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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潜流暗涌(1 / 1)

洛阳,城南,瀍水畔。

一艘外表普通的货船缓缓靠上略显破旧的私人码头。船板放下,几名脚夫开始卸货,大多是些不起眼的麻包和木箱。岸上,一个穿着半旧绸衫、管家模样的人,拿着账簿清点,与船老大低声交谈。

不远处临河的一座三层酒肆“望津楼”上,临窗的位置,坐着两个商人打扮的男子。年纪稍长的约莫四十许,面白无须,眼神精明;年轻些的三十出头,面容普通,唯有一双手骨节粗大,与商贾身份略有不符。两人看似对酌,目光却不时掠过楼下码头,以及更远处瀍水与洛河交汇的水面。

“今日这是第三船了。”年轻男子压低声音,“看吃水,货不轻。麻包里怕是盐铁,木箱……听搬运的动静,像是铜钱或金银。”

年长男子啜了一口酒,不动声色:“码头的王管事,是‘永丰仓’李主簿的妻弟。李主簿……上月刚走通了河南尹门下一位功曹的路子,想把侄子塞进缑氏县做县丞。”

“永丰仓……”年轻男子眼神一凝,“那可是专储河北诸郡输洛粮秣的官仓之一。李主簿手伸得够长,官仓的管事亲属,接私船的货?”

“所以,这船货,要么来路极正,正到无需经过市舶;要么,就来路极不正,只能走这种偏门码头,用官面上的人做掩护。”年长男子放下酒杯,指尖沾了酒水,在桌面上画了一个模糊的符号,又迅速抹去。“继续盯,弄清楚货卸完后运往何处。记下车马行号、护卫人数、行进方向。还有,查清楚这‘望津楼’的东家,和楼下那王管事,有没有别的往来。”

“明白。”年轻男子点头,随即眉头微皱,“头儿,长安的风声越来越紧,张汤那阎王据说已持节出京,正往洛阳来。咱们这么查,会不会打草惊蛇?”

年长男子正是乔装先期潜入洛阳的绣衣使者精锐,受命于张汤,做前期侦察。他冷冷一笑:“蛇已经惊了。从长安‘揽月斋’关门、郭解被擒那日起,这洛阳地下的蛇虫,就没安生过。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怕惊动它们,而是要在它们彻底钻回洞底,或者慌不择路互相撕咬之前,把它们的洞口、蛇道,尽可能多地标出来!等廷尉的节杖一到,才有地方下刀子。”

他望向窗外,洛阳城阙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恢弘而静谧,但其下的瀍、洛、谷、涧诸水,却不知承载着多少暗流。“陛下已下决心,要刮骨疗毒。咱们,就是先探明毒疮深浅的探针。”

北疆,汉军前锋大营以东三十里,无名山谷。

夜色如墨,寒风如刀。五百精骑,人衔枚,马裹蹄,静静地立在背风处,如同一群蛰伏的幽灵。没有旗帜,没有甲胄的鲜明反光,所有人皆着深色或杂色的皮袄,脸上涂抹着灰黑的草汁泥炭,唯有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冷硬的光。

卫青同样一身不起眼的装束,左臂的伤处被紧紧地束在皮袄内,仍有些隐隐作痛,但被他强行忽略。他正俯身在地上,最后一次对三名领队的军候确认路线和信号。

“……记住,我们的目标不是杀人,是放火,制造混乱。看到这种堆叠整齐的木箱、这种有苫布遮盖的货堆、尤其是这种有工匠模样人聚集的棚屋,优先用火箭、火油罐攻击。若是遇到牲畜圈,放跑它们。若遇小股匈奴兵,速战速决,用弩箭,尽量不要近战纠缠。”卫青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得手后,以我为号,向西北方向谷口撤离。苏建将军会在那里接应。万一失散,各自向阴山南麓的老鹰嘴集结,以鹞鹰啼叫三声为暗号。”

“明白!”三人低声应道。

卫青直起身,目光扫过这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却都写满坚毅与亢奋的面孔。这些是他从全军中遴选出的锐士,不乏轻侠、罪犯、边地良家子,共同点是胆大、精于骑射、不惧死。今夜之后,不知有多少人能回来。

他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只是缓缓抽出腰间的环首刀,雪亮的刀锋在微弱的星光下划过一道寒芒,随即被他反手扣在臂后。他翻身上马,动作因伤口牵扯而微微一顿,随即稳住。

“出发。”

五百骑如同融入夜色的暗流,悄无声息地滑出山谷,向着东北方向那片被怀疑隐藏着匈奴与罗马重要物资节点的地方,疾驰而去。

东南,会稽郡,沿海某处隐蔽岬湾。

夜色下的海面并不平静,乌云遮住了星月,海浪扑打着礁石,发出沉闷的轰鸣。几艘没有悬挂任何旗帜的中型帆船,像鬼影般泊在湾内,与黑色的岩壁几乎融为一体。

最大的一艘船上,舱室内灯火昏暗,弥漫着劣质酒气和海腥味。主位上坐着一个魁梧的光头大汉,半边脸上带着狰狞的烫伤疤痕,正是横行东南沿海多年的巨寇“海阎王”赵滔。下首坐着几人,有面目阴鸷的汉人,也有皮肤黝黑、穿着古怪的“鬼齿部”头人,还有一个穿着罗马式束腰短衣,但明显是汉人面孔的翻译。

“赵首领,我们‘长老’对之前的合作很满意。”翻译转述着身边那位沉默寡言的罗马军官的话,“那批铁锭和硫磺,品质很好。按照约定,这是下一批货物的定金。”他推过去一个沉甸甸的小皮袋。

赵滔抓起皮袋掂了掂,里面金币碰撞发出悦耳的声响。他咧嘴一笑,疤痕扭动:“好说!马略将军大气!不过……”他话锋一转,铜铃般的眼睛扫过众人,“最近风声紧得很。汉朝廷新设了什么‘靖海行辕’,那个叫杨仆的杀才正在到处整军,查私港,连老子的几条暗线都给端了。运货,比以前难了。”

鬼齿部头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通,翻译道:“头人说,他们在夷洲的寨子也被汉军剿了,死了很多勇士。汉人官员正在强迫他们改风俗,祭汉人的神。他们需要更多的武器和支援。”

赵滔眼中精光一闪:“‘眼睛’和‘耳朵’……老子倒是有一些。不过,朝廷也在查这个。前段时间,是不是有批从北边来的‘朋友’,在海上出了事?好像还牵扯到长安的什么大人物?”

翻译与罗马军官低声交谈几句,军官的脸色似乎更严肃了些,缓缓点头:“确实有一些不愉快的意外。我们与一些……致力于促进东西方交流的汉地朋友,失去了联系。这对我们了解汉帝国内部情况,是个损失。赵首领如果有渠道,能帮忙留意或重建这种联系,将军愿意付出令你满意的代价。”

“哈哈,好说,好说!”赵滔大笑,眼中却毫无笑意,“价钱到位,老子连未央宫晚上吃几道菜都能给你打听来!不过,最近陆上查得严,你们要的那几种‘特殊工匠’,可不好弄了。”

“尽力即可。另外,”罗马军官示意翻译,翻译取出一个卷轴摊开,是一幅粗略的东南海岸地图,上面标着几个点,“我们希望赵首领能帮忙核实这几处港湾的水文、守备情况。还有,汉人水师最近的集结地和训练情况,越详细越好。”

赵滔凑过去看了看,摸着下巴:“这可都是要兄弟们拿命去探的活儿……得加钱。”

“可以商量。”

舱室外的海浪声似乎更急了些,仿佛在预示着,这片看似被遗忘的海隅,即将被更猛烈的风暴席卷。

长安,椒房殿。

夜色已深,陈阿娇却仍未就寝。她面前摆着两份几乎同时送达的密报。

一份来自馆陶公主,用只有她们母女才懂的暗语写成,提及窦家在洛阳的一些产业和耳目,最近察觉数批身份不明、但护卫精良的货物秘密入库,关联的几家商号背景复杂,与河北、河东的某些军将家族似有拐弯抹角的联系。最后一句是:“洛阳水浑,恐有大鱼,张汤此行,未必顺畅。”

另一份,则来自刘彻身边的贴身宦者,以皇帝口吻简短告知:张汤已密赴洛阳,全面清查“云中客”案;北疆、东南战略已定,帝国进入非常时期;后宫务必安宁,皇子需妥善照料。

两份信息交织,阿娇仿佛能看到一张巨大的网正在洛阳上空收紧,也能感受到刘彻那看似平静谕旨下的紧绷与决绝。他将张汤这把最锋利的刀掷向了最浑浊的水域,胜,则斩断内患主根;败,或阻力过大,则可能引发朝局新的动荡,甚至反弹。

而她,身处这风暴边缘的后宫中心,需要做的,绝不仅仅是“安宁”和“照料”。

她沉吟片刻,铺开绢帛,提笔写了两封短信。

一封给馆陶公主,请母亲动用一切可靠的老关系,在不直接干预的前提下,尽可能为张汤在洛阳的调查提供“便利”——比如,某些关键人物的背景喜好、某些陈年旧案的卷宗存放处、某些衙门里不得志但熟知内情的老吏信息。这不是干涉司法,而是提供“线索参考”。

另一封,则是给她秘密安排在少府、大司农下属某些不重要职位上的窦家旧人之后。指令很简单:留意近期所有与北疆军需、东南海防、洛阳方向相关的非常规物资调用、工匠征发、款项划拨的申请与记录,特别是那些流程看似合规,但时间紧迫、经手人关系微妙的项目。无需行动,只需默默记录,定期密报。

她不能直接走上前台,但可以成为另一双观察财政与物资脉络的眼睛。在巨大的利益与生死压力下,任何阴谋的网络,最终都要通过“物”与“财”来运转。这是她的优势,也是她巩固自身地位、兑现对刘彻“暗线盟友”承诺的方式。

写完用火漆封好,交给绝对可靠的心腹送出。阿娇才轻轻舒了口气,走到摇篮边。小小的刘据睡得正酣,浑然不知外面的世界正在经历怎样的雷霆震荡。

她伸出手,极轻地碰了碰儿子柔软的脸颊,目光却再次投向窗外无边的黑夜。

帝国的齿轮在轰鸣,潜流在黑暗中加速奔涌。每一个人,从帝王将相到边卒海寇,都被卷入这前所未有的洪流之中。接下来,是洛阳先掀起惊涛,还是北疆先迸发烈火,亦或是东南的海面,率先被鲜血与火焰染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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