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真是一个小机灵鬼。】钟诚却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一个赞,【既说出了真相,又让他们能听懂,还突出了事情的严重性和‘神使’的重要性,一石三鸟!】
一旁的顾秉谦忍不住插嘴问道:“钟……钟千户,照此说来,今日这几只……”
“顾阁老问到了关键!”钟诚重重一点头,指向地上的残骸,“今日来袭之石象鬼,不过是那‘大吞噬者’无穷魔军之中,最微不足道的斥候、先锋罢了。如同我军中探马,其真正之主力,尚未显露万一!”
“嘶——”
此话一出,现场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仅仅是探马先锋就如此凶悍难缠,差点在万军从中刺杀了九千岁,那真正的主力大军该是何等恐怖?
众人只觉得头皮发麻,仿佛已经看到了星海之外那无边无际、吞噬一切的恐怖阴影。
魏忠贤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他原本只当是寻常妖物作崇,没想到背后竟牵扯出如此可怕的“万界浩劫”。
他敏锐地抓住了钟诚话语中的关键:“如此说来,此等魔患,日后还会再来?”
“厂公明鉴!”钟诚立刻送上肯定,“范真人曾言,时空裂隙既开,便如堤坝蚁穴,难以瞬时弥合。‘大吞噬者’之魔念既已感知此界,断无轻易放弃之理。今日之袭击,恐……恐仅仅是个开始。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既点明了持续的威胁,又再次强调了“神使”和“重明鸟”存在的必要性。
现场陷入了一片死寂。方才因击退妖物和封赏祥瑞带来的些许轻松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面对未知庞然大物的恐惧。
魏忠贤沉默片刻,细长的眼睛里精光闪铄,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最终,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决断的冷意:“咱家知道了。既然如此,王恭厂此地,乃至与神使相关之一应事务,便更为紧要——钟诚!”
“下官在!”钟诚条件反射地躬身抱拳。
九千岁略一沉吟,似乎下定了某个决心,声音虽不高,却足以让周围几位内核人物听清:“尔且听真。即日起,着你署理‘提督钦差王恭厂事务’一职!王恭厂一应事宜,皆由你权宜处置,不必事事奏报。望你不负咱家期望,好生做出一番事业来!”
【我从“协理”升职成“署理提督”!】
虽有一个“署理”(代理)的前缀,但这意味着他已从副手一跃成为这个要害部门的实际最高负责人!从此,在与神使相关的一切事务上,他拥有了极大的自主权和话语权,再也不用担心被不懂行的上官掣肘。
钟诚心中狂喜,面上却强压激动,深深一揖:“下官定竭尽全力,以报厂公知遇之恩!”
魏忠贤见他如此识趣,看他越发顺眼,竟拉着他又闲话了几句家常。这已远超上官对下属的关怀,带着几分长辈对看重的子侄的亲近。
他细细问了钟诚家中尚有何人,住在何处,甚至提及看他年轻,问及是否已有婚配,言语间似有关照之意。
钟诚一一躬敬作答。九千岁听罢,微微颔首,随即吩咐左右,这并非宫中之赏,而是他以私人名义,赠予钟诚黄金五十两、上等杭缎十匹,外加几瓶他府中秘制的,效果远胜御用金疮药的“生肌散”,并特意准了他三日假期,嘱他务必好生养伤,勿虑公务。
“厂公厚恩,下官……下官……”钟诚面露感激,声音微颤,随即话锋一转,带着无比的坚毅:“然神使初临,万事草创,王恭厂此地千头万绪,下官实在放心不下。恳请厂公允准,就让下官在此地就近养伤,既可随时处理急务,亦能……亦能近水楼台,得沾神使些许恩泽,或于伤势有益。”
【我的伤口要是感染,或者其他并发症,还得靠马冬梅呢。】钟诚心说,【所以我还是呆在王恭厂算了。】
此言一出,魏忠贤先是一怔,随即动容。他见过太多趁机捞取好处、偷奸耍滑之辈,却少见如此重伤之下,仍将公务和责任放在首位的年轻人。这份“公而忘私”的劲头,在此刻显得尤为珍贵。
“好!好!忠勤可嘉,咱家果然没有看错人!”魏忠贤重重拍了拍钟诚未受伤的肩膀,眼中最后一丝审视也化为了彻底的认可。
他留下一句“你好生做”,这才在心腹簇拥下,心满意足地摆驾回宫。
九千岁这一走,在场的文武官员们也纷纷告辞。
钟诚首先送走的是以顾秉谦为首的一众文官。
虽说文武殊途,文官更管不了厂卫,但这些朝堂大佬,他自然不敢怠慢,忍着腿上的阵阵抽痛,恭躬敬敬地一一作揖相送。
并不出乎意料,这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文官们,此刻对他颇为客气。首辅顾秉谦甚至还勉励了他一句:“钟提督年轻有为,忠勇可嘉,日后当好生为厂公、为朝廷效力。”
而兵部尚书冯嘉会更是特意落在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今日方知钟提督之胆略。好生将养,待伤势稍愈,来部里寻我一趟。”这话里的意味,似乎不只是客套,更象是有实务要交办。
【看来我这就算是正式添加阉党了——冯尚书这是让我去过那个什么生活?】钟诚心中胡思乱想,面上愈发谦逊,“多谢大司马(对兵部尚书的尊称)关爱,下官省得,定当登门聆训。”
送走了文官集团,接下来便是厂卫系统的自己人。
钟诚的态度依旧把握着分寸,不卑不亢,既感念各位上官平日的提携与今日的关怀,又丝毫不因刚刚擢升而显露出半分骄矜之色。
“薛高老弟此番可是简在帝心,更是深得厂公信重啊!日后这王恭厂的重担,可就落在你肩上了。若有事,可直接来找田某哈哈哈……”田尔耕笑声洪亮,但话语中却听不出太多情绪。
“全赖都堂与诸位上官栽培,薛高唯有兢兢业业,以报天恩与厂公信任。”钟诚应对得体,将功劳归于上级,丝毫不因为刚才的功劳而翘尾巴。
这番表现,倒也赢得了一圈或真或假的赞许。然而,在那一片“年少有为”、“前途无量”的恭维声中,钟诚敏锐地捕捉到了几道隐藏在笑容下的、冰冷而嫉恨的目光。
他心中雪亮。自己以如此年纪、如此资历,骤然坐上这“署理提督”的位置,掌管着与“神使”沟通的要害部门,不知断了多少人的财路与晋升之阶。现场升官固然风光,却也瞬间成了众矢之的。
【人性如此。】钟诚在心中冷笑,【总不见得为了搞好人际关系,我就该辞官不做,把位置让出来吧?】
送走了厂卫高官,最后留下的便是京营武将们。
那些被石象鬼毒血所伤的倒楣蛋,经过战斗修女的紧急处理,基本没有性命之虞。
伤势较轻的,互相搀扶着,或是由家丁接回府中将养;伤势较重的,则被小心地安置在门板上,准备送往相熟的医馆进行后续治疔。
钟诚也是一一送别,感谢他们刚才的“奋勇”出手,并承诺稍后会亲自上门探视,医药费用也由王恭厂衙门一力承担,这番表态自然又赢得了一众好感。
待到人群散去,原地便只剩下了孙应元和王承恩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