朝着裂缝内斜上方用力掷去。
石子划破空气,飞入黑暗,很快传来“噗通”一声闷响——不是撞在岩壁上的清脆声,而是如同落入粘稠液体中的声音!紧接着,是几声细微的“嗤嗤”声,仿佛石子正在被什么腐蚀。
巴图的脸色更加难看。他小心翼翼地靠近裂缝边缘,将手中的断剑(玉白色剑芯)缓缓探入裂缝口,借着剑身微弱的反光,以及怀中金属片重新亮起的、带着警示意味的乳白光晕,向内窥探。
裂缝内部比他想象的更宽敞一些,像是一条天然形成的、被后期粗糙修整过的岩缝,倾斜向下延伸。剑光所及之处,能看到岩壁和地面覆盖着一层湿滑的、暗绿色的苔藓类物质。而在更下方,隐约可见一片反射着微光的、静止的幽暗水面,水面并不宽阔,似乎是地下河的一个小型支流或积水潭。那甜腻腐朽的气息,以及刚才石子落入的粘稠感,正是来源于那片水面!
水被污染了。
不是普通的污浊,而是被蚀能侵蚀后的死水!
这意味着,他们要想通过这条通道,很可能需要涉水,或者沿着被污染的水域边缘行走。无论哪种,都极度危险。蚀能对活物的侵蚀性他们已经见识过,柳梦璃的左臂就是血淋淋的例证。他们现在伤痕累累,防护几乎为零,一旦接触被污染的水体,后果不堪设想。
“队长,里面……什么情况?”阿土见巴图久久不语,忍不住低声问道。
“水……被污染了。”巴图收回断剑,声音沉重,“通道要经过一片被蚀能污染的水域。不能直接接触。”
阿土和阿木的心同时一沉。这简直是雪上加霜。
“那……我们回头?”阿木看向来路。那条被他们放弃的、标注着“已被蚀能污染”的废弃矿脉通道,似乎也并非好选择。
巴图沉默着。回头?退回石室?然后呢?等待未知的救援?或者饿死、伤重而死?柳梦璃的伤势只是被暂时遏制,苏晚雪依旧昏迷不醒,他们的体力和物资都在快速消耗。
不,不能回头。只能前进。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分析。蚀能污染水体,但通常污染源是固定的,或者沿着水流方向扩散。这片积水潭看起来是死水,污染可能相对集中。如果能找到办法避开直接接触,或者……净化一小片区域?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腰间那柄异变断剑上。这柄剑,曾吸收、湮灭过锁链上的蚀能。虽然现在看似平凡,但剑芯玉白,与金属片同源,是否……对水中的蚀能也有一定的克制或净化作用?哪怕只是微弱的驱散?
还有怀中的金属片,它对蚀能气息有感应,此刻正持续散发着带着警告意味的光芒。或许,它能帮助分辨污染浓度的强弱,找到相对安全的路径?
以及……那截来自上古石室的翠绿根茎。它能中和柳梦璃体内的蚀能毒素,是否……也能对环境的蚀能污染产生一定的净化效果?哪怕只是暂时性的?
一个个念头在巴图脑中飞快闪过。风险极大,但似乎……并非完全没有尝试的可能。
“我们不回头。”巴图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坚定,“阿土,把地图和金属片给我。阿木,你注意警戒后方。我们需要制定一个计划。”
三人再次围拢。巴图摊开地图,借着金属片的光芒,仔细研究裂缝后的地形。地图显示,通过这片水域(地图上在此处画了几个波浪线和一个表示危险的骷髅标记)后,通道会转而向上,变得干燥,最终通向“古河道裂隙”。水域的范围,在地图上看起来并不大。
“我们想办法绕过去,或者快速通过。”巴图指着地图,“关键是不能直接接触污染的水。阿木,你和我,用我们身上所有能找到的布料,把裤腿和手臂尽可能扎紧,减少皮肤暴露。阿土,你手臂有伤,负责背负苏姑娘,尽可能远离水面。”
“队长,这水……万一溅到……”阿土担忧道。
“所以我们需要探路。”巴图拿起断剑,“这把剑和这块金属片,对蚀能有反应。我用它们探路,尽量找到污染最弱、或者有落脚点的地方。如果实在不行……”他看了一眼怀中的木盒,那里面还有三枚暗红丹丸和一小截剩余的翠绿根茎,“就用这个。”
他没有具体说明怎么用,但阿土和阿木都明白,那可能是最后的保命手段。
计议已定,立刻行动。巴图和阿木将身上本就残破的衣物撕下相对干净的布条,互相帮忙,将小腿、小臂等容易接触水的地方层层缠裹,虽然简陋,但总好过毫无防护。阿土也将苏晚雪用布带固定得更牢靠,确保她不会滑落。
准备完毕,巴图再次走到裂缝入口。他左手紧握散发着乳白微光的金属片,右手平举断剑,剑尖向前。金属片的光芒在靠近裂缝时微微波动,仿佛在探测。断剑的玉白色剑芯,在幽暗的环境中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跟紧我,保持距离,注意脚下。”巴图沉声吩咐,然后深吸一口气,率先侧身挤入了那道狭窄的裂缝。
裂缝内果然湿滑,脚下是覆盖着粘滑苔藓的岩石。空气潮湿阴冷,那股甜腻的腐朽气息更加明显,让人闻之欲呕。金属片的光芒在前方微微摇曳,时而明亮,时而黯淡,似乎在不同区域的污染浓度有所区别。
巴图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断剑不时轻轻触碰前方的地面或岩壁,试探虚实。走了约莫七八步,前方出现一个向下的小斜坡,坡度陡峭,下方就是那片幽暗的积水潭。水面平静无波,颜色深沉近黑,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金属片靠近水面时,光芒骤然黯淡下去,甚至微微发烫,发出强烈的警告。断剑的剑尖指向水面,玉白色的剑芯也似乎蒙上了一层极淡的灰翳。
污染源很可能就在这水下,或者水体本身已被高度污染。
巴图仔细观察四周。积水潭约莫三丈见方,左侧是湿滑陡峭的岩壁,几乎无法攀爬;右侧则有一片相对狭窄、高低不平的碎石滩,勉强可以落脚,但碎石滩的边缘就紧贴着幽暗的水面,有些地方甚至被水淹没。
只能从右侧碎石滩尝试通过。
巴图示意身后的阿土和阿木停下。他独自一人,更加小心地踏上碎石滩。碎石湿滑松动,踩上去发出“咯吱”的声响,一些碎石滚落,溅入水中,立刻冒出细微的气泡,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他尽可能远离水面,贴着右侧岩壁,一步步向前挪动。金属片的光芒在他胸前稳定地亮着,为他照亮脚下尺许范围。断剑则被他用来保持平衡,不时点地。
突然,他脚下一滑,一块松动的石头猛地塌陷!他整个人向左侧水面方向倾倒!
“队长!”后面的阿土失声惊呼。
巴图反应极快,右手的断剑猛地插入右侧岩壁一道缝隙,硬生生止住了跌倒的趋势!但他的左脚,还是险险地擦到了幽暗的水面边缘!
“嗤——!”
一股白烟从他左脚靴子边缘冒起!厚实的皮靴在接触到水面的瞬间,竟然被腐蚀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破洞!一股冰冷刺骨、带着强烈侵蚀感的诡异力量,顺着破口试图钻入!
巴图闷哼一声,左腿一阵酸麻刺痛。他猛地发力,将左脚收回,踉跄着站稳。低头看去,靴子破损处,皮料已经焦黑碳化,接触到水面的皮肤传来火辣辣的灼痛,虽然没有立刻溃烂,但也泛起了一片不正常的暗红色。
好霸道的腐蚀性!仅仅是一点水花溅射,就有如此威力!
“我没事!”巴图咬牙低吼,制止了想要冲上来的阿土和阿木。他迅速检查了一下伤势,暂时还能忍受。但这次意外让他更加心惊。这污染水体的侵蚀性,远超预期。绝对不能有任何直接接触!
他不敢再有任何疏忽,更加谨慎地前进。好在碎石滩虽然难行,但总算是条路。在他的带领下,阿土背负着苏晚雪,阿木背负着柳梦莉,也战战兢兢地踏上了碎石滩,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就在三人即将通过这片最危险的水域区域,前方已经能看到通道向上转折的干燥坡道时,异变陡生!
一直平静的幽暗水面,靠近碎石滩的边缘处,突然冒起了一连串细密的气泡!紧接着,水面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他们的经过惊动了,一阵浑浊的涌动从水底泛起!
“小心水里!”巴图厉声警告,断剑瞬间横在身前。
话音刚落,数条惨白色的、如同放大了数十倍的水蛭般的柔软触须,猛地从水面下激射而出,带着粘稠的黑色水渍,直扑最前面的巴图,以及他身后不远的阿土!
这些触须有小臂粗细,表面布满了吸盘状的凸起,颜色惨白中透着病态的暗绿,尖端呈现出被腐蚀般的紫黑色,散发着浓郁的甜腻腥臭!
是栖居在被污染水体中的蚀化生物!
巴图早有防备,断剑划出一道弧光,狠狠斩向最先袭来的两条触须!剑锋与触须接触,发出“噗嗤”的闷响,如同砍进了充满韧性的腐肉。触须被斩断一截,断口处喷溅出紫黑色的粘稠液体,落在碎石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冒起阵阵刺鼻的白烟!
但更多的触须从水面下涌出,疯狂地卷向三人!它们似乎对活物有着本能的贪婪,尤其针对背着人的阿土和阿木!
阿土背着苏晚雪,行动最是不便,眼看一条触须就要缠上他的小腿!他想要躲避,脚下碎石一滑,险些摔倒!
千钧一发之际,巴图怒吼一声,顾不上攻击其他触须,断剑脱手掷出,如同标枪般射向那条袭向阿土的触须!
“噗!”断剑精准地贯穿了触须,将其钉在旁边的岩壁上!触须疯狂扭动,紫黑液体四溅!
但巴图也因此空门大开!两条触须趁机缠上了他的腰和右臂!冰冷滑腻、带着强烈吸力的触感传来,触须上的吸盘死死吸附住他的皮肉,传来一阵阵带着麻痹感的刺痛,同时开始疯狂地收紧,试图将他拖入水中!
“队长!”阿木目眦欲裂,想要上前救援,却被另外两条触须逼得连连后退,还要护住背上的柳梦莉。
巴图感到腰部和手臂传来剧痛和麻木,呼吸也变得困难。他咬紧牙关,左手猛地掏出怀中那枚一直散发微光的金属片,不顾一切地按向缠在腰间的触须!
“嗤——!!!”
金属片接触到触须的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乳白色光芒!那光芒仿佛带着净化的力量,触须被照射到的部分,如同被滚油泼中的积雪,迅速焦黑、萎缩、冒烟!缠住巴图的力道顿时一松!
巴图趁机猛地挣脱,右臂也强行挣开另一条触须,手臂上留下了数道紫黑色的吸盘烙印,火辣辣地疼。他一把抓起被钉在岩壁上的断剑,回头对着阿土和阿木吼道:“快走!冲过去!”
阿土和阿木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拼命向前冲去,躲避着零星的触须攻击,踏上了前方干燥的向上坡道。
巴图则挥舞着光芒炽烈的金属片和断剑,断后掩护。金属片对触须似乎有着极强的克制作用,光芒所及,触须纷纷退缩。但水下的生物似乎被激怒了,更多的触须涌出,整个小水潭都开始翻腾!
眼看就要被包围,巴图眼中厉色一闪,猛地将左手光芒炽烈的金属片,狠狠掷向水潭中央!
金属片化作一道乳白色的流光,没入幽暗的水中。
“轰——!”
一声低沉的闷响从水底传来!整个水潭猛地向上一鼓!炽烈的乳白色光芒从水下爆发开来,瞬间照亮了整个洞穴!无数触须在光芒中疯狂扭动、抽搐,然后迅速变得焦黑、僵硬,最终化为飞灰!水面如同沸腾般翻滚,紫黑色的污染物质被光芒净化,蒸腾起大团大团带着腥臭的白气!
这枚上古“守护者”的信物,在巴图危急关头全力激发下,竟然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净化之力!但它本身也在爆发出这股力量后,光芒彻底熄灭,沉入了水底,再无感应。
趁着水下怪物被重创、污染被暂时净化的间隙,巴图头也不回,转身冲向坡道,与阿土阿木汇合。
三人沿着向上延伸的干燥通道,拼命狂奔,直到将那翻腾的水潭远远甩在身后,再也听不到任何异响,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背靠岩壁,瘫倒在地。
劫后余生。但损失惨重。
巴图低头看着左手,掌心一片焦黑,那是过度激发金属片力量留下的灼伤。右臂和腰间的吸盘烙印传来阵阵麻痹和刺痛。阿土和阿木也各自带伤,气喘如牛。
而更让巴图心焦的是,刚才的剧烈奔跑和颠簸,似乎影响到了昏迷中的两人。
阿木背上的柳梦璃,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了一些带着暗红血丝的痰液,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但眼睛却缓缓地、极其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眼神涣散,充满了痛苦和迷茫,似乎恢复了一点点微弱的意识!
而阿土背上的苏晚雪,依旧昏迷,但在刚才的狂奔中,她一直紧抱在怀中的、那个冰冷扁平的布包,不知何时滑落了一些,露出了一角。布包紧贴着她心口的位置,似乎……隐隐有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温热感?而巴图插回腰间的异变断剑,那玉白色的剑芯,在靠近苏晚雪时,再次极其微弱地脉动了一下。
巴图喘息着,看着悠悠转醒、痛苦不堪的柳梦璃,又看看依旧昏迷、怀中布包却似乎有了一丝奇异变化的苏晚雪,心中五味杂陈。
他们闯过了最危险的一段。上古遗物几乎耗尽。柳梦璃醒了,却重伤未愈。苏晚雪依旧沉睡,希望渺茫。
前路还有多远?出口真的存在吗?
他抬起头,望向通道前方那一片未知的黑暗,疲惫的眼中,只剩下最原始的、不屈的求生火焰,还在默默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