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徊眨了眨那双此刻显得格外明亮的红瞳,仿佛在确认某种游戏规则。
他放下抱着的尾巴。
眼睛里那簇火焰未曾熄灭。
“提问,回答?”
他提议道,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轻松的试探。
星期日深吸了一口气。
他眼眸锁定墨徊,优雅地颔首,恢复了那种属于家主的气度与克制。
“可以,”星期日的声音平稳,“以客为尊。”
“你请。”
墨徊也不客气,第一个问题便直刺要害。
“匹诺康尼,无论是现实,还是梦境——目前,是否存在繁育的虫群?”
“真实存在的,而非梦境素材的那种。”
星期日明显一怔。
这个问题显然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他眉头微蹙,陷入短暂的沉思。
几秒钟后,他谨慎地开口:“梦境内部由忆质自发形成,那么,梦境里什么都有可能。”
“忆质会响应潜意识的恐惧与认知,凝聚成各种形态。”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证实了墨徊的疑虑并非空穴来风。
“确实,猎犬家系最近提交过几份报告,提到在梦境某些相对不稳定或边缘的区域,观测到了类似虫群的聚集现象。”
“它们表现出一定的攻击性和扩张性,与通常记录在案的忆域迷因行为模式有差异。”
“我不久前已经派遣相关人员负责调查和清剿。”
星期日的表情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扰:“但目前来看,效果……一般。”
“它们似乎能巧妙地利用梦境的结构缝隙移动,隐匿,甚至……本能的增殖。”
“常规的梦境维稳手段对它们效果有限。”
他进一步分析,试图厘清源头。
“但需要明确的是,筑梦师在设计梦境时,一般不会主动引入繁育这种极度危险且不受控的命途概念作为基础素材。”
“那无异于在火药库旁玩火。”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知更鸟,似乎在寻求佐证,知更鸟也肯定地点了点头。
“忆域迷因的出现本身,很多时候就是一个意外。”
“它们是记忆与情感在忆质中沉淀扭曲,结合后自发生成的造物,很多并非被筑梦师有意创造出来。”
墨徊托着下巴,尾巴尖无意识地点着地面。
“也就是说,最初的,设计中的匹诺康尼梦境,理论上并不存在虫群这个预设的梦境概念或基底。”
“至少,是没有和繁育直接关联的虫群意象作为构建材料?”
星期日肯定地点了点头,他的表情看起来相当诚恳,没有隐瞒的迹象:“可以这么理解。”
“梦境的基础蓝图,由家族和早期的筑梦大师们共同确立,核心是同谐与美梦。”
“繁育……与我们的理念背道而驰,且极度危险,绝不会被主动纳入。”
他看向墨徊,带着探究:“难道……你已经亲眼见过,或者遭遇过虫群了?”
这是合理的推测,否则墨徊不会如此笃定地提出这个问题。
墨徊摇了摇头,没有透露迷思的存在:“我的消息来源……另有他处。”
他继续托着下巴,露出困惑的神情,自言自语般低喃:“奇了怪了……祂说的虫子确实来到了匹诺康尼,还提醒我要小心……”
“究竟是指现实的匹诺康尼,还是指梦境呢?”
“或者……两者都有?”
他晃了晃尾巴,仿佛在甩掉不必要的思绪,“好了,轮到你问了。”
星期日没有丝毫犹豫,开门见山,问出了那个盘桓在他心头许久的,最核心的问题。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卸下伪装的直接。
“墨徊,你介入匹诺康尼,与知更鸟合作,与公司周旋,深入流梦礁……”
“最终的目的,是来阻止我的吗?”
“阻止我……尝试重现秩序曾经的荣光?”
这个问题抛得如此赤裸,连旁边的知更鸟都屏住了呼吸。
她看向墨徊,眼中既有担忧,也有一丝期待,期待一个清晰的答案。
墨徊这一回没有绕圈子,回答得异常直白,甚至带着点残酷的客观。
“不算吧。”
他看着星期日微微睁大的眼睛,平静地补充。
“你的成功,或者失败,严格意义上来说,对我个人,对我核心计划的影响……其实没那么大。”
“最多,就是你,以及跟随你理念的人,最后需要承受的代价,在形式和程度上会有差异。”
“代价?”
星期日捕捉到了这个词,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冰冷的质问。
“嗯。”
墨徊点了点头,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而非威胁。
“坦白的告诉你,如果事情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大概会有几个结局版本。”
他竖起一根手指:“简单版——你和你试图重建的秩序框架,被星穹列车撞一下。”
“结局可能是你重伤或失去力量,你的计划破产,但匹诺康尼和大多数人还有救,你本人也有活下来的可能,甚至……反思之后,未必没有起飞的余地。”
“这是代价相对最轻的一种。”
他又竖起第二根手指,红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非人的冷光。
“困难版——事情失控到一定程度,可能会导致我……暂时或永久地失去理智。”
“然后,失去理智的我,可能会遵循某种本能,把你,连同你试图固化的匹诺康尼,一起吞掉。”
“字面或概念意义上的。”
他看向星期日,语气平静得可怕。
“你窥探过我的部分记忆,嗯……虽然是我故意放的。”
他顿了顿。
“你就可以猜想,一个从地狱爬出,本质不算纯粹人类的东西,一旦失去名为理智和人性的缰绳,可能会是什么样子。”
“虽然,我一直在竭力维持正常,克制某些……本能。”
这话里隐含的信息让星期日和知更鸟背脊发凉。
第三根手指竖起:“险境版,你试图重现秩序的举动,触动了某些不该触动的底线,或者引发了不可控的连锁反应。”
“然后,被不止一位关注此事的星神注意到,并认为需要纠正。”
“届时,你可能需要面对来自星神层面的关注或干预。”
“这个……不用我多说后果吧?”
星期日:“……”
知更鸟的脸色也彻底严肃起来,甚至显得有些苍白。
她紧紧抓住了兄长的手臂。
墨徊继续分析,仿佛在做一个风险评估报告。
“第一版本,你还有活着的可能,甚至连带着匹诺康尼都可能存活,你的理念或许还能以另一种形式存续,有起飞的余地。”
“第二版本……基本是毁灭性的,对我,对你,对匹诺康尼都是。”
“第三版本……你个人和你的计划,大概率会像挡在恒星面前的尘埃一样消失。”
星期日沉默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干涩。
“……听起来,这不是没得选吗?”
无论哪个版本,对他个人愿景而言,都谈不上是成功。
墨徊却歪了歪头,露出一个近乎天真的表情:“做你想做的就行了啊。”
“反正……”
他抬起手指,随意地向上指了指,暗示着那无形的,更高的存在。
“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呢。”
星期日没有被这模糊的安慰说服,他紧盯着墨徊。
“如果我的结局,无论哪种,对你来说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需求或必须达成的目标,那为什么你还要如此大费周章地掺和进来?”
“仅仅是为了……看?”
他不相信有人会为了看戏而卷入如此深重的漩涡,尤其是墨徊这种每一步都精于计算的人。
墨徊的欢愉……一点都不是纯粹的……发疯。
墨徊看着他。
这一次,眼中没有了之前的轻松,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冰冷的探究欲。
“因为我要看看你走的路。”
他清晰地回答,“看看这条试图以秩序统合一切,消除混乱与痛苦的路,有没有回头的可能。”
“或者说,在走到尽头之前,保留退路或转化的可能。”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重量。
“我将从你的成功或者失败里,汲取经验与教训。”
“你的理念,你的方法,你面临的阻力,你可能的失误……所有这些,都将成为我孵化自己计划的养料和参照。”
“你在为我试错。”
“星期日。”
“用你的人生,你的理想,你的匹诺康尼。”
知更鸟忍不住出声,声音带着颤抖:“你的……计划?墨徊,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她感到一阵寒意沿着脊椎爬升。
她转向自己的兄长,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哥哥,墨徊……你们两个……不会最终都想要建造一个保护鸟儿的,巨大而坚固的鸟笼吧?”
“只是材料和方法不同?”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墨徊眨了眨眼睛,似乎对知更鸟的联想有些意外。
但随即,他脸上的冰冷融化了些许。
“我要搭建的……”
他轻声说,仿佛在描绘一个珍藏已久的梦境,“不是一个鸟笼。”
“是一个游乐园,或者……一座花园。”
他伸出手,在空中虚虚地划过一个圈。
“它将拥有天空——足够高远,让所有想飞的鸟儿都能尽情振翅,尝试任何它们想要的飞行姿势,哪怕看起来滑稽危险。”
“它也将拥有大地,足够坚实与丰富,让选择行走,奔跑,扎根的生命,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风景与意义。”
他的语气变得柔和,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
“我不会过度地操控他们生长的方式,开花的时节,凋零的姿态。”
“我允许他们自由地竞争阳光雨露,允许他们彼此斗争,合作,相爱,分离……”
“允许他们体验生命应有的一切,无论是甜蜜还是痛苦,是创造还是毁灭。”
然后,他话锋一转。
“但是——我,会一直和他们在一起。”
“无论以什么形态,什么方式。”
“在这座花园里,从它诞生的第一粒种子,到最后一朵花凋零成泥……我都会在。”
星期日听着这描绘,最初的警惕并未散去,反而因为那永远在一起的宣言而更深。
他皱眉道:“但以人的形式,寿命有限。”
“以星神的形式……据我所知,星神也并非真正永恒,且其存在形式与感知,早已与凡人迥异。”
“你如何保证一直在一起?”
“那不过是一种……浪漫的妄想。”
墨徊笑了,那笑容里有理解,有嘲讽,也有一种狂妄的平静。
“那要看……永恒怎么定义。”
他说。
“是时间的无尽延展?”
“是存在的绝对不变?”
“还是……某种锚定与循环?”
“我只做……我认为的永恒。”
他直视着星期日的眼睛。
“就像你,认为绝对的秩序可以给人带来终极的幸福与安宁一样。”
“我们都在追逐自己坚信的答案,哪怕在旁人看来,那答案或许虚幻,或许偏执,或许……根本就是错误的。”
他总结道,语气轻松却字字千钧。
“所以我说……我要做我想做的。”
“仅此而已。”
空气仿佛凝固了。
理念的碰撞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再是单纯的路径分歧,而是触及了存在本质的,近乎根源性的差异。
墨徊看着星期日紧绷的下颌线,忽然又开口,语气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锐利。
“像我们这种人……”
他缓缓道。
“往往是越失去什么,就越会在乎什么,越想要抓住什么,甚至……将其扭曲,放大,变成某种执念。”
他看向星期日,分析的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心理学案例。
“像你,根据你的成长环境——家族如此强调秩序,和谐与责任,内部又有暗流涌动。”
“你的性格本就敏感、谨慎,背负着沉重的期待,却又对生命本身怀有深切的热爱与悲悯。”
他顿了顿,“你越是在意保护,避免坠落,维持和谐,就越可能在实际操作中失去一些东西。”
“比如个体的自由选择,比如接受不和谐的勇气,比如承认失败和变化是生命一部分的坦然。”
“而每一次失去,又会反过来加剧你的在意,让你更执着于构建一个完美的,没有风险的庇护所。”
“这是一种……恶性循环。”
知更鸟担忧地看向兄长,她比任何人都更了解星期日内心的这种挣扎。
星期日沉默了,眼眸深处掠过一丝被说中的刺痛,但他没有反驳。
片刻后,他抬起眼,看向墨徊,声音低沉,却也带着同样锐利的反击。
“所以你也是。”
他一字一顿,“你被放弃,被欺骗,被遗忘……”
“所以你越渴望不被放弃,越追求自身存在的价值,就越可能陷入自我怀疑,觉得自己不具备价值。”
“也就越需要不断去证明,去夺取,去……占有一切你能触及的,让你感觉真实和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恶性循环?”
话说到这个份上,都已经近乎互戳心窝子的,尖锐到残忍的坦白局。
两人都在试图撕开对方精心构筑的心理防御,暴露那最脆弱也最强大的核心驱动力。
墨徊的红色眼睛亮得惊人,仿佛有两团冰冷的火焰在瞳孔深处燃烧。
他没有因为星期日的反击而动怒,反而像是被点燃了某种本能。
“因为……”
他缓缓开口。
“人类,或者说,很多智慧生命……本身就是永不知足的物种。”
“他们利用外部环境和资源,来弥补自身与外界,与理想,与内心空洞之间的差异……”
“这是一种刻在生存本能里的天性。”
他晃了晃尾巴,动作带着一种非人的优雅与诡异。
“而欲望……和贪婪……”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仿佛在念诵某种禁忌的箴言,眼睛变成了漂亮的金色。
“是我的……底色。”
他在这里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这极其短暂的停顿和模糊的指代,让星期日浑身汗毛瞬间倒竖。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面对高位捕食者或不可名状之物的惊悸感,毫无征兆地席卷了他。
他并非第一次从墨徊身上感受到威胁。
但这一次,那威胁不再仅仅是力量或计谋层面的。
而是一种更根源更无常的……异常。
墨徊似乎没有在意星期日的反应。
他转过身,背对着两人,靠着平台边缘的栏杆。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有些飘忽。
“你会在意我,星期日,不仅仅是因为我之前在直播中展现出的异常……也不仅仅是因为知更鸟的引荐和信任。”
他微微侧头,眼角余光扫向身后僵立的兄妹。
“而是因为,你察觉到了,我才是这场棋盘里,最不可控,最无法用常理揣度,也最可能颠覆一切计算的那个变量。”
“哪怕我示弱了,你还是要盯着。”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星期日心上。
“因为,你在我的记忆里,看到的不仅仅是黑暗的过去和创伤……”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寻找最准确的词汇。
“……你看到了更黑暗的,属于更高维度的……东西。”
“它几乎超越了你现有的认知……”
他彻底转过身,面对着星期日和知更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红瞳,如同深渊的入口。
“一种……来自玩家,对游戏数据的……占有欲。”
星期日咬紧了牙关,下颌线绷得死紧。
他几乎是本能地,伸手将知更鸟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
墨徊此刻散发出的气息,与之前讨论时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剥离了大部分人性伪装,更接近本质的,带着潜在掠夺性的姿态。
星期日和知更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判断。
危险。
知更鸟虽然被兄长护在身后,但她并没有完全退缩。
她深吸一口气,从星期日身后探出一点,试探着问,声音虽然还有些紧,但努力保持着镇定。
“游戏数据?墨徊,你……是什么意思?”
墨徊对知更鸟的提问并不反感,甚至似乎很乐意解释。
他歪了歪头,语气恢复了部分平常的随性,但内容依旧惊人。
“嗯,在我的认知和感受里,我所经历的世界,我所遇到的人和事,甚至包括我自己的一部分……”
“有时会给我一种强烈的既视感和框架感。”
“就像……我在玩一场无比真实,却又遵循着某种底层规则和叙事逻辑的游戏。”
他走向平台中央,步伐随意,仿佛在自家客厅踱步。
“我学习这个世界的知识,探索未知的领域,了解不同角色的故事,一点一点地推进着我想要达成的目标……”
“这个过程,和我幼时体验父亲带着玩的儿童游戏时,有某种微妙的重合。”
他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游离感。
“但你们知道的,再火爆的游戏,也终有关服的那一天。”
“服务器会关闭,数据会清空,那些鲜活的角色,动人的故事,玩家倾注的情感与时间……都会烟消云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抬头,看向流梦礁虚假的天空。
“就像花朵会有凋零的那天。”
“可是,花有重开日,岁有再来时。”
“但一个关服的游戏……却不一定会有重新开服,让一切卷土重来的机会。”
“那些数据,就永远停留,又或者死在了硬盘的某个角落,彻底被格式化。”
他重新转身,面对着星期日和知更鸟。
此刻,他的眼神异常明亮,甚至有些狂热。
“我的贪心……就在这里。”
他坦率得令人恐惧。
“我想要的,就是要所有的角色,主角也好,配角也好,甚至是路人甲也好,只要是属于……”
“……我的世界里的东西,那就都要陪着我。”
他指了指自己,又仿佛指向整个匹诺康尼,指向更遥远的星海。
“只要这个东西,能够构成墨徊的认知,记忆,情感与存在意义的一部分。”
“只要它被墨徊认可为属于他的世界……那么,它就是我的世界里的东西。”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而此刻,墨徊真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
“那么,这个世界,以及这个世界里墨徊所在意的一切……理所当然,就都是墨徊的。”
知更鸟:“……”
她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眼前这个人,这个用如此平静乃至理所当然的语气,宣称要占有一个世界及其所有存在的人……
真的是之前那个和她讨论音乐艺术,会为了伙伴而谋划,甚至流露出脆弱一面的墨徊吗?
那层温和乐子人的外壳下,竟然是如此……庞大而恐怖的执念?
墨徊看着他们脸上无法掩饰的惊悸与戒备,忽然笑了笑。
那笑容仿佛孩童炫耀最珍贵玩具般的纯粹。
“而作为价值的交换……”
他轻声说,语气郑重得像在立下誓言。
“我会拼尽全力,走到那个能够让他们,让所有属于我的世界的东西,存在得更久,更稳固,更自由的位置上去。”
“用我能想到的一切方法,付出我能付出的一切代价。”
知更鸟和星期日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度的震惊与复杂难言的情绪。
知更鸟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时失语。
她感觉……自己的哥哥星期日虽然理念偏执,追求一种近乎绝对的秩序与庇护,但至少其出发点是为了他人好。
而墨徊……他的出发点,是赤裸裸的,近乎本能的占有与留存。
这已经超出了普通理想或野心的范畴,更像是一种……扎根于存在本质的病症。
他们两个都病得不轻,但好像……墨徊的病更根源,也更……危险。
墨徊似乎被他们脸上的表情逗乐了,笑容扩大了些,缓和了之前那种极具攻击性和压迫感的气氛。
“吓到了?”
他眨了眨眼,语气轻松下来,甚至带上了点不好意思。
“听起来好像是非常中二,非常病态,甚至非常……狂妄的理念吧?”
他垂下眼眸。
当他再次抬起眼时,眼中的金色已经褪去,变回了原本的红色,但那红色深处,依旧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执着。
“可是……我的愿望,其实非常简单,非常自私。”
他的声音很轻。
“简单到,自私到……我会愿意为它,添上我全部的生命,灵魂,理智与未来作为柴火,去燃烧,去推动。”
他的眼睛掠过了一丝极淡的金色,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因为……”
他最后说道,声音低得几乎像是叹息,却又无比清晰。
“它……是「我们」拥有的全部。”
星期日和知更鸟站在原地,久久无言。
他们意识到,此刻的所见所闻,或许才是墨徊层层面具之下,更接近本质的某个剖面。
他真正的内核,是一个因极度失去而催生出极度占有欲,并决心为此颠覆常理,甚至挑战永恒定义的……
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