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晦这是要将污水坐实,甚至暗示慕容复御下不严,纵容行凶。
慕容复看都不看钱晦,目光直视苏轼:“苏相公明鉴。慕容复若真要杀人,何必留下如此拙劣的把柄?”
“那是你慕容复目无王法!”钱晦斥责道。
“苏公,我慕容复不会蠢到去杀一个无足轻重的押司全家,这除了激怒官府,引来灭顶之灾,有何益处?”
“此案疑点重重,分明是有人欲借此事,一石二鸟,既陷害慕容复,又扰乱苏州安宁,其心可诛。”
苏轼看向慕容复:“慕容复,本官问你,案发之时,你在何处?”
“回相公,案发之时,慕容复正在府衙与相公、钱大人、朱老先生饮宴。”
“你庄中内核人员,又在何处?”
“庄中邓百川、公冶干、包不同、风波恶四大家臣,皆在庄内处理事务,均有不在场证明,庄中上下数百人皆可为证。
“那其他人呢,你慕容复总不能所有人都能时刻看着。”钱晦见缝插针,质疑道。
这是关键。
慕容复早有准备,坦然道:“至于收容的星宿海降卒,皆已登记造册,集中安置在太湖孤岛之上,有专人看管,无令不得出岛,更有巡湖队日夜监视,绝无可能潜入城中作案。”
他回答得滴水不漏,时间、地点、人证俱全。
钱晦却不依不饶:“哼,慕容公子手下能人异士众多,未必需要亲自出手,也未必需要动用庄中明面上的人。
或许……是某些不为人知的‘暗棋’呢?”
就在这时,堂外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钱大人此言差矣!办案需讲证据,岂能凭空臆测?”
众人望去,只见段誉手持一把折扇,缓步走入堂中,他先对苏轼行了一礼,然后看向钱晦。
“小王段誉,可为慕容兄作证。案发前后,我一直与慕容兄在一处,直至宴会开始。若按钱大人所言,莫非小王也是同谋不成?”
大理世子的身份非同小可,他的话极有分量。
钱晦脸色一变,不敢再纠缠。
就在这时,公冶干匆匆而入,面色凝重,手中捧着一个木盒和一叠书信。
“启禀苏相公!属下奉命探查王押司灭门案,在案发现场附近,发现了此物!”
他打开木盒,里面是几枚造型奇特的毒蒺藜和一小块染血的黑色布料。
“经薛神医辨认,此毒蒺藜乃西域黑教独有,而这布料,则与近日在太湖周边出现的那些神秘探子所穿衣着质地相同。”
他又呈上书信:“此外,这是在王押司书房暗格中搜出的密信,还请相公过目。”
苏轼接过信件,一一进行查看审阅,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信中竟是王押司与一个匿名者往来密谋,如何收受钱财,如何在漕运事务上叼难慕容氏。
甚至还有具体的计划,在近期制造事端,陷害慕容复。
而最后几封,更是提到了“上峰”指令,要求他“不惜一切代价,挑起官府与慕容复的冲突”。
这才是所谓的铁证如山。
虽然都是匿名的,但矛头直指蔡京一党。
苏轼自是了然。
“钱大人!”
他猛地将信件拍在桌上,逼视钱晦,“对此,你作何解释?”
钱晦吓得面色苍白,冷汗直流,语无伦次:“这……这定是伪造,是慕容复栽赃陷害!”
“栽赃?”
慕容复冷笑一声,“钱大人,这些信纸、墨迹,皆可请高手来进行鉴定。
更何况,王押司区区一个押司,若无人指使,岂敢如此胆大包天?
这‘上峰’,又是何人?!”
他步步紧逼,毫不退让。
形势瞬间逆转!
苏轼深吸一口气,已然明了真相。
他心中对蔡京的愤怒到了极点,但此刻不能发作。
他必须稳住局面。
“此事本官已知晓!”苏轼沉声道,“灭门案乃黑教邪徒所为,意图挑拨离间,扰乱江南。
本官定会奏明朝廷,严查黑教馀孽。”
“钱大人,你受奸人蒙蔽,妄言惑众,本官念你初犯,暂且不予追究。
但需谨言慎行,若有再犯,定不轻饶。退下!”
他这是快刀斩乱麻,将案子定性为黑教作乱,这样既保全了官府颜面,又洗刷了慕容复的冤屈,更敲打了钱晦。
此言一出,钱晦如蒙大赦,也不敢在说什么,狼狈不堪地退了下去。
堂内只剩下苏轼、慕容复、段誉,还有公冶干。
苏轼看着慕容复,最终长叹一声。
“慕容复,你……好自为之吧。这江南之地,怕是再无宁日了。”
他知道,经此一事,他与慕容复的关系将更加微妙,而蔡京的报复,恐怕会更加猛烈。
慕容复深深一揖:“多谢相公明察秋毫。慕容复定当恪守本分,保境安民,不负相公期望。”
王押司灭门案的真相虽然暂时被苏轼压了下去,但黑教作乱的定性并不能完全平息市井间的流言蜚语。
一种更阴险的说法开始悄然流传——
慕容复表面剿匪安民,实则与西域黑教等邪派勾结,排除异己,王押司不过是发现了其秘密而被灭口。
这流言在茶馆酒肆间滋生,虽无实据,却极其恶毒,让慕容复刚刚创建的声望蒙上了一层阴影。
更令人不安的是,太湖并未因之前的雷霆剿匪而真正平静。
数日后,公冶干面带来新的噩耗。
一支从西南返回、满载药材和珍贵木材的慕容氏商队,在即将进入太湖水域时,于一段偏僻的河道遭遇袭击。
全队二十八人,包括八名慕容氏精锐护卫,无一人生还。
货物被劫掠一空,现场只留下激烈搏斗的痕迹和几具穿着破烂、看似普通水匪的尸体。
但经薛慕华仔细查验,发现这些水匪皆是被利器一招毙命,伤口干净利落,分明是灭口。
而且,在一位护卫紧握的手心,发现了一小片非丝非麻、闪着幽蓝光泽的布料碎片。
这与之前发现的黑教探子衣物质地类似,却又有些许不同。
“公子,此事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