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洛尘站在北谷边缘的灌木丛后,耳中的蝉翼香片还带着余温。他低头看着掌心那块染血的布片,指尖摩挲着上面的刺青——半圆火焰环绕一缕青烟,线条简洁却透出一股死寂的气息。
他的呼吸慢了一瞬。
这个图案不是第一次见。小时候在家族禁地外守夜,他曾偷偷靠近过那面裂开的石碑。月光下,碑缝里刻着同样的纹路。当时他刚要伸手去碰,就被赶来的长辈一把拽开。那人脸色发白,只说了四个字:不可提起。
从那以后,族中再没人提过“焚香门”三个字。
可现在,这标记又出现了,而且是出现在三名杀手身上。他们埋伏在这里,设下杀阵,用的是阴蚀石驱动的腐化符文,明显是冲着他来的。
洛尘将布片收进香囊,又摸出那枚残缺的令牌。数字“七”刻得很深,像是特意留下线索,又像是一种编号。
他没有动。
肩上的伤还在渗血,毒素顺着经脉缓慢爬行。他从香囊取出一小瓶淡绿色液体,倒了一滴在伤口周围。药液迅速渗入皮肤,带来一阵冰凉感。这是系统空间里培育的“凝络露”,能暂时封住毒流扩散。
做完这些,他转身离开北谷。
路上避开巡山弟子的路线,绕过主殿前广场,从侧门进入内务院。此刻正值清晨换岗,几名值夜的弟子正交还腰牌。他低着头走过去,在登记簿上写下一行字:“补交昨夜调香损耗清单。”
执事看了他一眼,点头放行。
他顺利拿到三级阅览令符。
幽卷阁在藏书峰最底层,常年不见阳光,入口处有两尊石兽镇守。他出示令符后,守阁的老者抬了抬头,继续低头翻书。洛尘轻步走入,沿着左侧通道走向冷门典籍区。
他先取下《诸门兴灭考》,翻开目录页找到“焚香门”条目。记载只有短短几句:
“焚香门,北域旁支,擅制迷魂香、控神散。百年前因炼制‘九命转生丹’触犯天道,被七大门派联合剿灭。门人尽数诛杀,典籍焚毁,遗迹封禁。”
他合上书,又抽出一本泛黄的手抄本——《焚香遗录残篇》。
纸页已经发脆,翻动时发出细微响声。第十七页有一幅黑白拓印图,正是那个标记。旁边写着几行小字:
“此为焚香门死士烙印,凡入核心者皆须受刑刻印,终生不得除。见此印者,格杀勿论,不问缘由。”
洛尘的手指停在那行字上。
这不是普通的组织标志,而是身份认证。只有经过特定仪式的人才能拥有。而眼前这三个杀手不仅带着它,还使用了类似焚香门的布阵手法。
说明他们知道真正的传承。
他继续翻找,在另一本书《北域邪纹志》中发现一段记录:
“两百年前,焚香门覆灭八十年后,西部三城接连出现带此标记之人。经查,其背后有一隐秘组织名为‘影炉会’,专收焚香门残部遗孤,暗中复刻香方与符术。曾引发一次清剿,但最终无果,影炉会踪迹全无。”
影炉会。
这个名字从未听闻。但他记得,家族石碑上的裂痕形状,极像一座倒塌的香炉。
他把这几本书并排放在桌上,一页页对照。
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事实:焚香门并未彻底消失。它的血脉以另一种方式延续了下来,而现在,这些人重新出现了,目标直指他。
为什么?
他闭眼回想昨夜战斗的细节。那些符文的走向,毒雾的释放节奏,甚至三人之间的站位,都不是临时拼凑出来的。那是经过长期训练的结果。他们清楚他的习惯,了解他使用香水的方式,连陷阱的位置都卡在他最容易放松警惕的地方。
这不是偶然袭击。
是计划已久的猎杀。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焚香遗录残篇》最后一页。那里夹着一张薄纸,似乎是后来被人塞进去的。
下面画了个简略地图,标着一处山谷位置,旁边注了一行小字:“第七次试验失败之地。”
洛尘盯着那张纸看了很久。
他知道这个地方。那是逍遥派多年前废弃的一处试药谷,曾用于测试剧毒香料。后来因为发生意外,死了十几个弟子,便被封了起来。
而“第七次试验”……会不会和令牌上的“七”有关?
他小心地将这张纸折好,放进香囊独立隔层。其他书籍一一归还原位,动作轻缓,没有惊动守阁老者。
走出幽卷阁时,天已大亮。
山门外传来钟声,今日有长老会议。按惯例,他会作为调香堂代表列席。但现在,他不想出现在任何人面前。
他绕到后山僻静处,靠在一棵松树下坐下。取出香囊中最深处的一枚晶莹香珠——溯影香珠。昨夜他已经用它提取过主控者的记忆影像,但画面太短,只看到一只由烟雾凝聚的眼睛。
他再次激活香珠。
微光浮现,虚影重现:昏暗石殿,青铜香炉,灰白色香条燃烧,烟雾升腾成眼形。
这一次,他注意到炉身背面刻着一行极小的文字。他凝神细看。
字迹模糊,只能辨认出几个词:
“……第七子嗣……血脉为引……香成之日……天地逆转……”
画面突然中断。
香珠表面出现一道裂痕,显然已无法再次使用。
洛尘握紧香珠,指节微微发白。
他们不只是想杀他。他们在找什么和他有关的东西。也许是他身上的某种特质,也许是他的血。
他想起婉清曾说过,月圆之夜她会收集他调香时落下的香灰。她说那种灰有种特别的力量,能让她的冰灵根更稳定。
难道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某种“香引”?
远处传来脚步声。
他立刻收起香珠,起身离开原地。走到半路,耳中蝉翼香片再次发烫。
这一次热度比之前更强。
他停下脚步,抬手抚过耳廓。
婉清那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