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用力推了推鼾声正浓的潘维。
潘维不耐烦地咕哝一声,迷迷糊糊睁开眼。
昏暗的光线下,他看到萧洋只穿着一条内裤,脸色惨白地坐在自己床边,眼神直勾勾的。
潘维一个激灵,睡意吓跑了大半,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肖、肖兄我我还是喜欢女人实在抱歉”
萧洋没理会他的胡言乱语,
“刚才,那东西来了,就趴在我们窗户外面,我看到她的时候不知道她已经在那里看了我们多久。”
潘维“噌”地坐起来,所有的睡意烟消云散。
他连滚爬爬扑到窗边,警惕地只露出半只眼睛,紧张地朝外四处张望。
窗外,月光下的村庄寂静无声。
一栋栋低矮的平房轮廓沉默地蹲伏着,水泥路空荡荡的,连野猫野狗都不见踪影。
仿佛刚才那惊悚一幕,只是深夜一场过于逼真的幻觉。
但潘维回头,看到萧洋脸上残余的冷汗,他知道,那绝不是幻觉。
潘维从窗边缩回来,脸色比萧洋好不了多少。
两个人相对无言地坐了一会儿,房间里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呼啸的风。
过了一会儿,潘维咽了口唾沫,哑着嗓子打破沉寂,
“你说她为啥要来看咱们?”
萧洋摇摇头,他同样想不通。
“什么都没做,只是观察为什么?”
难道这些生物有着某种更难以理解的目的?它们是在确认什么?
两个人探讨了半天,从灵异传说扯到心理学,又从超自然现象绕回现实犯罪的可能性,始终理不出清晰的头绪。
时间在焦虑中一点点流逝,窗外的天色由浓黑转为深蓝,再透出鱼肚白。
黎明终于到来,驱散了部分夜晚的恐怖,却没能驱散萧洋心头的迷雾。
他感觉自己离某个真相无比接近,可同时又像被困在死胡同里,找不到拉开它的那根线头。
该从哪里入手?方老头?那双靴子的女人?
就在两人相对无计时,潘维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来,屏幕亮起,眼睛顿时瞪大了,
“回了回了!是山中月!她回消息了!”
萧洋立刻凑过去,聊天对话框里,那个昵称为山中月的头像在跳动。
对方的回复很简单,并没有回答潘维之前连珠炮似的问题,只有一句,
「你去皇后村调查了?」
潘维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
“嗯,我们现在就在皇后村,方便见一面吗?我有很多话想问你。”
发送,等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漫长。
萧洋起身去了趟公共厕所,用冷水抹了把脸,试图让自己更清醒,回来时,潘维正死死盯着屏幕。
“潘哥,她说什么了?”
“她约我们在村口那棵老槐树底下见面,八点。”
潘维抬头看了看手机顶部的时间,“现在六点三十四分。”
“行,”萧洋抓起外套,“咱们先过去等着。”
清晨的老槐树下,已经聚着几个早起闲聊的老人。
萧洋和潘维蹲在稍远一点的石墩旁,食不知味地啃着干硬的馒头,眼睛不时瞟向进村的土路。
七点五十分左右,一个身影出现在路口,朝着老槐树走来。比约定的时间到得早。
来人是个年轻女性,身材不高,皮肤是常年劳作晒出的健康黝黑,四肢结实,穿着朴素的旧衣裳。
但她的眼神清澈,带着一种与外表略显矛盾的沉静,年纪看起来二十出头,她就是山中月。
“抱歉,久等了。”她的声音有些低,带着山里人特有的口音。
“没事没事,”潘维连忙站起来,“那个找个地方聊聊?”
山中月点点头,目光扫过旁边那些若有若无打量他们的老人,
“嗯,我知道个好地方。”
她转身带路,方向赫然是昨天萧洋他们去过的那片废墟——方彤彤家。
走到那扇歪斜半塌的院门前,山中月掏出钥匙,熟练地打开了那把生锈的挂锁。
“放心吧,”她似乎看出两人的迟疑,“我仔细看过,除了塌的那一块,其他地方还算结实,不会有事。”
萧洋跨过门槛,再次走进这片荒芜的院落。
晨光下,倒塌的房梁和碎砖瓦砾显得更加触目惊心,杂草在裂缝间顽强生长。
但正如山中月所说,除了那面承重墙连带部分屋顶坍塌,其余部分的房屋骨架依然倔强地立着。
“你们是从城里来的?”
山中月在一截倒下的房梁上坐下,饶有兴致地打量他们,目光在萧洋脸上多停留了片刻。
萧洋点头。
潘维已经按捺不住,急急问道,
“你在论坛上发的那些帖子为什么从来没提过后来后来她们都出事死了?”
山中月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有些苦涩,又带着点嘲讽,
“提了有什么用?我发过,在别的帖子下面回复过。有人信吗?他们要么说我编故事,要么让我别扯这些晦气的。你们相信我说的话吗?”
“相信。”这次是萧洋回答的,语气平静肯定。
山中月看了他一眼,眼神波动了一下。
她弯腰,从杂草里扶起一个倒扣的小板凳,拍了拍灰,自己坐了下来。
“我觉得,我妹妹的死,有蹊跷。”
她抬起手,指向那面倒塌的墙壁,
“这房子,是我爸当年亲手盖的,用我爸的话说,就算我们自己家的房子塌了,这里也不会塌。”
“你们不住在这个村子?”
萧洋捕捉到一个细节,如果她就住在皇后村,早上见面无需约时间,更不需要他们等。
“嗯,”
山中月坦然承认,
“我在隔壁村住,早上骑摩托车过来的。”
她继续之前的话题,
“你们也看到了,就算塌了那一块,别的地方还好好地立着。看看这墙,看看这房梁我爸用的料实,做工也仔细。那年那场雨是大,但说实话,比那更大的风雨这房子也不是没扛过。什么样的雷,能刚好劈塌那堵承重墙,还刚好就在他们一家四口吃饭的时候?”
萧洋走到残存的墙壁旁,伸手摸了摸裸露的砖石和夯土,触手坚硬,缝隙紧密。
他对建筑懂得不多,但基本的细节还是能感受到。
正如山中月所说,这场意外透着太多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