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迷雾沼泽时，夏末的风带着稻穗的香气，终于驱散了鼻尖萦绕不散的腐臭。林萧将天龙剑斜背在身后，剑鞘上的龙纹沾了些泥浆，却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沼泽的魔气虽烈，终究没能蚀透龙气的护持。
“前面就是归雁岭了。”苍展开地图，指尖点在一片丘陵的位置，“翻过这道岭，再走三日就能到‘落霞关’，那里是界域封印的最后一处薄弱点。”他抬头望向远处起伏的山影，“归雁岭有个小镇，正好补给些干粮，让大家歇歇脚。”
灵汐的鼻子动了动，九条狐尾兴奋地晃了晃：“我闻到肉包子的香味了！还有桂花糕的甜气！”
叶柔笑着推了她一把：“鼻子比狗还灵。不过说真的，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烤全羊。”她的寒骨阵在沼泽里耗损殆尽，此刻正用最后几块兽骨打磨新的骨片，动作里带着轻快。
云瑶将星弓擦拭干净，箭囊里的冰箭所剩无几，却在路过一片竹林时折了些竹枝：“正好做几支竹箭，落霞关的魔气据说带着火性，冰箭怕是不太管用。”
归雁岭的小镇藏在山坳里，青石板路蜿蜒曲折，两旁的木屋挂着红灯笼，屋檐下晒着金黄的玉米和火红的辣椒。镇口的老槐树下，几个孩童正围着个糖画摊子，笑声清脆得像风铃。
“没想到这种地方还有这么热闹的镇子。”林萧有些意外，他以为靠近界域的村镇都会萧索些。
“归雁岭的人靠打猎和采药为生，性子野得很，倒也敢跟零星的魔兵周旋。”苍领着他们往镇里走，熟门熟路地拐进一家客栈，“这家‘迎客楼’的酱肘子是一绝，老板以前也是守界人。”
客栈老板是个络腮胡大汉，看到苍立刻迎了上来，嗓门洪亮得震耳朵：“苍老哥！可算把你盼来了！我这窖藏的梅子酒都快开封第三次了！”他的目光落在林萧背上的剑鞘时，眼睛亮了亮，“这位就是……”
“正是。”苍拍了拍林萧的肩膀，“给我们来五斤酱肘子，两盘时蔬，再来一坛梅子酒。”
“得嘞！”老板吆喝着往后厨走，又回头叮嘱伙计，“把楼上那间带窗的上房收拾出来，给贵客住！”
伙计领着他们上楼时，林萧注意到客栈的梁柱上刻着许多细小的剑痕，像是常年有人在这里练剑。“老板以前很能打？”
“当年是守界人里的猛将。”苍眼里带着怀念，“二十年前为了护着镇子，硬扛了三只魔将的围攻，断了条腿才退下来。”他指了指老板走路微跛的左腿，“这镇子能守住，全靠他。”
酱肘子端上来时，香气瞬间填满了整个房间。林萧咬了一口，肉质酥烂，酱香里带着点微辣，确实名不虚传。灵汐捧着个桂花糕，吃得脸颊鼓鼓的，狐尾在身后轻轻摆动，像只满足的小兽。
正吃着，楼下突然传来争吵声。一个穿着猎户装的汉子拍着桌子怒吼：“凭什么不让我们去落霞关？我弟弟就是死在那里的，我得去给他报仇！”
老板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报仇也得看本事！你们那点能耐，去了就是给魔兵送菜！等苍老哥他们……”
林萧对视一眼，放下筷子下楼。只见大堂里站着十几个精壮的汉子，个个背着弓箭或砍刀，脸上带着悲愤。看到林萧等人，为首的猎户愣了愣：“你们就是老板说的……能对付魔气的人？”
“我们要去落霞关加固封印。”林萧点头，“你们想去做什么？”
“杀魔兵！”猎户的拳头攥得发白，“落霞关的魔兵越来越多，上个月掳走了我们村的三个姑娘，我弟弟追出去就没回来……”
老板叹了口气：“他们都是附近村子的猎户，亲人多半死在魔气手里，憋着股劲想报仇。”
林萧看着他们眼里的血丝和伤疤，突然想起了土城的赵坤——当年赵坤的儿子也是死在魔兵手里，他也曾红着眼要去拼命。“落霞关的魔气不是你们能应付的。”他沉声道，“那里的魔核已经凝聚出意识，能操控上千魔兵，硬闯就是送死。”
“那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一个年轻些的猎户红了眼，“看着他们糟蹋我们的家园？”
林萧沉默片刻，从怀里掏出张地图，正是苍绘制的落霞关布防图：“你们熟悉山路，能不能帮我们个忙？”他指着地图上的一条小径，“从这里绕到落霞关西侧，那里有处峡谷，能俯瞰魔核的位置。你们带着这个，”他递过三支特制的信号箭，“看到魔兵异动就放箭示警，能不能做到？”
猎户们看着地图上的小径，那是他们打猎常走的路，熟悉得闭着眼都能摸到。为首的猎户接过信号箭，郑重地点头：“能！只要能帮上忙，让我们做什么都行！”
“别逞强。”云瑶补充道，“看到不对就跑，示警比送死有用。”
安顿好猎户们，回到楼上时，月亮已经爬上了归雁岭的山脊。林萧推开窗，能看到镇子里的灯火像星星般散落，远处的山林里传来归鸟的啼鸣，宁静得让人心安。
“明天一早出发？”云瑶望着落霞关的方向，星弓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嗯。”林萧点头，天龙剑在鞘中轻轻颤动，像是在呼应远方的魔气，“让猎户们先去探路，我们正午出发，正好能赶上他们的信号。”
灵汐趴在窗台上，看着镇口的老槐树：“这里的人真好，像土城一样。”
“所以才要守住。”叶柔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力量，“不能让魔气毁了这些炊烟。”
夜色渐深，客栈里的鼾声此起彼伏。林萧握着天龙剑坐在床边，能感觉到剑身传来的悸动——落霞关的魔核已经感应到了它的存在，像在发出挑衅。他摸了摸剑柄上的龙纹，指尖传来熟悉的温度。
明天，又将是一场硬仗。但看着窗外的灯火，听着远处隐约的犬吠，他心里没有丝毫畏惧。这些寻常的烟火气，就是他们必须守护的东西，是比任何力量都更坚韧的铠甲。
天快亮时，林萧听到楼下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猎户们出发了，脚步很轻，却带着沉甸甸的决心。他知道，这些平凡的汉子，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家园。
归雁岭的第一缕晨光爬上窗棂时，林萧站起身，将天龙剑背好。云瑶、叶柔、灵汐已经整装待发，眼里带着同样的坚定。
落霞关的方向，隐隐传来风的呼啸，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