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翼香片在耳中发烫，比刚才更热。
洛尘站在后山松树下，手指还捏着碎裂的溯影香珠。他没有立刻动身，而是转身折返，穿过侧门重新进入内务院。这次他走得更快，登记簿上只留下一个潦草的名字，执事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拦。
他再次拿到三级阅览令符。
幽卷阁入口的石兽依旧静立，守阁老者仍低头看书。洛尘递出令符，对方轻轻点头，连眼皮都没抬。他走入通道，直奔冷门典籍区，脚步未停。
三本书已被他昨夜归位，此刻又被一一抽出：《焚香遗录残篇》《北域邪纹志》《试药谷禁地录》。他将它们摊开在木桌上，一页页对照。
标记一致。半圆火焰环绕青烟，是焚香门死士烙印。而“第七次试验失败之地”与令牌上的“七”，以及香珠记忆中的“第七子嗣”，形成一条线。
他取出系统界面，调出扫描功能，对准《试药谷禁地录》纸背。淡光扫过，一行隐墨浮现：“第七炉未成，唯血存焉。”
字迹极细，像是用针尖刻上去的。
洛尘盯着这句。血存焉。不是物，不是方，是血。
他想起小时候的事。出生那晚，族中长老说天象有异，香灰落地成莲形。父亲连夜烧毁了产房所有布帛，连母亲用过的香炉都砸碎埋进后山。当时他不懂，现在想来，那或许就是“香引”的开始。
血脉为引。他的血能点燃某种东西。
敌人设伏，不是为了杀他。他们需要他活着，用他的血完成仪式。而试药谷，曾是逍遥派最危险的炼香废地，七十年前一场爆炸，十三名弟子当场化为灰烬。从那以后，那里被封禁，无人再入。
他合上书，将隐墨那段抄在一张空白纸上，收进香囊独立隔层。其他书籍放回原处，动作轻缓。走出幽卷阁时，日头已高，山风带着晨露的湿气。
他没有回住处，也没有去调香堂。
直接前往议事殿。
殿前已有几名长老到场，正在低声交谈。洛尘上前通报，说自己有紧急情报。掌门皱眉，让他稍等会议开始。他站着没动，银发垂肩，紫眸沉静。
片刻后，众人入座。
洛尘上前一步，从香囊取出染血的布片，放在案上。接着又拿出《焚香遗录残篇》，翻到第十七页，指向拓印图。
“这是焚香门死士标记。”他说，“昨夜袭击我的三人，身上都有这个刺青。”
大殿内安静下来。
一名灰袍长老开口：“焚香门百年前就被灭了，怎么还会出现？”
“他们没灭。”洛尘声音平稳，“只是换了名字。有人收拢残部，重建组织，叫‘影炉会’。我在《北域邪纹志》里查到的。”
另一名长老冷笑：“你拿一本野史当证据？”
“还有这个。”他取出抄下的隐墨纸条，念出那句：“第七炉未成，唯血存焉。”
“他们要重启第七炉。”他继续说，“而我，可能是唯一能点燃它的人。昨夜战斗细节显示，他们熟悉我的习惯，陷阱位置精准，说明早有准备。这不是刺杀，是捕获。”
殿内沉默片刻。
掌门问：“你说他们在找什么？”
“一种力量。”洛尘答，“能改写生死规则的东西。如果我没猜错，他们想找的是‘九命转生丹’真正的形态——不是让人复活，而是让死去的香魂复苏，借香火重临世间。”
“荒唐！”一位长老拍案，“那种邪术早就被天道所弃！”
“可他们已经在做了。”洛尘看向他，“试药谷被封，是因为当年第七次试验出了问题。香炉炸裂，十三人瞬间蒸发。但有没有可能，那次试验其实成功了一半？留下了某种……残留？”
没人说话。
良久，掌门开口：“加强结界巡逻，封锁试药谷周边十里，不得放任何人靠近。另派两名金丹弟子暗中查探附近踪迹，若有异常，立即上报。”
“是。”几名执事起身领命。
会议结束。
洛尘刚走出大殿，一道冰蓝色光芒自门外疾射而来。他抬手接住，是一枚传音符，表面浮着细密冰纹。
寒髓玉共鸣。
婉清的声音从中传出，断续不清：“我被困……山门外……三人黑袍……带香炉……”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符纸在他掌心碎裂，化作粉末飘落。
洛尘指尖一动，淡金符文浮现。他将残粉纳入系统检测，灵波反馈确认：信号来自婉清本人，生命气息微弱，正快速下降。
他抬头望向山门方向。
蝉翼香片再次发烫，这一次不再是短暂灼热，而是持续燃烧般的痛感，像有一根细针扎进耳骨。
他站在原地没动。
低声道：“弟子请求带队接应。”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钟声。今日例行巡查的弟子尚未出发，山门守卫也未上报异常。
没有人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握紧香囊，指节泛白。
银发被风吹起，露出颈侧一道旧伤疤。那是十二岁那年，家族侍卫试图夺走他香囊时留下的。
现在，他们抓走了婉清。
他收回目光，转向掌门。
“我愿孤身前往。”他说，“不惊动任何人，不留痕迹。”
掌门看着他，许久才点头：“去吧，但不可硬闯。若形势不对，立刻传讯。”
洛尘抱拳行礼。
转身时，腰间翡翠香囊轻轻晃动。里面藏着最后一滴“清心涤尘香”，是他留给萧寒的备用香源。但现在，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他沿着主路快步前行，绕过广场，穿过外门长廊。守山弟子看到他，正要打招呼，却被他一个眼神止住。
他没有停下。
走到山门台阶前，他顿了一下。
前方山路空荡，晨雾未散。风从谷口吹来，带着一丝极淡的焦味，像是香料烧尽后的余烬。
他闻出来了。
那是“黄泉秽香”的气味。
敌人用了这种香。
他迈步下阶，身影消失在雾中。
山门外的小路上，一只乌鸦落在枯枝上，翅膀抖了抖，掉下一小片烧焦的布条。
布条上，半圆火焰环绕青烟的标记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