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井边缘的湿痕还在扩大，水珠顺着木板缝隙往下滴。叶凌霄放下笔，手指在桌角轻轻敲了一下。他没抬头，但肩膀已经绷紧。
沈清璃站在药棚门口，短杖抵地。刚才那一震比之前更明显，像是有东西从井底往上推。她没说话，只是把杖换到了右手。
故人靠在墙角，眼睛闭着，呼吸很轻。他的右手搭在右臂旧伤处，指尖微微发颤。
药棚外的篮子没人动过。干粮和水壶摆在原地，风吹不走。
叶凌霄站起身，走到门边。他看了眼村中几户亮灯的人家，又回头看了看桌上记满症状的纸。舌根黑、耳道出血、瞳孔迟滞——这些点被他圈了出来。还没写完。
他伸手去拿挂在柱子上的剑。剑柄冰凉，握上去时指腹擦过一道新磨出的划痕。这是昨夜用真气养针时不小心留下的。
他刚把剑取下，村尾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是村民的脚步。太快，太齐。
他立刻侧身挡在药棚门前，左手将沈清璃往里一拉。动作干脆，没有多余声响。
三道黑影从屋后掠出，直扑药棚正面。一人持刀砍向门框，刀锋离叶凌霄脖子还有半尺时，他已出剑。
剑尖点在对方手腕内侧，那人手一松，兵器落地。叶凌霄旋身，左肘撞向第二人胸口，同时右脚后勾，踢起地上掉落的刀，反手接住，顺势横劈。
第三人跃起躲避，人在空中就被一股力道压了下来。是沈清璃用短杖在地上一点，引动地下气流扰其落脚。
叶凌霄趁机逼近，手中双剑交错，一长一短划出两道弧线。长剑逼退对手兵刃，短剑贴着对方肩颈扫过，削断半片衣领。
那人踉跄后退，另外两人也已站定，三人呈三角之势围住药棚门口。
叶凌霄站在原地，双剑垂下，呼吸平稳。他没急着进攻，只盯着三人动作。
左边那人抬手摸了下脸，抹掉一层灰。露出的皮肤青白，血管泛着暗紫。右边那人站着不动，但脚尖一直在轻微抖动，像是控制不住身体节奏。中间那个低着头，双手空着，掌心朝上。
叶凌霄忽然动了。
他先攻左侧，剑走直线，逼得对方举刀格挡。就在两剑相撞瞬间，他手腕一翻，短剑自下而上挑出，目标不是人，而是对方头顶上方的空气。
一道细微裂响传来。
那人脸色骤变，猛地后撤，但肩头还是被划开一道口子。血没流出来，伤口边缘迅速发黑。
叶凌霄收回剑，看向中间那个空手的人。他刚才那一剑切中的不是肉体，而是对方释放出的一层无形波动。
这三人不是单独行动。有人在背后操控节奏。
他转头对沈清璃说：“别靠近他们。”
沈清璃点头，退到药棚角落，短杖依旧抵地。她能感觉到这些人体内的气息混乱，像被什么东西强行串在一起。
叶凌霄再次出剑。
这次他不再试探，直接使出《太虚剑经》中新悟的变招。剑路不再是连贯轨迹，而是断续跳跃，前一剑明明刺向胸口，下一瞬却出现在腿侧，仿佛中间少了一段过程。
左侧那人刚挡住第一剑，第二剑就已经擦过他的膝盖。他跪倒在地，想撑起身子，却发现下半身失去知觉。
右侧那人怒吼一声冲上来，双拳带风。叶凌霄不退，迎面而上，剑尖在他拳势未尽时忽然转向，绕过手臂直取咽喉。那人慌忙仰头躲避，脖颈处留下一条细红印。
中间那个空手的人终于动了。他抬起右手，在空中画了个符号。地面微微震动，另外两人眼神突然清明，动作同步加快。
叶凌霄皱眉。这个符号他没见过，但感觉危险。
他不再保留，脚下猛踏，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冲出。双剑交叠成十字，迎面撞上三人联手攻势。
金铁交鸣声炸开。
他借力后跳，落地时双脚分开站稳。对面三人向前一步，准备再攻。
就在这时，倒地那人突然抽搐起来。黑蛇从伤口蔓延至整条手臂，迅速向上爬。他张嘴想叫，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
中间那人脸色一变，急忙收手。地面震动停止。剩下两人动作立刻变得迟缓，眼神重新涣散。
叶凌霄抓住机会，疾步上前，一剑拍在中间那人肩上。那人当场趴下，没能再起。
另两人摇晃着想逃，叶凌霄甩出短剑，钉住其中一人脚背。那人惨叫倒地。另一人跌跌撞撞跑了两步，被沈清璃用短杖轻轻一点，地面突起一块土石绊倒他。
战斗结束。
叶凌霄走回药棚门前，拔起短剑，剑身干净，没有沾血。他把剑挂回腰间，低头看着三个俘虏。
他们的皮肤都在变色，尤其是中间那个，脸上浮现出青黑色纹路，和故人旧伤位置相似。
他转身走进药棚，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手还是稳的。
沈清璃跟进来，站在他旁边。“他们体内的力量不对。”她说，“像是被人种进去的。”
叶凌霄放下杯子。“不只是种进去。是在控制他们做事。”
“你那套新剑法……”她顿了顿，“刚才最后那一招，是怎么做到的？”
“我把剑劲分成两段。”他说，“第一段留在原地制造假象，第二段才真正出击。他们反应不过来。”
沈清璃看着他。“所以你是故意让他们觉得你能被预判。”
“嗯。只要他们按常理应对，就会慢半拍。”
外面传来呻吟声。倒地那人已经开始抽搐，嘴角溢出白沫。叶凌霄走出去蹲下查看，发现那人瞳孔已经扩散。
他伸手探鼻息，还有一丝微弱呼吸。
“活不久了。”他说。
沈清璃也蹲下来，伸手碰了下那人手腕。皮肤冰冷，脉搏乱跳。“不是中毒。是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崩塌。”
药棚角落，故人睁开了眼睛。
他慢慢站起来，走到三人身边，蹲下，掀开中间那人的袖子。手臂内侧有一道烧灼般的印记，形状扭曲，像某种封印破裂后的痕迹。
他盯着那印记看了很久，然后低声说：“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被用。”
叶凌霄站起身。“什么意思？”
“这些人之前就被操控过。”故人说，“只是上次失败了，留下了后遗症。现在有人强行重启。”
沈清璃皱眉。“谁会这么做？”
“不知道。”故人摇头，“但手法很熟。不是临时起意，是早就计划好的。”
叶凌霄看向枯井方向。井口的木板还在渗水，水迹已经漫到药棚台阶下。
他走过去，弯腰捡起一块碎石，扔进井里。
石头落下去的声音很慢，像是沉了很久才碰到水面。
他站直身体，说：“他们不是来杀我们的。”
沈清璃问：“那是来干什么？”
“是来阻止我们继续治人。”他说，“有人不想让这些病好起来。”
故人这时开口：“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
两人看向他。
“也许治病的过程，会触发什么。”他说，“他们怕的不是病人康复，而是康复之后会发生的事。”
沈清璃低头看自己的短杖。杖头刚刚又震了一下，比之前任何一次都重。
她抬头，正要说什么，药棚外突然响起一声闷响。
是那个被钉住脚背的人。他已经不动了。脸上盖着一层灰白色的膜，像是皮肤在快速老化。
叶凌霄快步走过去，蹲下检查。鼻息全无，心跳停止，死亡时间不超过十息。
他伸手揭开那层膜，发现对方眼角裂开，有黑色液体缓缓流出。
他立刻站起，对沈清璃说：“进棚里去。”
沈清璃没动。她盯着那人的眼睛。
黑色液体滑到下巴时，突然停住，悬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