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息之后,推演完毕。
楚云动了。
脚下缥缈流云步玄妙踏出,身形瞬间变得虚幻不定,空间法则的皮毛被融入步法之中。原地留下数十道凝实程度不一的残影,每一道残影都从不同方位,朝着焚山熔岩猿斩出一道灰蒙蒙的混沌剑气!
更玄妙的是,这些剑气在脱手飞出的过程中,竟开始自行衍化!有的剑气化作赤红色的火焰狂龙,咆哮冲击;有的化作青色的疾风之刃,切割空间;有的化作紫色的狂暴雷霆,霹雳炸响;甚至还有的化作冰蓝色的极寒冻气,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威力惊人!
这正是太初混沌剑修炼到高深境界的精髓所在——心念所致,剑气可衍化诸天万法!虽受楚云自身目前所领悟大道种类的限制,无法真正做到无穷无尽,但对付眼前这头主要依靠蛮力与火系神通的巨猿,已然足够!
焚山熔岩猿怒吼连连,双拳舞动如风车,暗金色的火焰拳罡如同两座移动的火山,将一道道袭来的剑气轰碎、震散。然而,它很快便惊骇地发现,这些被击碎的剑气,并未彻底消散,而是崩解成无数更加细微、更加难以捕捉的灰蒙蒙“剑丝”!
这些剑丝如同拥有生命与粘性的藤蔓,无视它体表的高温火焰,缠绕上它的四肢、躯干,不断侵蚀、切割着它的护体妖力与坚韧的皮毛血肉,带来一阵阵刺痛与力量流逝感!
“吼!开!!!”
巨猿彻底暴走,施展出压箱底的本命神通!狂暴的妖力混合着燃烧的精血轰然爆发!
以它为中心,方圆三百丈内,天地骤变!地面彻底化为翻滚沸腾的粘稠岩浆之海,空中凝聚出无数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巨大陨石,悬浮飘动,随时可能砸落!
温度瞬间飙升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空气完全被电离,发出“噼啪”的爆鸣,寻常金属在此,瞬间便会汽化!
这是一个充满了极致毁灭与高温的火焰世界,是焚山熔岩猿的主场,在此领域内,它的力量会得到极大增幅,而敌人则会受到全方位的压制与伤害!
然而,楚云身处这恐怖的“熔岩领域”中心,却依旧从容不迫。
他体表,万劫火莲体自动激发到当前极限,九朵凝实了许多、色泽混沌、缓缓旋转的火莲虚影浮现,将他周身牢牢护住。领域内那足以熔金化铁的超高温,被这九朵混沌火莲尽数隔绝、吸收、转化,竟无法伤他分毫!
同时,丹田之内,巍峨的混沌道树感应到外界环境剧变,近三千片已显化虚影的道叶同时发出微不可查的震颤嗡鸣!每一片道叶上,那代表着“火”、“风”、“雷”、“冰”、“空间”、“锋锐”、“厚重”等等不同大道的虚影,都投射出一缕极其微弱的道韵光华!
这些颜色各异、属性不同的道韵光华,并非散乱发出,而是在楚云神念的精妙操控下,于他身体周围三丈范围内,交织、融合,隐隐形成了一片更加朦胧、更加玄奥、仿佛独立于外界“熔岩领域”之外的微型混沌领域!
这片混沌领域雏形范围极小,极不稳定,却蕴含着一丝“万法不侵”、“自成天地”的真意!外界那狂暴的火系法则压制与高温侵蚀,一进入这三丈范围,便被混沌道韵迅速分解、同化、或排斥,难以对楚云造成实质影响!
“该结束了。”楚云眼神一冷,不再试探。
他心念沉入丹田,沟通那悬浮于混沌道树上空、由“死之隐雷”与寂灭剑意初步凝聚的“寂灭之剑”虚影!
“嗡——!”
寂灭之剑虚影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杀意与召唤,猛地一震!一缕纯粹到极致、蕴含着万物终结、归于永寂真意的恐怖剑意,透过冥冥中的联系,跨越丹田与现实的阻隔,悄然加持在楚云并拢的剑指之上!
他缓缓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作剑,对着前方那咆哮的火焰巨猿,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剑啸,没有璀璨夺目的剑光。只有一道色泽灰暗、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长约三尺的纤细剑芒,自他指尖悄然生出,然后以一种看似缓慢、实则超越了思维反应的速度,轻飘飘地“飞”向焚山熔岩猿。
剑芒所过之处,空间仿佛被橡皮擦抹过的铅笔痕迹,留下了一道短暂存在的、纯粹的“无”之轨迹。那狂暴的“熔岩领域”,在接触到这道灰暗剑芒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竟无声无息地寸寸崩碎、瓦解!
沸腾的岩浆瞬间凝固、化为黑灰色的死寂岩石;空中燃烧的烈焰陨石悄然熄灭、化作尘埃飘散;那无处不在的恐怖高温与火系法则压制,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弭!
焚山熔岩猿那双燃烧着金焰的巨瞳中,倒映着那不断逼近的灰暗剑芒,第一次流露出了无边的绝望与恐惧!
它想逃,庞大的身躯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试图向后跃开!
然而,它的身体、它的神魂,仿佛都被那道剑芒中蕴含的“寂灭”真意牢牢锁定、凝固,连转动一下眼珠都变得无比艰难!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死亡的灰暗,在视野中不断放大……
“噗嗤——!”
一声轻响,如同利刃划过坚韧的皮革。
灰暗剑芒轻盈地掠过了焚山熔岩猿那粗壮如擎天巨柱的脖颈。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下一刻,硕大如山丘、表情凝固在极致惊恐与不甘的猿头,缓缓地与身躯分离,沿着平滑如镜的切口滑落,“咕咚”一声坠入下方尚未完全冷却的岩浆之中,溅起一大片赤红的浆液,旋即被吞没。
那高达十丈、如同火焰小山般的无头身躯,僵立了刹那,随即轰然向后倒塌,砸落在凝固的岩浆岩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地面微微一颤。暗金色的妖血如同决堤的熔金之河,从脖颈断口处狂喷而出,散发着灼热的高温与浓烈的腥气,迅速在地面汇聚成一片刺目的血泊。
圆满境七重,赤焰谷霸主之一,焚山熔岩猿——陨落!
楚云面色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伸手对着巨猿的尸体虚虚一抓。
“嗖!”
一枚拳头大小、通体浑圆、表面燃烧着一层纯净金色火焰、内部仿佛有液态岩浆缓缓流动的璀璨妖丹,自巨猿丹田位置破体飞出,落入楚云掌心。
妖丹入手温热,蕴含着磅礴精纯的火系本源之力与一丝残存的狂暴妖魂,正是炼制顶级火属性丹药或法宝的绝佳材料。楚云随手将其收入青木灵戒。
接着,他转身,步履从容地踏过凝固的岩浆岩地,来到那株巨大的火焰莲花之前。
莲台中央,那团不断变幻形态的金乌炎,似乎感应到了楚云的靠近,非但没有表现出抗拒或攻击性,反而如同见到了亲近之人,主动脱离了莲台,飘飘悠悠地飞向楚云,在他摊开的掌心上方轻轻盘旋、跳跃,偶尔还亲昵地蹭蹭他的手指,散发出温暖而愉悦的波动。
“倒是识趣,感知到了我混沌气息的包容与亲近么?”楚云嘴角微扬,露出一丝笑意。混沌之道,本就是万法之源,对金乌炎这等天地灵物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他没有犹豫,心念沟通青木灵戒,将这团灵性初生的金乌炎小心地收入戒中广袤空间,特意将其安置在“万物母气泉眼”的附近。万物母气乃天地本源之气,有滋养万物、促进进化的神效,对于金乌炎这等天地奇火而言,无疑是最佳的成长环境,假以时日,其品质与灵性必能更上一层楼。
做完这一切,楚云方才转身,看向不远处已然挣扎着盘膝坐起、正在努力炼化百草酿药力、脸色依旧苍白的南宫灵儿。
少女察觉到他的目光,连忙停止运功,想要起身行礼,却被楚云抬手示意阻止。
“多谢楚云大哥救命之恩。”南宫灵儿依旧坚持着微微欠身,声音虚弱却充满了真挚的感激。
“举手之劳,不必多礼。”楚云摆摆手,走到她身边不远处一块较为平坦的岩石上坐下,目光扫过周围狼藉的战场与那株失去了金乌炎后光芒略显黯淡的火焰莲花,“你深入此地,是为了赤焰尊者传承?”
南宫灵儿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与不甘:“何婆婆耗费心血才打探到传承可能在此,我也凭借琉璃净火体感应到了呼唤……可惜我实力不济,连守护传承入口的妖兽都无法战胜,更别说通过后续考验,获得尊者认可了……”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充满了挫败感。
“传承入口在何处?考验又有哪些?”楚云直接问道。
南宫灵儿指向下方那依旧缓缓翻涌的岩浆湖:“入口就在这湖底深处。据何婆婆得到的残缺信息与我的感应,要进入赤焰尊者坐化的洞府,需要先通过三重考验。第一重,便是战胜守护‘传承信物’(即金乌炎)的妖兽,证明拥有获取传承的基本实力与资格。这一重……我已经失败了。”她看了一眼那巨大的猿尸,苦笑道。
楚云沉吟片刻,忽然开口道:“金乌炎已被我收取,那焚山熔岩猿也被我斩杀。这第一重考验,便算你通过了。”
“啊?”南宫灵儿一愣,茫然地看向楚云。
“我的意思是,”楚云看着她,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我帮你。后面两重考验是什么?我陪你一起闯过去。赤焰尊者乃是上古火系至尊,他的传承对你至关重要,不应就此放弃。”
南宫灵儿彻底呆住了,怔怔地看着楚云,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巨大的惊喜、难以置信、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冲垮了她的心防,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在苍白的脸颊上肆意流淌。
“楚云大哥……你……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她声音哽咽,带着哭腔,问出了心底最深处的疑惑与悸动。他救她性命,赠她丹药,如今还要为她涉险,去闯那未知的至尊传承考验……这份恩情,太重了,重得让她不知如何报答,重得让她心底那株悄然萌芽的情愫,疯狂滋长。
楚云沉默了一下,目光望向岩浆湖面蒸腾的热气,仿佛穿越了时空,缓缓道:“南宫将军当年,与我父亲乃是生死至交,对我楚家亦有回护之恩。南宫府遭逢大难,满门忠烈蒙冤惨死,而我当时……自身尚且难保,颠沛流离,未能及时援手,甚至连预警都做不到。每每思及,心中愧疚难安。如今有能力,帮你取得传承,助你更快成长,将来为南宫家洗刷冤屈,重振门楣……也算是对南宫将军,对南宫家,对我自己内心的一份……弥补吧。”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与追忆。
“不!不是这样的!”南宫灵儿突然激动起来,不顾伤势猛地坐直身体,泪水涟涟地看着楚云,“父亲若是泉下有知,绝不会怪你分毫!那时你才多大?自身处境何等凶险?连我南宫府都未能察觉那滔天阴谋,你又如何能预先知晓,及时救援?楚云师兄,你已经为我南宫家做得够多了!你手刃了吴启山那个畜生,夺回了天罗令,如今又救我性命……你不要把所有责任,所有重担,都一个人扛在肩上!那不是你的错!从来都不是!”
她情绪激动,语速极快,仿佛要将积压在心中多年的话一口气倾泻出来,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楚云看着眼前泪如雨下、情绪失控却字字真挚的少女,心中某处坚硬的外壳仿佛被轻轻敲开了一道缝隙,一股暖流夹杂着酸涩悄然涌出。他从未料到,这个看似柔弱、一直受他庇护的故人之女,内心竟如此通透,如此善良,更在反过来心疼他背负的枷锁。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带着兄长般的温和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拍了拍南宫灵儿因哭泣而微微颤抖的肩膀。
“好了,灵儿,不说这些了。”他的声音放柔了些,“过去的无法改变,重要的是当下与未来。我们先去取那赤焰尊者的传承,让你拥有足以面对未来的力量。其他的……以后再说,好吗?”
南宫灵儿用力吸了吸鼻子,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楚云那双深邃却此刻带着温和的眼睛,心中的激动与酸楚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更加坚定的暖流与力量。她用力点了点头,用手背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虽然眼睛还红肿着,但眼神已经重新变得明亮而坚定。
“嗯!楚云大哥,我听你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在这灼热的岩浆湖畔,悄然发生了一丝微妙而温暖的变化。那份始于恩情与责任的联系,似乎正在向着更深处,悄然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