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环形大厅内，气氛凝固得如同实质。
“哥哥？”
陈三爷缩在门口，看着那个悬浮在半空、一身白衣胜雪的男子，又看了看满身烂泥、狼狈不堪的苏晴，忍不住小声嘀咕，“这画风不对啊。这哪是兄妹，这分明是买家秀和卖家秀。”
“闭嘴。”红狐给了他一肘子，眼神警惕地盯着那个叫苍梧的男人。
直觉告诉她，这个没有拿武器的男人，比外面那一森林的怪物加起来还要危险。
“我的妹妹。”
苍梧并没有理会其他凡人，那双银白色的眸子始终注视着苏晴。他的声音温柔得有些失真，就像是经过了某种音频软件的修饰。
“三千年了。你终于舍得从那个肮脏的凡人躯壳里醒来了？看来，那个所谓的‘大寂灭阵’，终究还是关不住神的意志。”
他缓缓伸出手，掌心向上，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过来吧。回到我身边。让我们重新合二为一，开启这颗星球的……格式化程序。”
“格式化？”
苏晴咬着牙，眼中的紫光因为愤怒而变得极不稳定，“当年就是为了这个疯狂的计划，你偷袭了我，把我的神魂撕裂，封印在这个……这个只能靠吃碳水化合物维持生命的弱小躯体里！”
“苍梧！你背叛了第一纪元的誓言！你说过要守护这片天地，而不是把它变成神墟的殖民地！”
苏晴怒吼一声，手里那只变形的不锈钢杯子猛地掷出。
“当！”
杯子在距离苍梧面门三寸的地方停住了。
并不是什么神力护盾。
而是一道看不见的高压气墙。大厅地板上的通风口瞬间喷射出高压气流，形成了精准的空气屏障。
“物理防御？”林轩眉毛一挑。
“你还是这么暴躁。”
苍梧轻轻一挥手，不锈钢杯子被气流吹飞，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守护？那种低级的仁慈只会让文明停滞不前。只有毁灭和重启，才是进化的捷径。”
他终于转过头，那双毫无感情的银眸看向了林轩。
“至于你……那个所谓的变数。”
苍梧上下打量着林轩，眼神中透着一种看小白鼠的淡漠，“钟山选中的凡人？我看也不过如此。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做……养料吧。”
“养料？”
林轩并没有生气，反而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用胶带缠着的破眼镜，大步走上前，站在了苏晴身前。
“这位……大舅哥。”
林轩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假笑，“虽然你们兄妹重逢的场面很感人，但我作为一个医生，有些话不吐不快。”
他指了指苍梧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
“你看起来保养得不错，皮肤紧致，没有皱纹。但你的眼神出卖了你。”
“你的瞳孔虽然是银色的，但缺乏微缩反应。这意味着……那是义眼。还有你的皮肤，虽然白，但在强光下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硅胶质感。”
林轩的声音突然变得犀利：
“你根本不是活人。甚至……你连‘神’都算不上。”
“你只是一具……依靠维生系统维持运作的、高度仿生的‘生物机器人’。”
苍梧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
“放肆。”
“被我说中了？”
林轩冷笑，指着大厅中央那颗巨大的、跳动的金色果实。
“如果我没猜错，那才是你的‘本体’吧？或者说，那是神墟在这个基地的……中央服务器。”
“而你，苍梧，你不过是这个服务器生成的……一个拥有管理员权限的‘虚拟形象’，或者是一个被上传了意识的……高级网管。”
“网管？”张大牙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凡人，你的想象力很丰富。”
苍梧的声音冷了下来，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但有些真相，知道了是要付出代价的。”
“动手！”
随着他一声令下，大厅四周的墙壁突然裂开。
但出来的不是机器人，也不是怪物。
而是无数根像血管一样的透明管子，喷射出淡蓝色的雾气。
“是神经毒素！”红狐脸色大变，“闭气！”
“没用的。”苍梧悬浮在半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这是纳米级神经毒素，能通过皮肤渗透。三秒钟内，你们的中枢神经就会麻痹，成为任我摆布的……标本。”
滋滋滋——
蓝雾迅速弥漫。
陈三爷和张大牙只吸了一口，就感觉手脚发麻，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翻起了白眼。
“林轩……”苏晴虽然有神性护体，但这具凡人躯体也扛不住，身体摇摇欲坠，“头……好晕……”
“别睡！”
林轩一把扶住苏晴，另一只手迅速从包里掏出了那块“生物玉髓”。
“大舅哥，你玩毒？”
林轩嘴角勾起一抹疯狂的笑意，“巧了，我是医生，最擅长的就是……以毒攻毒。”
他猛地将手中的生物玉髓，狠狠地砸向了中央那颗金色的果实。
“这块石头里，封存着建木针对神墟病毒产生的‘超级抗体’。也就是你们这套系统的……杀毒软件！”
“不！住手！”
苍梧一直淡定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恐。
但已经晚了。
“啪！”
暗红色的玉髓精准地砸在了金色果实的外壳上，瞬间碎裂。
里面的古菌群落在接触到神墟能量的瞬间，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瞬间复活。
“滋啦——！！！”
原本金光闪闪的果实，表面迅速蔓延出一层暗红色的霉斑。
就像是一个原本完美的苹果，突然开始极速腐烂。
“警告！核心数据受损！检测到未知病毒入侵！”
“防火墙失效！系统……崩溃中！”
大厅里的红灯疯狂闪烁。那些喷射毒雾的管子突然哑火，然后开始倒吸。
“啊！！！”
悬浮在半空的苍梧发出一声惨叫。
因为那颗金色果实是他的“本体”，服务器中了病毒，他这个“网管”自然也跟着遭殃。
他的身体开始闪烁，像是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那原本精致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了下面冰冷的金属骨骼和腐烂的生物组织。
“我的脸！我的数据！”
苍梧捂着脸，从半空中跌落下来，摔在地上，变成了一个半人半鬼的怪物。
“趁现在！”
林轩屏住呼吸，冲过去把陈三爷和张大牙拖到通风口。
“苏晴！去拔网线！”
林轩指着金色果实下方那几根最粗的缆线，“那是它的能量来源！拔了它，这什么大祭司就彻底死机了！”
“拔网线？本座喜欢！”
苏晴强撑着眩晕，跌跌撞撞地冲向那颗正在“发霉”的果实。
她没有用手，而是直接上脚。
“给本座……断！”
她一脚踹在一根只有手腕粗的晶体管上。虽然没有神力，但那一脚依然带着拆迁办的气势。
“咔嚓！”
管子断裂。蓝色的能量液喷涌而出，溅了苏晴一身。
“不——！！！”
地上的苍梧发出了绝望的嘶吼。他的身体在这一瞬间彻底僵硬，眼中的银光熄灭，变成了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而那颗巨大的金色果实，也在一阵剧烈的颤抖后，光芒黯淡，变成了一颗灰扑扑的……大石头。
整个要塞的震动停止了。
“呼……呼……”
林轩瘫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一地狼藉。
“这就是……神？”
他走过去，踢了踢苍梧的尸体，“也不过如此。只要找到了电源开关，神也得跪。”
“凡人。”
苏晴满身是蓝色液体，站在那颗灰色的石头前。她回头看着林轩，眼神复杂。
“你……把他杀了？”
“我只是帮他强制关机了。”
林轩站起身，走到苏晴身边，从兜里掏出一块手帕，帮她擦了擦脸上的蓝水。
“别难过。他不是你哥哥。真正的苍梧……可能早在三千年前就已经死了。”
“这个，只是神墟利用他的基因和记忆，制造出来的……看门狗。”
苏晴沉默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废掉的“服务器”，突然伸出手，在那块灰色的石头上轻轻按了一下。
“咔哒。”
石头表面裂开一道缝隙。
一个古朴的、用青铜打造的小盒子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林轩问。
苏晴捡起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把造型奇特的、像是某种钥匙的……玉尺。
“这是……量天尺。”
苏晴的声音有些颤抖，“是开启‘昆仑天门’的……另一半钥匙。原来，哥哥一直把它藏在这里。”
她抬起头，眼中的紫光终于完全消散，只剩下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
“林轩。”
她第一次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叫他的名字，“带我回家吧。我想……我想吃你做的饭了。”
“好。”
林轩握住她的手，虽然满是污渍，但却无比温暖。
“咱们回家。不过在此之前……”
林轩看了一眼那个虽然瘫痪但依然价值连城的基地。
“三爷，别装死了！起来干活！”
“这地方虽然毁了，但这些设备拆回去卖废铁，也能值不少钱。”
“这就是咱们下一站的……路费。”
陈三爷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得嘞！拆迁我是专业的！”
在这一片狼藉的地下废墟中，一场关于“神明”的闹剧落幕了。
但林轩知道，拿到了这把“量天尺”，真正的终局——昆仑之战，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