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大胆钟诚,竟、竟、竟敢冒犯凤驾!”
李进忠(魏忠贤原名)能从自阉入宫的无赖,混成权倾天下的权阉,经历之丰富自不待提。
宫闱倾轧、朝堂攻讦、边关烽火,什么阵仗没见过?但他也是头一遭看到钟诚这样自寻死路的大胆狂徒——竟敢在皇贵妃面前动手,打翻救治皇子的药碗?
这已经不是虎口拔牙,这是当着佛祖的面掀了贡品桌!
他愣了一瞬,脑中飞速闪过“失心疯”、“被邪魔附体”、“政敌派来的死士”、“东林馀孽要复制梃击案”等十几种可能,才戟指钟诚,尖利的嗓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惊愕都有些变调:“给咱家拿……”
“厂公,你先别急,容我说完——届时再拿我不迟。”
钟诚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与他刚才雷霆般打翻药碗的动作形成了鲜明对比。他甚至还整了整刚才动作间有些凌乱的飞鱼服袖口。
男频霸总,不是“天凉王破”,不是无限黑卡,更不是“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真正能称为“霸总”的男人,是在泰山崩于前时,能精准计算出崩了多少方土石、又该如何利用这些土石构建自己商业帝国的狠人。
他懂得何时该示弱,何时该强硬,更懂得在刀尖上跳舞时,如何让看客觉得他是在表演一场必赢的赌局。
父母突然亡故之后,几乎没怎么上过班的钟诚,能从一干竞争对手、元老故旧、亲朋好友手中夺回产业,并且做大做强——这就是天赋,勉强不来。
他不等魏忠贤反应过来,目光如电般扫向一旁禁若寒蝉的太医们,声音沉凝,不容置疑地问道:“诸位太医,敢问,此处主事者何人?”
他话音未落,一位太医几乎是本能地、弱弱地再次举起了手,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斗:“下、下官……不,不对……在下就是太医院院判,董、董玉林!”
几句话说得颠三倒四,礼数全乱。照理说,董玉林这位太医院院判(副院长)是堂堂正六品,钟诚这个锦衣卫小旗官不过从七品;董院判在此规规矩矩按方诊治、治病救人,钟小旗却张狂而行,惊扰凤驾、打翻药碗,实属狂悖。
但此刻形势比人强!钟诚身后那两位沉默矗立、宛如金属神只的“天国神使”,以及他本身那股混不吝、仿佛挟带雷霆天威的霸道气势,已彻底碾碎了品级的常识。
董玉林被这股超规格的压迫感完全慑住,竟下意识地拱了拱手,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徨恐,用上了对上级或钦差的敬称:“这、这位上差……不知……有何见教?”
钟诚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一步踏前,目光炯炯地问道:“董院判,闲言少叙!我只问你,尔等依据何理,断定皇子殿下仅是寻常惊厥?所用方剂,又是何种君臣佐使,药理如何?”
董玉林被问得一怔,但涉及专业,总算找回一丝底气,勉强应道:“殿下脉象浮紧急促,指纹青紫透关,显是外受巨震,内伤神魄,以致肝风内动,邪热扰心。故而下官等会诊,拟定此方,取钩藤、蝉蜕以息风止痉,黄连、栀子以清心泻火,佐以朱砂安神,麝香开窍……”
“够了。也错了!”钟诚不等他说完,断然打断,心中暗道,【这帮老中医果然是用了朱砂!三皇子恐怕不是死于‘惊厥’,而是死于急性汞中毒引发的多器官衰竭!】
他在后世看过科普视频,内容提及古代医家常用朱砂(即硫化汞)治疔惊厥,实则是利用汞中毒对神经系统的抑制麻痹作用。若剂量稍控不当,或患者体质敏感,便是杀人于无形的剧毒。
视频还提到,历代皇家宫殿喜用朱砂调制的‘丹漆’粉刷梁柱墙壁,以显富丽堂皇。常年居住其中,必定长期摄入低剂量汞元素。
婴幼儿免疫力本就低下,惊吓导致神经功能紊乱,再被太医照本宣科灌下一剂猛药,便成了急性汞中毒叠加慢性中毒,多器官衰竭几乎是必然。
所以三皇子朱慈炅不是当天死亡,而是拖了整整九天……
【万一三皇子喝下这口药中了毒,到时候修女又治不好,那我麻烦就大了——幸好我及时出手。】钟诚又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不过给这帮明朝人做科普太过麻烦,不如当神棍来得方便。】
他环视众人,朗声说道:“殿下此症,非是凡间风邪惊厥。乃是王恭厂灾变时,域外魔气乘虚而入,侵染殿下经络脏腑。
此魔气阴寒诡谲,性质不明,尔等所用方剂,皆是助火升阳、开通走窜之药。
若以此药灌下,非但不能驱邪,反而如同火上浇油,只会激得那魔气在殿下体内狂窜暴走,侵蚀心脉。
此非救命,乃是害命!”
【有道理!】上至万岁爷、九千岁、顾秉谦、任贵妃,下至小火者、小宫女、“大汉将军”,甚至一干“中医十三科,祝由第一科”的太医们,都觉得他这番话言之成理,无可辩驳。
(注:所谓“巫医同源”,祝由科即类似“我家有个夜哭郎”的巫术。)
钟诚突然一转身,撩起飞鱼服下摆,单膝跪地,抱拳躬身,冲着任贵妃道:“微臣情急之下冒犯凤驾,罪该万死!若娘娘认为臣该死,臣此刻便引颈就戮,绝无怨言!”
这一手以退为进恰到好处。任贵妃又是感动,又是无措地道:“你也是为了救人,本宫不怪你。可若不服药,炅儿他……”
“娘娘请放心,三殿下吉人自有天相。”钟诚粲然一笑,抬手一指道,“微臣已请来了天国神使,圣教修女,马氏冬梅。”
他随即转向天启皇帝,躬身请示,语气躬敬而果断:“陛下,马修女身怀天界医术,可否准其即刻为三殿下诊治?”
此时的朱由校哪里还有半分尤豫,连声道:“准!准!快请修女施术!快!”
“微臣领旨!”钟诚切换成低哥特语道:“修女阁下,请开始吧。”
“咚、咚、咚。”梅操纵动力甲走到暖阁门口,臂甲上一个不起眼的传感器发出几乎不可闻的低频嗡鸣。【生命扫描激活。多重频谱分析。】
【诊断:幼年人类个体。严重生理性惊厥。病因:强烈外界冲击波导致神经系统过载,以及跌倒造成的轻微脑震荡。伴随缺氧症状。建议治疔:静脉注射神经稳定剂与促氧合剂,配合脑波镇静程序。】
“可以处理。”战斗修女的回答简洁冰冷。她转向身旁的审判官:【精细操作需要。可否解除武装?】
要知道,战斗修女和审判官都是未曾经历基因改造的“凡人”。他们没有星际战士的“黑色甲壳”,操纵动力甲依靠的是力反馈系统,而非神经接口。
这种系统不可避免地存在微小延迟和精度损失。对于挥舞链锯剑、格挡攻击等宏观战斗动作而言,这点损失可以接受。
但对于需要亚毫米级精度的操作(如静脉注射),这套系统就显得过于“笨重”和“粗糙”。伺服系统一个微小的过冲,就可能导致针头扎穿血管。
塔烙斯的红色目镜闪铄了一下:【批准。保持警剔。】
“喀拉、喀拉、喀拉——噗嗤、噗嗤、噗嗤!”
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和气密泄压声中,战斗修女穿戴的“圣血型动力甲”开始了分离程序。
胸甲向上掀起,肩甲和背部的组件逐一解锁、分离。
冰冷的、带着机油和臭氧味道的空气从动力甲内部涌出,挟着一股股白色水蒸气。
在所有人惊讶、惊奇、惊骇的目光中,一条修长矫健的身影从钢铁躯壳中迈步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