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月目光落在脚下的一小丛野草上,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
“这里我妹妹当时,就被压在这下面,墙倒下来的时候,她还活着,我后来看过那缝隙,她试过想爬出来,但墙太重了,她动不了,最后是被活活闷死的。”
她的声音很平,几乎没有什么起伏,
“雨停后,我一大早跑过来,想看看我妹夫长啥样,还给他们带了点自己腌的菜。结果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嘴张得很大,里面灌满了雨水和泥,眼睛瞪着,我怎么帮她合都合不上。”
“你是第一个发现现场的?”萧洋问。
“嗯。”
山中月点点头,眼神飘向远处,那片荒草仿佛又变成了那天的惨状。
她的表情依旧看不出明显的悲伤,仿佛在讲述一件发生在遥远陌生人身上的事。
但萧洋能感觉到,那平静叙述之下,深埋着凄凉。
“节哀。”
潘维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接着又问,
“我们还想打听一下方彤彤以前的事,就是她出事之后,好像变了个人”
他有些紧张,怕触痛对方。但山中月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平静。
“嗯,我也觉得很奇怪。”她说,
“小时候,彤彤其实跟我不算太亲,但那件事之后,她突然变得只跟我最好,什么话都跟我说。她说”
山中月顿了顿,抬眼看向萧洋,眼神里有种奇异的光芒,
“她说她来自另一个世界,她得想办法回去。”
另一个世界。
这四个字插进了萧洋脑海中的某个锁孔,奇幻大陆的画面闪过。
“她还说了什么?”潘维追问,显然也被这个说法吸引了。
山中月没有立刻回答,她看着萧洋和潘维,
“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但你们得帮我一个忙。”
“帮你什么?”萧洋问。
“我觉得,彤彤是被人害死的,杀她的人,很可能就是当年那个欺负过她的畜生。”
山中月的语气带上了清晰可闻的恨意。
“哦?”萧洋不动声色,等她继续说。
“那人被抓进去,蹲了这么多年大牢,心里肯定恨极了。他在里面受苦,可彤彤却慢慢走了出来,还找到了真心对她好的丈夫,眼看要过上好日子。他怎么能甘心?所以,他一定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在那个下雨的晚上,弄塌了彤彤家的墙,把他们一家全都”
她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有证据吗?”萧洋问得直接。
山中月迎上他的目光,扯了扯嘴角,
“我要是有证据,还需要找你们帮忙吗?我自己就去告他了。”
“那人现在在哪?”
“不知道,他家里人说,他出狱后就进城打工去了,具体在哪儿,谁也不知道,他肯定是心虚,躲起来了!不然为什么连自己家里人都不告诉?”山中月语气肯定。
“嗯,如果找到他,我们会留意的。”
萧洋应承下来,“他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吗?”
“他肯定改了名字,换了身份。”山中月说,
“但有一个特征是绝对改不掉的,他左边脸上,有一块巴掌大的胎记,暗红色的,形状很奇怪,像”
她皱了皱眉,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形容,
“像地图上那个澳大利亚的形状!他肯定没钱去做激光或者植皮,只要见到,你们一定能认出来。”
“你自己怎么不去城里找他?”潘维插嘴问道。
山中月的眼神黯淡下来,方才那股气势泄去不少,
“我爸病了,中风,躺床上需要人伺候,我必须得留下来,等我爸好一点,我肯定自己去找!”
她最后一句说得斩钉截铁。
萧洋和潘维交换了一个眼神,山中月的叙述逻辑清晰,不似作伪,两人点了点头,算是正式接下了这个委托。
山中月松了口气,这才继续刚才被中断的话题,
“还有一件事,你们要小心方中正不对劲。”
“方中正?”
“就是彤彤的爷爷,现在一个人住在山腰石屋的那个。”
“他怎么不对劲?”萧洋追问,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
山中月陷入回忆,脸上掠过些许后怕,
“有一年,我在彤彤家过年,半夜我起来上厕所,看到方中正在堂屋里烧炭。”
“烧炭?冬天烧炭取暖,不是很正常吗?”潘维不解。
“不,”
山中月摇头,声音压低了,
“他把门窗关得死死的,还还用旧衣服堵住了烟囱。那时候我已经懂点事了,那不是取暖,他是想把屋里所有人都闷死!”
萧洋和潘维心中一凛。
“我当时吓坏了,没敢声张,等他回自己屋睡了,我才偷偷摸过去,把堵着烟囱的东西扯开。第二天,他又变成了那个糊里糊涂、颠三倒四的样子,我没敢问,但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去他们家过年了。”
山中月抬起头,看着两人,一字一句地说,
“方中正,绝对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他装疯卖傻,很可能是在隐瞒什么,或者在害怕什么。”
潘维沉默了半晌,消化着刚才听到的一切,才又抬起头,带着最后的犹豫问道,
“我还想问你个问题。”
“你说。”山中月平静地看着他。
“你见过四肢反折、背贴地面爬行的人吗?”
潘维问出这句话时,声音有些发紧,这是他们追查的核心,必须确认。
出乎意料地,山中月脸上没有困惑或否定,反而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甚至带着找到同类的惊讶。
“你们也见过?”
萧洋和潘维的心同时一沉,又同时一紧——这证实了那不是孤例。
山中月点点头,眼神投向废墟外远山的轮廓,陷入了回忆,
“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见过。”
“那是我妈去世后,守灵的最后一天晚上。”
她的声音变得更低,像怕惊扰什么,
“按规矩,最后一晚要由儿女守灵,那几天我浑浑噩噩的,一闭眼就是她死时的样子她是开拖拉机时意外摔下来,履带从她腰以下碾了过去,泥土软,算有点缓冲,可内脏还是”
“从那以后,我爸就垮了,整天抱着酒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