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液体悬在那人下巴下方，像一滴凝固的墨。沈清璃瞳孔一缩，手指立刻压在短杖顶端。
她手腕翻转，短杖插入地面三寸。一圈土痕从杖底扩散，围住尸体周围。地表裂开细缝，形成一个闭合的环形沟槽。
“别靠近。”她声音压得很低，“这东西在吸气。”
叶凌霄站在原地没动，剑仍横在胸前。他盯着那滴黑液，发现它正在缓慢拉长，尖端微微颤动，仿佛感应着什么。
故人盘腿坐下，右手按在左臂旧伤处。皮肤下的血管突突跳动，热度透过衣料传出来。他闭上眼，十指交错，指尖泛白。
沈清璃深吸一口气，双手握紧短杖。真气从丹田提起，顺着经脉涌向双臂。杖身青光渐亮，不是刺眼的那种，而是像晨雾里的水色，一层层荡开。
故人喉头滚动了一下。他开始运转体内残存的气息，沿着一条极不规则的路线游走。这是他早年留下的秘术路径，断续不连，每次催动都像在撕裂经络。
地面轻微震动。
沈清璃感到一股沉闷的力量从地下升起，不是冲着她来的，但与她的真气产生了呼应。她咬牙，将更多真元灌入短杖。青光变亮，边缘开始泛出金丝。
两人之间的空气扭曲了一下。
叶凌霄察觉到变化。他迅速扫视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影接近。三具尸体都还躺在原位，其中两个的手指刚才抽搐过一次，现在静止了。
突然，中间那具尸体猛地弓起背。
黑液炸开，化作七道细线射向三人。速度极快，划破空气时发出轻微的撕裂声。
叶凌霄双剑交叉，挡在沈清璃前方。黑线撞上剑面，发出“嗤”的一声，金属表面立刻出现焦斑。他手臂一震，差点握不住剑柄。
另一道黑线绕过他的防御，直扑沈清璃肩头。她来不及完全闪避，短杖横移半尺，勉强割开一部分。剩余力量擦过肩膀，布料裂开一道口子，皮肤渗出血珠。
故人睁眼，印诀不变。他额头冒汗，嘴唇发白，但手型没有丝毫偏移。
沈清璃咬牙，左手撑地稳住身体。她把全部真元集中在短杖末端，青金色光芒骤然暴涨。光芒与从地下涌出的能量在空中交汇，形成一道旋转的光柱。
光柱落地，炸成环形波纹。
冲击扫过全场。黑线尽数断裂，在半空中化为黑烟消散。三具尸体同时剧烈抖动，表面裂开蛛网状纹路，像是被高温炙烤过的陶器。
波浪过后，空气安静下来。
沈清璃脱力跪倒，手扶短杖才没趴下。她呼吸急促，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短杖上的光已经暗了大半，只剩一点微弱的闪烁。
叶凌霄收剑入鞘，快步走到她身边。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红色药丸，塞进她嘴里。
“咽下去。”他说。
她点头，艰难吞下。药丸化开后有一股温热感顺喉咙滑落，慢慢流向四肢。
叶凌霄又转身看向故人。他嘴角有血迹，左臂伤口崩裂，血顺着袖子往下淌。他靠在药棚柱子上，闭着眼，呼吸沉重。
叶凌霄蹲下，撕开他衣袖，用布条扎紧伤口上方。然后取出另一粒温脉丹，递到他嘴边。
故人张嘴含住，没有说话。
叶凌霄站起身，环视一圈。三具尸体彻底不动了，表面的裂痕里没有再流出任何东西。地上的土环还在，但已经失去光泽，变得普通。
他低头看着中间那人的脸。眼皮发黑，像是被火烧过一样。他伸手探了探鼻息，没有呼吸。心跳也停了。
这不是普通的死法。
他回头看向沈清璃。她靠在柱子边，一只手还握着短杖，指节发白。另一只手按在肩头伤口上，血已经止住。
“能站起来吗？”他问。
她试了一下，腿软了一下，又被她强行撑住。“可以。”
叶凌霄点点头。“先别松劲。还不知道有没有下一波。”
沈清璃喘了几口气，慢慢调整呼吸。刚才那一击耗尽了她近七成真元，短时间内没法再发动融合技。但她能感觉到，短杖内部还有余温，像是在积蓄力量。
故人睁开眼，看了她一眼。“你做到了。”
她摇头。“是我们一起。”
叶凌霄蹲在尸体旁，用剑尖轻轻拨开那人衣领。脖颈处有一道暗红色印记，形状扭曲，边缘不规则。他以前没见过这种标记，但感觉熟悉。
他想起昨夜治疗患儿时，曾在几个病人背上看到类似的痕迹。当时以为是病症导致的皮肤变化，没太在意。
现在看，不像那么简单。
他站起身，走到药棚门口。外面天色灰蒙，雾比之前浓了些。村中依旧安静，没人出门查看刚才的动静。
战斗虽然结束了，但问题才刚开始。
沈清璃缓过来一些，扶着柱子慢慢站起来。她走到故人身旁，伸手碰了下他的手腕。脉搏很乱，但还算有力。
“你还撑得住吗？”她问。
故人点头。“死不了。”
她抬头看向叶凌霄。“接下来怎么办？”
叶凌霄望着枯井方向。井口的木板还在渗水，水迹漫到了台阶边缘。他记得刚才那股能量波动扫过时，井底似乎也有反应。
但他现在不能下去。
他转身走进药棚，从角落拿起一块干净布巾，用水浸湿后递给沈清璃。“处理下伤口。”
她接过布巾，擦掉肩上的血。疼痛让她皱了下眉，但没出声。
叶凌霄又取出几根银针，递给故人。“压住穴道，别让血往上冲。”
故人接过银针，准确扎进自己肩颈三处位置。动作熟练，像是做过很多次。
沈清璃看着他们配合的样子，忽然说：“刚才那招……还能用吗？”
叶凌霄摇头。“你们都受伤了，不能再硬拼。”
“我不是说现在。”她说，“我是说，如果调好了状态，能不能再试一次？”
叶凌霄沉默几秒。“可以，但必须准备充分。刚才那种情况，差一点就失控了。”
沈清璃点头。她靠在柱子上，闭眼调息。短杖放在腿边，杖头朝上。
故人拔出银针，血流减缓。他靠回柱子，低声说：“他们不是来杀我们的。”
叶凌霄看向他。
“他们是来测试的。”故人说，“看看我们能不能破开那层控制。”
沈清璃睁开眼。“你是说，有人在用这些人做实验？”
“不止是实验。”故人抬手抹掉嘴角的血，“是在找能对抗那种力量的人。”
叶凌霄盯着地上尸体。“所以只要我们出手，就会被记录。”
“对。”故人点头，“每一次应对方式，都会被传回去。”
沈清璃低头看自己的手。刚才释放融合技的时候，她感觉到一股反向的拉扯力，像是有人在远处窥探。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下次他们再来，可能就不会这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