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
袁德泰手持金刀,立于酒馆中央。
巧银和二五跪在一旁,已泣不成声。
“爹”
“师父”
袁德泰最后看了他们一眼,眼中满是慈爱与不舍。
他举起金刀,刀锋对准自己的咽喉。
“袁先生一路走好!”
袁德泰点头,深吸一口气,手中金刀猛地划过!
鲜血喷涌而出!那鲜血并未四溅,而是化作一道赤红流光,尽数没入金刀之中!
金刀剧烈震颤,发出清越龙吟!
刀身之上,金光闪耀。
吸尽气血,圣器自成!
金刀饮尽气血,嗡鸣之声不绝于耳。
刀刃之上,发出清冽如秋水般的寒光,更有一层温润金芒自内而外透出,隐隐流转,似有灵性。
刀身震颤越来越烈,发出的龙吟清越激扬,穿透屋瓦,直上云宵!
酒馆内阴风自动盘旋,却不是先前鬼八仙带来的那种污秽腥寒,而是带着一种肃杀、凛冽、涤荡邪祟的纯净煞气。
袁德泰的尸身并未倒下,依旧保持着持刀挺立的姿势。
“爹!”巧银悲呼一声,想要扑上前。
陆少渊伸手虚拦,凝神感应,沉声道:“且慢,袁先生神魂正在与金刀、与天师敕令相合,此时不可惊扰。”
话音刚落,酒馆外阴风再卷。
这次却非妖邪之气,而是带着森严秩序的冥府威仪。
四名身着皂色差服、手持锁链拘魂牌的黑白无常,凭空出现在堂中,分立四方,面色肃穆。
为首一位黑无常,上前一步,手中展开一卷暗沉沉的帛书,声音平板无波,却清淅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袁德泰接旨!”
一道身影从袁德泰的尸体当中走出,眼中神光湛然,再无半点浑浊老态。
袁德泰整理衣冠,对着无常手中的帛书单膝跪下。
“敕令:人间义士袁德泰,秉性刚直,一生斩恶,功德昭彰。
今舍身成仁,以血淬器,圣刀通灵。着即擢升为‘伏魔金甲神将’,隶属钟馗天师府,镇守邙山鬼门关东南隘口,掌巡戈、缉拿、诛邪之权,即刻赴任,不得有误!”
“袁德泰,领法旨!”
袁德泰沉声应诺。
帛书无火自燃,化作一道金光没入袁德泰眉心。
他周身顿时漾开一层淡金色的神光,身上那套普通衣物也在金光中变化,
化作一套样式古朴、贴合身躯的金色轻甲,肩吞、护心等处有暗金云纹,背后一袭大红披风无风自动。
他站起身来,神将威仪已然初具。
先是看向巧银和二五,眼中慈爱不舍依旧。
“巧银,二五,好好活着。爹如今职责在身,责任重大。
每年中元,若得空隙,必回来看望你们。”他声音温和:“你们要持正守心,若有实在过不去的坎……”
他看了一眼陆少渊,“或可寻陆少侠相助。”
巧银与二五早已哭成泪人,只能拼命点头。
袁德泰又转向陆少渊,抱拳深深一礼:“陆少侠,大恩不言谢。此番因果,袁某铭记于心。
他日若有用得着袁某之处,只要不违阴司法度、天师律令,袁某定义不容辞!
他日,少侠入阴司,杀蒙特内哥罗之时,请传讯告知,袁德泰必去帮帮场子!”
陆少渊郑重还礼:“袁将军言重了。将军舍身卫道,陆某敬佩。日后若有机缘,再与将军把酒言欢。”
此时,领头的黑无常上前,声音依旧平板:“袁将军,时辰已到,请随我等前往邙山鬼门关交割印信,熟悉防务。”
袁德泰点点头,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女儿,毅然转身。
四名无常左右护持,阴风再起,裹挟着袁德泰的身影,倏忽间便淡去,消失在原地。
酒馆内彻底安静下来。
巧银扑倒在父亲方才站立之处,低声啜泣。二五红着眼框,将她扶起,默默收拾。
陆少渊静立片刻,待巧银情绪稍缓,方才转身看向二五。
这位年轻人眼框通红,抱着金刀,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二五。”陆少渊开口道。
二五闻声抬头,连忙躬身:“陆大侠。”
陆少渊目光落在他手中金刀上,沉吟道:“袁将军将此刀留给你,是信你能持正守心,继承他的遗志。
然则,刀虽有灵,终是外物。你若想真正以此刀斩妖除魔,护佑一方,自身也需有修为根基。”
二五闻言,眼神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陆大侠,我……我自幼跟着师父,只学了些粗浅把式和刽子手的技法……”
“心性更为重要。你师父一生刚直,你也心性纯善,这便是最好的根基。”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这里有一篇道家筑基引气的歌诀,名为《全真大道歌》。
此歌诀乃玄门正宗筑基之法,中正平和,循序渐进,最重根基打磨,于资质要求不高,正合你修行。
你若能勤修不辍,日日勤修体悟,配合金刀煞气洗炼自身,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有所成就。”
二五身躯一震,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陆大侠……您、您肯教我?”
巧银也止住哭泣,望了过来。
陆少渊微微颔首:“你师徒二人品行端正,袁将军又将与我有一场并肩作战之谊。
传授一篇筑基歌诀,结个善缘,有何不可。”
他说着,走到桌边,示意二五和巧银也坐下。
二五连忙拉着巧银,恭躬敬敬坐在下首,如同听讲的学生。
陆少渊略作思忖,缓缓开口:
“大道初修通九窍,九窍原在尾闾穴……”
他诵的正是全真教基础的《全真大道歌》总纲。
此歌诀虽只是引气筑基之法,却蕴含道家修行最根本的“顺则为凡,逆则为仙”之理,
阐述了如何感应气血、搬运内息、贯通关窍的初步法门,语言古朴,意境深远。
陆少渊一边诵念,一边以指蘸水,在桌面上简单勾勒出人体轮廓,点出涌泉、尾闾、命门、夹脊、玉枕、泥丸等关键穴窍的位置与气血运行的路线。
陆少渊将总纲诵完,又足足讲了大半个时辰。
“此歌诀乃是全真教真传,祖师为重阳真人王重阳所创,你们修炼了这内功,便立下牌位,每日一拜,做一个传承弟子吧!”
陆少渊寻来纸笔,将《全真大道歌》全篇工整写下,又在一旁备注了简易的呼吸导引示意图和注意事项,交给二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