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腥味的气体钻进鼻腔时,海伦的光带瞬间爆发出银蓝色的光晕,在我们周身织成半透明的屏障。那些化作蛇形的雾气撞在屏障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像热油锅里溅进了冷水,腾起阵阵刺鼻的白烟。
“是神经毒气与病毒气溶胶的混合体。”海伦的额头渗出冷汗,光带的光芒忽明忽暗,“它们会破坏血脑屏障,让病毒直接侵入中枢神经——那些红眼睛,是病毒控制了视觉中枢。”
离我们最近的那具羚羊尸体已经撑起前腿,腐烂的皮毛下,肌肉纤维像生锈的铁丝般痉挛着收缩。它的眼球彻底变成了血红色,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一片粘稠的猩红,转动时发出齿轮卡壳般的咯吱声。当它的目光扫过我们的屏障,嘴角竟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像是在笑。
“活尸化。”扁鹊从药囊里抓出一把硫磺粉,往空中一撒,淡黄色的粉末遇到光带的屏障,立刻燃起淡蓝色的火苗,“《千金方》里记载过‘尸蹷症’,邪气入脑则狂躁,入血则僵化。这些东西,比湘西的赶尸更邪门——赶尸是借符咒驱控,它们是靠病毒改写神经指令。”
“砍不死?”他皱眉的瞬间,余光瞥见身后的雾气里,十几双红眼睛正缓缓升起——那是几只体型庞大的雨林野猪,獠牙上挂着腐肉,蹄子踏在泥地里,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像在敲鼓。
左克捂着胸口,指尖凝聚起残存的光丝,在地面画出个不规则的圆圈。圆圈内的泥土突然翻涌,露出底下盘根错节的植物根茎,这些根茎迅速硬化,像钢筋般交织成网状。“暂时困住它们。”他的声音带着喘息,淡蓝色的血液顺着指缝往下滴,“反感知装置在干扰我的神经连接,感知网只能维持三分钟。”
海伦的光带突然分成两股,一股依旧护着我们,另一股化作银色的长鞭,狠狠抽向最前面的野猪。光鞭扫过之处,野猪身上的红毛瞬间化为灰烬,露出底下溃烂的皮肤。但它像是毫无痛感,依旧嘶吼着往前冲,红瞳里映出我们屏障的轮廓,充满了原始的暴戾。
“它们的痛觉神经被病毒破坏了。”海伦的光带泛起涟漪,“就像被拆除了刹车的车,只能一路撞下去。”她突然看向矿场中央的集装箱,“那个红色信号灯在发出特定频率的声波,和它们脑电波的频率完全吻合——是声波在操控它们!”
扁鹊突然从药囊里掏出个陶瓶,拔开塞子,一股浓烈的刺鼻气味弥漫开来,像是大蒜混着陈醋,还有点艾草的苦涩。那些围上来的活尸动物突然停下动作,红瞳里的光芒剧烈闪烁,像是在挣扎。“雄黄酒的古法改良版。”他把陶瓶递给杰克,“加上了曼陀罗和百部,能干扰神经递质传递——对付这些被病毒操控的东西,比刀管用。”
杰克将信将疑地接过陶瓶,往扑得最近的野猪脸上泼了半瓶。液体溅在红瞳上的瞬间,野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原地打起了转,獠牙疯狂地刨着地面,像是在驱赶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片刻后,它轰然倒地,红瞳里的血色迅速褪去,露出原本浑浊的眼白,彻底没了声息。
“管用!”杰克眼睛一亮,正想再泼向其他活尸,却见那些动物突然集体后退,在我们周围形成一个更大的包围圈。雾气中传来沉重的呼吸声,比野猪更粗重,带着种金属摩擦般的沙哑。
左克的光丝突然剧烈震颤:“有大型生物正在靠近,体型……像大象。”他的光膜勉强展开一角,显示出个模糊的庞然大物轮廓,长鼻子在雾中甩动,象牙上沾着暗褐色的粘稠物,“但它的心跳频率不对,太慢了,一分钟只有七次——和爬行动物差不多。”
浓雾被一股巨力拨开,一头通体焦黑的象尸出现在我们面前。它的皮肤像是被烈火焚烧过,裂开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露出里面墨绿色的肌肉组织。最骇人的是它的眼睛,两颗巨大的红瞳在眼窝里转动,长鼻子突然抬起,喷出一股夹杂着碎骨的腥风。
“是矿场倒闭前的那头领头象。”杰克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十年前我见过它,当时它为了保护小象,用鼻子掀翻了矿场的推土机。他们说后来用炸药……”他没说下去,但看着象尸胸口那个巨大的窟窿,答案不言而喻。
象尸的长鼻子突然像鞭子般抽来,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海伦的光带瞬间绷紧,屏障在撞击下剧烈凹陷,发出玻璃即将碎裂的脆响。我们被这股巨力掀得后退几步,杰克的开山刀插进地里才稳住身形,刀柄震得他虎口发麻。
“它的骨骼被金属加固过。”左克盯着象尸腿骨上露出的银白色金属,“那些人不仅复活了它,还把它改造成了武器——看它的象牙,被换成了合金材质,上面还刻着病毒增殖槽。”
果然,象尸再次冲锋时,象牙上的凹槽里渗出绿色的粘液,滴在地上的草叶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冒出丝丝白烟。扁鹊突然从药囊里取出一把黑色的粉末,迎着象尸撒了过去:“这是煅烧过的炉甘石和磁石粉,能吸附病毒蛋白!”
粉末落在象尸身上,立刻像磁铁般粘住,发出滋滋的响声。象尸的动作明显迟滞下来,红瞳里的光芒也黯淡了几分。但它很快狂躁起来,用头猛撞地面,我们脚下的土地开始震颤,左克布下的根茎网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
“它在召唤同伴!”海伦的光带突然指向矿场深处,那里的红瞳数量正在飞速增加,密密麻麻的光点在雾中闪烁,像一片红色的星海,“声波频率变了,范围扩大到整个雨林——我们快要被包围了!”
我突然注意到集装箱上的红色信号灯,它闪烁的频率正随着象尸的动作变化:象尸冲锋时,灯光闪烁加快;它停下时,灯光也随之放缓。“信号灯是控制器!”我指着最中间的集装箱,“毁掉它,或许能切断操控!”
“左边第三个集装箱后面有暗道!”左克忍着剧痛展开光丝,为杰克指引方向,“是当年矿工逃跑用的,能通到中央控制室下面!”
扁鹊突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三枚银针上,将银针甩向象尸的头部。银针精准地扎在它的太阳穴和眉心位置,象尸的动作猛地僵住,红瞳里的光芒剧烈抖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挣脱出来。“暂时封住了它的运动神经!”扁鹊大喊,“但撑不了多久,病毒正在分解银针对神经的阻断!”
就在这时,杰克已经冲到中央控制室下方,他挥刀劈开暗道的铁盖,一股更浓烈的血腥味从里面涌了出来。他刚要跳下去,却见暗道里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脚踝。
那是一只人类的手,指甲缝里塞满了泥土,手腕上戴着个金属环,上面刻着蛇形徽章。杰克低头看去,暗道里躺着十几具人类尸体,他们的眼睛同样是红色的,皮肤呈现出和象尸一样的墨绿色,嘴里不断发出嗬嗬的声响。
“是矿场的工人……”杰克的声音有些发颤,“他们把人也变成了活尸。”
红瞳人类的力气大得惊人,杰克用开山刀砍断了三只手臂,才勉强挣脱。但更多的手从暗道里伸出来,抓向他的裤腿、脚踝,甚至有人顺着墙壁爬了上来,红瞳里映出他的身影,嘴角流着黑绿色的涎水。
海伦的光带立刻支援过去,银蓝色的光芒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将暗道入口笼罩。那些爬上来的红瞳人类在光芒中迅速消融,化作一股股黑烟。但光带的光芒也因此黯淡了不少,护着我们的屏障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撑不住了!”海伦的脸色苍白如纸,“我的能量快耗尽了,这些病毒气溶胶在腐蚀光带的分子结构!”
象尸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扎在它头上的银针瞬间弹出,红瞳里的光芒比之前更加炽烈。它猛地抬起长鼻子,对准我们的屏障喷出一股墨绿色的液体,液体撞在裂痕处,屏障瞬间破碎!
甜腥味的气体立刻涌入鼻腔,我感到太阳穴一阵剧痛,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左克的光膜彻底熄灭,他软软地倒了下去;扁鹊咬着牙往嘴里塞了颗黑色药丸,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海伦的光带缩成一团,紧紧裹住她的身体,发出微弱的光芒。
围在周围的活尸动物嘶吼着扑了上来,红瞳猎豹的利爪已经到了眼前。我下意识地闭上眼,却听到“噗嗤”一声闷响,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睁开眼时,只见那只猎豹的脑袋已经掉在地上,脖颈处的伤口泛着黑色的焦痕。敦站在我面前,身上沾满了黑绿色的汁液,开山刀上还在往下滴着液体。他的左臂上有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渗出暗红色的血,但他像是毫无所觉,红着眼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跟我进暗道!”
我们扶着左克,跟着杰克冲进暗道。扁鹊在入口处撒下一把黄色的粉末,那些扑过来的活尸动物踩在粉末上,脚爪立刻冒出白烟,惨叫着后退。“是生石灰混了巴豆粉,能烧烂它们的皮肉!”扁鹊解释道,声音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发颤。
暗道里漆黑一片,弥漫着尸体腐烂的恶臭。杰克点燃了随身携带的打火石,微弱的火光中,那些人类活尸的尸体堆在两侧,他们的姿势扭曲,像是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墙壁上刻着许多模糊的字迹,大多是“救命”“放我出去”之类的字眼,有些字迹深得刻进了砖缝里,看得人心里发寒。
“前面就是控制室的地基。”杰克指着前方一道铁门,“当年我偷藏的炸药就埋在这后面,足够把整个控制室炸上天。”
就在他要去撬铁门时,左克突然抓住他的裤腿,用最后的力气说道:“别……铁门后面有……基因触发器……和活尸的神经网连在一起……一旦被破坏……所有活尸会同时爆炸……释放病毒孢子……”
杰克的动作僵住了,打火石的光芒照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眼底的挣扎。“那怎么办?”他低吼道,“外面的活尸越来越多,我们迟早会被耗死在这里!”
海伦的光带突然指向墙壁上的一处裂缝,裂缝里透出微弱的红光。“那里有能量波动,很微弱,但很稳定。”她的声音有气无力,“像是……某种备用电源。”
扁鹊走到裂缝前,用手指抠掉上面的泥土,露出里面一根红色的电线。“这线的材质不对。”他捻起一点电线外皮的碎屑,放在鼻尖闻了闻,“里面掺了蛇毒蛋白,遇热会膨胀——他们用生物材料做线路,防电磁干扰。”
我突然想起伊莎贝拉的话:“基因触发装置会检测特定的生物信号。”我看向扁鹊的药囊,“你的草药里,有没有能改变生物电信号的?”
扁鹊眼睛一亮,从药囊里掏出几片深紫色的叶子:“这是箭毒木的嫩叶,没成熟的果实榨的汁。能阻断神经电信号的传导,但剂量控制不好会致命。”他又拿出个小瓷瓶,“这是曼掌村的‘静心草’,波依说能稳定生物电——两种混合,或许能制造假信号,骗过触发器。”
杰克立刻用开山刀撬开裂缝,露出里面的线路板。线路板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生物线路,像一张微型的神经网络,中间有个红色的芯片,正发出微弱的红光。
“就是它了。”左克喘息着说,“芯片在接收活尸的神经信号,一旦信号中断或者异常,就会触发爆炸。”
扁鹊将箭毒木汁液和静心草粉末混合在一起,调成一种墨绿色的糊状。他用银针蘸着糊状物,小心翼翼地涂抹在红色芯片上。当糊状物接触到芯片的瞬间,芯片的红光开始闪烁,像是在挣扎。
周围的活尸突然发出一阵躁动,暗道外传来象尸愤怒的咆哮声,地面的震颤比之前更加剧烈。
“它在反抗!”海伦的光带紧紧盯着芯片,“信号正在剧烈波动,我们快成功了!”
就在芯片的红光即将熄灭的瞬间,暗道突然剧烈摇晃起来,一块巨石从头顶落下,砸在离我们不到一米的地方。杰克反应迅速,一把将我们推开,自己却被碎石擦伤了额头,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来。
“象尸在撞暗道的入口!”他抹了把脸上的血,“再快点!”
扁鹊的手开始发抖,银针上的糊状物滴落在线路板上,溅起细小的火花。芯片的红光突然变得极亮,像是要爆炸一般。
“成了!”扁鹊猛地收回手,芯片的红光瞬间变成了绿色,“信号被伪装成了正常状态!”
几乎同时,外面的咆哮声减弱了,地面的震颤也平息下来。左克的光膜恢复了一点光芒,显示出外面的活尸停止了攻击,红瞳里的光芒变得呆滞,像是失去了操控。
杰克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地上,打火石从手里滑落,暗道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墙壁裂缝里的绿色光芒,像一颗微弱的星,照亮我们疲惫的脸庞。
但我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控制室的方向传来一阵刺耳的机械运转声,紧接着,一道冰冷的电子音在暗道里回荡,比之前的宣告更加阴森:
“次级协议启动。恭喜你们通过第一关,猎场的真正主人,已经醒了。”
绿色的芯片突然炸裂,线路板上的生物线路迅速变黑,像被墨汁浸染。左克的光膜瞬间亮起,显示出矿场中央的地面正在塌陷,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地底缓缓升起,它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无数双红色的眼睛在它身上亮起,比之前所有活尸的眼睛加起来还要多。
那是一头难以形容的怪物,像是无数种生物的拼接体,有大象的躯干,猎豹的四肢,鳄鱼的鳞片,还有人类的手臂从它的背部伸出,手里似乎还握着什么东西。它的头颅是个巨大的蛇头,嘴一张开,就露出密密麻麻的獠牙,每颗獠牙上都长着一只红瞳。
“那是……‘衔尾蛇’的最终造物。”左克的声音带着绝望,“他们把所有活尸的基因融合在一起,制造了这个……病毒聚合体。”
怪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鸣,整个矿场都在摇晃。它背部的人类手臂突然举起,手里握着的,竟是一枚枚闪烁着红光的炸弹,上面清晰地印着蛇形徽章。
暗道的顶部开始不断掉落碎石,我们知道,这次再也没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