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暗金色光点像颗活的星辰,在皮肤下游走时带着微麻的痒意,仿佛有只细小的虫豸正顺着血管钻向心脏。我猛地按住那处皮肤,力道大得指节发白,可光点依旧固执地向前蠕动,在腕间留下道转瞬即逝的金线。
“别按。”扁鹊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青黑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越按,它钻得越快。”他伸出自己的手,虎口处也有个相同的光点在闪烁,像枚即将发芽的种子,“这是‘衔尾蛇’的基因锚点,靠压迫神经来激活——你越抗拒,它越兴奋。”
杰克已经彻底陷入呓语,他瘫在溪边的泥地里,半截身子浸在水里,暗金色的光点顺着他的伤口爬满脖颈,在脸颊上勾勒出诡异的纹路。那些纹路竟与蛇头人脸的轮廓隐隐重合,看得人脊背发凉。“雪……好大的雪……”他胡乱挥舞着手臂,像是在驱赶什么,“别咬我……我的金子……”
左克的光膜忽明忽暗,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越来越紊乱。他死死盯着杰克脸上的纹路,指尖在光膜上急促滑动,淡蓝色的血液滴落在屏幕上,与数据流交织成奇异的图案。“是神经映射……”他的声音带着气音,每说一个字都要喘息半天,“锚点在复制他的记忆碎片……用恐惧来构建新的神经通路……”
我突然想起伊莎贝拉最后那句话——“疫苗库里混了激活剂”。曼掌村的画面再次撞进脑海:波依老人卷起袖子时露出的老年斑,孩子们排队时踮起的脚尖,护士推针管时那抹过于温柔的笑……光带炸裂前的最后影像里,那支疫苗的针管上,似乎也有个极小的蛇形印记。
“我们得回去。”我抓住左克的肩膀,指腹触到他皮肤下同样在蠕动的光点,“回曼掌村!”
左克的光膜突然弹出幅全息地图,刚果盆地的雨林在地图上化作片墨绿色的海洋,而曼掌村所在的位置,正闪烁着刺眼的红色警报。“回不去了。”他的声音里带着绝望,“全球通讯系统在三分钟前被劫持,量子裂隙的坐标被锁定——伊莎贝拉把所有可能的传送点都标了‘净化区’,只要我们启动裂隙,就会直接掉进病毒浓度最高的地方。”
光膜上突然跳出段实时画面,是世卫组织总部的监控录像。实验室里空无一人,培养皿中暗金色的液体正顺着通风管道溢出,在地面汇成蜿蜒的溪流。最骇人的是墙上的电子钟,日期赫然显示着三天后——我们在矿场里的几个小时,外界竟然已经过去了三天。
“时间流速被干扰了。”左克的瞳孔剧烈收缩,“是病毒的生物钟在影响量子场——它们能扭曲时间感知,就像……就像给我们戴了副会变慢的眼镜。”
海伦依旧昏迷不醒,她的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原本银蓝色的发丝间竟夹杂着几根暗金色的细丝,在阳光下泛着金属的光泽。我探向她的颈动脉,指尖触到皮肤时,竟感到种奇异的共振——她的心跳频率,竟与我腕间的光点跳动完全同步。
“她在同化。”扁鹊挣扎着坐起身,从空药囊的夹层里摸出片干枯的龙血树叶,“龙血树的汁液能暂时锁住基因锚点,但需要活的藤蔓才行。”他将树叶按在海伦的眉心,那里也有个光点正在浮现,“可惜……我们离曼掌村太远了。”
树叶接触到海伦眉心的瞬间,发出“滋”的轻响,光点猛地收缩成个小黑点,而树叶则迅速枯萎,化作一碰就碎的灰烬。海伦的睫毛颤了颤,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呻吟,眼角沁出滴暗金色的泪——那滴泪落在地上,竟像活物般钻进泥土,消失不见。
“它在扎根。”扁鹊盯着那滴泪消失的地方,声音发颤,“这东西不仅能寄生人体,还能污染土地……用不了多久,这片雨林就会变成新的病毒培养皿。”
话音未落,远处的雨林突然传来阵奇异的沙沙声,像是有无数东西在落叶层下爬行。左克的光膜紧急切换到热成像模式,屏幕上瞬间布满密密麻麻的橙红色光点,正从四面八方朝矿场聚拢,速度快得惊人。
“是雨林里的动物。”左克的指尖悬在光膜上,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它们被锚点的信号吸引过来了……基因锚点在召唤同类。”
杰克突然停止呓语,他猛地从水里坐起,暗金色的瞳孔死死盯着雨林边缘,嘴角咧开个僵硬的笑容。“来了……它们来了……”他的声音变得尖利而陌生,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主人说……要带我们回家……”
他说着就要往雨林里冲,我扑过去死死抱住他的腰,却被他反手一挥,重重摔在地上。后背撞在碎石上,腕间的光点突然剧烈跳动,一股钻心的疼痛顺着脊椎直冲大脑,眼前瞬间炸开无数金星。
“别碰他!”扁鹊大喊着扔来个东西,我伸手接住,发现是个装着黑色药膏的小瓷瓶,“这是‘锁龙膏’,用箭毒木根和朱砂熬的,能暂时封住神经!快抹在他的太阳穴上!”
我爬起来时,杰克已经冲进了雨林边缘,几只红眼睛的猴子正围着他转圈,喉咙里发出谄媚的嘶鸣。我忍着剧痛追上去,将药膏狠狠抹在他的太阳穴上。药膏接触皮肤的瞬间,杰克发出声凄厉的惨叫,暗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蛇形纹路像被烧红的烙铁烫过,迅速褪去颜色。
“水……给我水……”他恢复了神智,浑身剧烈颤抖,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刚才……刚才有好多蛇……在我脑子里爬……”
雨林里的沙沙声越来越近,我拽着杰克往矿场中心退,左克的光膜显示那些橙红色光点已经形成包围圈,最前面的是群眼神狂热的黑猩猩,它们的爪子上沾着暗红色的血,嘴角流着暗金色的涎水。
“它们的基因锚点已经激活了。”左克的声音带着绝望,“比我们快……它们没有抵抗。”
扁鹊突然指向矿场中央那堆怪物的残骸,残骸周围的泥土正在微微隆起,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地下钻出来。“那里!”他的眼睛亮了起来,“病毒核心融化的地方!龙血树叶能暂时压制锚点,说明这里的土壤里还残留着植物精元——或许能找到对抗的东西!”
我们扶着彼此往残骸处挪动,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杰克的锁龙膏正在失效,他的太阳穴上又开始浮现暗金色的纹路;海伦依旧昏迷,呼吸越来越微弱;左克的光膜彻底熄灭,他只能靠我们搀扶着才能前进;我腕间的光点已经爬到了肘部,所过之处的皮肤泛起诡异的潮红。
残骸周围的泥土隆起得越来越高,最终裂开道两米宽的口子,一股混合着腐殖质与金属的气味喷涌而出。我们探头看去,只见裂缝里长满了奇异的植物——它们的根茎是暗金色的,叶片却泛着银蓝色的光,叶脉的形状竟与海伦的光带一模一样,在黑暗中轻轻蠕动,像无数条纠缠的蛇。
“是光带的碎片!”我失声喊道,“海伦的光带没有消失!它和病毒核心的残留物结合,长出了新的植物!”
那些植物的叶片在接触到阳光时,突然发出银蓝色的光芒,裂缝周围的空气里,暗金色的光点像遇到火焰的雪,纷纷化作青烟消散。杰克脸上的纹路在光芒中迅速淡化,左克的呼吸也平稳了些,连我肘部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
“是共生!”扁鹊蹲在裂缝边,小心翼翼地摘下片叶子,叶片在他掌心轻轻颤动,“光带的能量和病毒的活性物质结合,形成了新的平衡——就像曼掌村的药田里,毒蛇守护着药草,药草又能解蛇毒。”
他将叶片碾碎,挤出银蓝色的汁液,涂抹在海伦的眉心。汁液渗入皮肤的瞬间,海伦猛地睁开眼睛,暗金色的瞳孔迅速褪去,恢复了清澈的银蓝色。她茫然地看着四周,当目光落在那些奇异植物上时,突然捂住嘴,眼泪无声地滑落。
“是它们……”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光带的碎片记得我……它们在自我复制,想要净化这里的病毒。”
杰克凑过来,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叶片,叶片立刻缠绕上他的指尖,银蓝色的光芒顺着他的手臂蔓延,所过之处,暗金色的纹路迅速消失。“这玩意儿……比你的光带好用多了。”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能吃吗?”
“别乱碰!”扁鹊拍开他的手,“这植物的根茎还连着病毒核心的残留物,一旦被破坏,平衡就会打破。”他指着裂缝深处,那里的根茎交织成一张网,网中央有个拳头大小的银色球体,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看到没?那是光带的核心能量,它在慢慢吞噬病毒残留物——只要我们能保护好它,或许能培育出对抗基因锚点的解药。”
左克靠在残骸上,闭着眼睛似乎在积蓄力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虽然虚弱却异常清晰:“伊莎贝拉不会给我们培育的时间。”他的指尖在空气中虚点,仿佛还在操作光膜,“全球的基因锚点正在同步激活,三天内,所有接种过疫苗的人都会出现症状。她要的不是筛选新物种,是……”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淡蓝色的血液溅在胸前,在衣服上晕开朵诡异的花。海伦赶紧用银蓝色的汁液涂抹在他的喉咙处,他才渐渐平复下来。
“是什么?”我追问。
左克的目光扫过我们每个人身上的光点,最终落在裂缝里的银色球体上,眼神里带着种近乎残酷的清明:“是献祭。她要把全人类的基因片段,都喂给那个病毒核心的母体——就像用无数根线,织成一张覆盖世界的网,而她……是握着网的人。”
雨林边缘的沙沙声突然变得整齐划一,那些橙红色的光点不再躁动,而是像被无形的手操控着,在我们周围形成个巨大的圆圈。圆圈的中心,正是那道裂缝。
“它们在等。”杰克握紧开山刀,刀刃在银蓝色的光芒中泛着冷光,“等我们破坏这玩意儿,或者……等这玩意儿自己完蛋。”
海伦突然站起身,银蓝色的光带碎片在她周身飞舞,与裂缝里的植物产生共鸣,发出悦耳的嗡鸣。“它们不会得逞的。”她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光带的核心能量能与我产生共鸣,我可以进入植物的意识,加速它们净化病毒的速度。”
“不行!”我抓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已经开始变得透明,银蓝色的光芒正从她的皮肤里渗出,“你会被植物吸收的!”
“那又怎样?”她笑了起来,眼角的泪水晶莹剔透,“光带本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现在让它回归本源,不是很好吗?”她看向裂缝里的银色球体,眼神温柔得像在看自己的孩子,“曼掌村的波依说过,草木有灵,当它们记住你的气息,就会永远守护你。”
扁鹊从怀里摸出最后几粒种子,小心翼翼地埋在裂缝边缘的泥土里。“这是曼掌村的‘还魂草’,遇水则生,能感知病毒的活性。”他拍了拍手上的土,青黑的脸上露出抹释然的笑,“我会在这里守着,用最后的精血催它们生长,给海伦争取时间。”
杰克突然单膝跪地,用开山刀在自己的掌心划了道口子,将血滴在裂缝周围的植物上。“老子不懂什么净化不净化的。”他的血与银蓝色的汁液融合,在地上画出道奇异的符文,“但老子知道,谁想动我的人,就得先踏过我的尸体。”
左克靠在残骸上,光膜再次亮起,这一次,屏幕上显示的不再是数据,而是幅曼掌村的实时画面——波依老人正坐在龙血树下,用拐杖在地上画着什么,孩子们围在他身边,脸上没有恐惧,只有好奇。画面的角落里,护士站的门紧闭着,门缝里没有透出任何光。
“他们还没事。”左克的声音带着欣慰,“波依用龙血树的汁液给全村人抹了护身符,暂时挡住了锚点的信号。”他看向我,眼神里带着托付的意味,“你得回去。光膜还能启动最后一次量子跳跃,坐标我已经锁定在龙血树附近。”
“那你们呢?”我的声音发颤,腕间的光点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情绪,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我们会在这里,给你争取时间。”海伦的光带缠绕上我的手腕,银蓝色的光芒渗入皮肤,腕间的光点瞬间安静下来,“这是光带的印记,能暂时压制你的锚点。回到曼掌村后,找到波依藏起来的‘镇龙坛’,里面有能对抗基因锚点的‘母本’——那是曼掌村守护了千年的秘密。”
雨林里的包围圈突然收紧,最前面的黑猩猩发出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暗金色的瞳孔在阳光下闪着嗜血的光。
“快走!”杰克推了我一把,将开山刀塞到我手里,“记住,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能停下!”
左克的光膜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量子裂隙在我脚下缓缓张开,带着龙血树清香的气流从裂隙中涌出,与矿场里的银蓝色光芒交织在一起。
我最后看了他们一眼:海伦已经走进裂缝,银蓝色的光芒从植物的根茎间亮起,照亮了她微笑的脸;扁鹊坐在还魂草旁,指尖滴落的精血正让种子迅速发芽;杰克挥舞着开山刀,朝着扑来的黑猩猩冲了过去,背影决绝得像座山;左克靠在残骸上,光膜的光芒将他的脸映得如同星辰。
裂隙闭合的瞬间,我听到杰克发出声豪迈的大笑,海伦的歌声在光芒中响起,扁鹊的吟诵带着古老的韵律,左克的光膜发出最后一声轻微的嗡鸣。
腕间的光带印记微微发烫,开山刀的刀柄上还残留着杰克的体温。裂隙外传来震耳欲聋的嘶吼,像是无数生命在同时燃烧。
当我再次脚踏实地时,龙血树的清香将我彻底包围。曼掌村的天空蓝得像块透明的宝石,孩子们的笑声从远处传来,一切都平静得像场梦。
但我知道,这不是梦。
因为腕间的光带印记下,那枚暗金色的种子,正随着我的心跳,悄然搏动。而远处的护士站门口,一抹暗金色的光芒,正从门缝里缓缓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