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尘背着婉清,脚踩在焦土上。地面裂开的缝隙里还冒着热气,风从背后吹来,带着灰烬和硫磺味。他没有回头,一步接着一步往前走。右腿每迈一次都像被刀割过,但他不能停。
婉清伏在他背上一动不动,呼吸浅得几乎感觉不到。断念丝缠在两人小指上,银光微弱,却还在闪。他的左手一直护着她的后颈,防止她滑下去。香囊挂在腰间,裂口比之前更深,边缘渗出暗红粉末,像是干涸的血迹。
走了大约半炷香时间,前方出现一片碎石谷地。乱石交错,高低不平。他放慢脚步,耳朵微微动了一下。风向变了,不是自然的流动,而是被人刻意扰动过的痕迹。
他继续走,手悄悄摸向香囊。指尖触到一小撮细粉,是“迷踪粉”。这东西无色无味,只能在月光下释放微弱灵场波动,能干扰追踪者的感知。他不动声色地将粉末藏进袖口,随后假装体力不支,靠在一棵烧焦的树干旁歇息。
他低头看婉清的脸。冰晶面纱裂了一道缝,露出半边苍白的肌肤。他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其实他知道她听不见,也没醒的可能。但他必须让后面的人以为他们还有交流。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加快脚步,走入碎石谷地。靴底踩在石头上发出清晰声响,故意留下一串明显的足迹。他往左侧绕行,经过一块断裂的岩壁时,眼角余光扫过光滑的断面。
倒影里有一道黑影掠过焦木,动作极快,但肩甲处一道斜向刻痕没能逃过他的眼睛。那纹路形似残月,是他曾在基地第三层见过的守卫队长标记。可那些守卫不该知道出口位置,更不可能这么快追上来。
除非有人提前布置了路线。
他收回视线,脚步未停。手指在袖中轻轻一弹,迷踪粉洒入脚下尘土。粉末遇风即散,融入地面裂缝之中。只要月光升起,这片区域就会形成扭曲的灵场幻象,误导追踪者判断方向。
他抱着婉清跃下一处高坡,落地时膝盖一软,差点跪倒。他咬牙撑住,顺势滚进一条干涸的溪道。水流早已枯竭,只剩冰冷的河床。他贴着石壁坐下,把婉清轻轻放在身侧,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溪道深处温度骤降,寒意顺着衣料渗进来。他解开外袍一角,盖在她身上。断念丝依旧连着,银光未断。他还剩一点力气,但不能再浪费。
他从香囊底部摸出一枚干瘪的花蕊,是“夜昙花蕊”。这东西遇空气会化为无形香雾,能放大迷踪粉的幻影效果。他指尖用力,将花蕊碾碎,投入迎面吹来的风中。
香雾无声扩散。
片刻后,远处传来一声短促的金属碰撞声。紧接着是低沉的喝问,语气急躁。有人踏入了幻区,开始怀疑同伴。
他闭眼喘息,额头渗出冷汗。刚才那一连串动作耗尽了他最后的稳定力。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撕裂内脏。他不敢深吸,只能小口小口地换气。
婉清的手指突然抽动了一下。
他睁开眼,低头看她。她仍闭着眼,但睫毛颤了颤,像是梦中挣扎。断念丝的银光亮了一瞬,随即恢复微弱。他伸手探她脉搏,跳动依旧缓慢,但比之前稳了些。
他还不能松懈。
他重新背起她,沿着溪道下游移动。地面越来越湿,偶尔能听见滴水声。头顶岩层厚重,遮住了月光。他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在试探前方是否安全。
转过一个弯道时,他停下。
前方十步远的地方,溪床中央立着一块半埋的石碑。表面被泥沙覆盖,只露出一角。他盯着那块石碑看了几秒,慢慢走近。
用袖子擦去泥灰。
上面刻着半个符号。回旋纹路,末端分叉。和家族玉佩背面的图案完全一样。
他蹲下身,伸手描摹了一遍。
指尖刚离开石面,身后传来细微响动。不是脚步,是衣料摩擦岩石的声音。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起身,只是将右手缓缓移向腰间香囊。
那里还剩一点虚相粉,足够制造一次短暂的空间错觉。
他靠着石碑坐下来,让婉清靠在自己怀里。左手搭在她手腕上,确认断念丝仍在连接。然后他闭上眼,像是睡着了。
风吹过溪道,卷起一层薄灰。
远处又是一声闷响,地面微微震颤。火云的方向变了,不再只是爆炸余波,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移动。
他睁开眼,瞳孔已转为琉璃色。
还没完。
他站起身,背着婉清,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步伐不稳,但没有停。
走了不到二十步,脚下一滑,踩进一道浅坑。泥土松动,露出一块埋在地下的石板。他停下,低头看去。
石板上刻着半个符号。
他蹲下,用手擦去泥灰。那是一个回旋纹路,末端分叉,与家族玉佩背面的图案完全一致。
他盯着看了很久。
然后伸手,沿着那道纹路描摹了一遍。
指尖刚离开石面,远处又传来一声闷响。地面微微震颤。他抬头望去,发现火云的方向变了。
不再是爆炸的余波。
更像是某种东西在地下移动。
他站起身,背着婉清,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步伐缓慢,但没有停。
风从背后吹来,带着灰烬和余温。
他的衣角在火光中飘了一下。
一只乌鸦从烧焦的树梢飞起,掠过天空。
他忽然停下。
前方三丈外,一块凸起的岩石边缘,有半片破碎的布条挂在尖石上。黑色,边缘绣着银线,是基地守卫的制式披风。
那人就在前面。
他收紧手臂,护住婉清的头。
然后抬起脚,踩进了那片积水的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