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侧三号通风竖井的入口格栅被老猫用工具轻易撬开,一股混合着陈年灰尘、金属锈蚀和奇异焦香的气流涌出。这焦香并非焚烧的刺鼻,更像某种珍贵木料或矿物在恒久低温下煅烧残留的余韵,让人精神微振,却又带着一丝不安的诱惑。
竖井垂直向下,深不见底。井壁并非岩石,而是由一种暗哑无光的黑色金属板拼接而成,板面上蚀刻着密密麻麻、功能不明的散热纹路和早已失效的照明符文。固定的检修爬梯锈蚀严重,许多横杆一碰就簌簌掉渣。
“我先下。”老猫言简意赅,检查了腰间临时用坚韧的根须气根和布料编成的安全绳,将一端固定在门口坚固处,随即手脚并用,试探着向下攀爬。他的动作谨慎而老练,每一步都先确认支撑点的牢固,身体紧贴井壁,尽量减少对老旧结构的冲击。黑暗中,只有他偶尔用嘴咬住的小型冷光棒发出微弱的绿光,映照出下方一片片黑洞洞的虚无。
接着是赵轩。他的状态依旧不稳定,胸口秩序之种的微光在黑暗中如同风中的残烛,边缘暗红色不时跳动。攀爬对他来说是双重折磨——身体的虚弱与体内那股被竖井深处若有若无的“焦香”隐隐勾动的灼热地火之气。他咬紧牙关,额角青筋凸起,汗水尚未滴落就被体表的高温蒸干,只在黑色金属井壁上留下浅浅的湿痕。他的动作僵硬,但带着一股不肯服输的狠劲,每一步都踩得异常沉重,仿佛在与无形的重力及体内的火焰角力。
苏皖紧随赵轩之后,生命织网的灵丝如同最敏感的护网,一部分缠绕在赵轩腰间,随时准备应对失足或能量暴走;另一部分则向下延伸,为后面的林北星探查相对安全的落脚点。她的左肩伤口在攀爬时不断被牵扯,剧痛让她的脸色苍白,但她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前后两个状态堪忧的同伴身上,眼神里满是坚韧与忧虑。
林北星在苏皖下方。他的左腕烙印在竖井环境中散发出稳定的温润光晕,不仅为他驱散着阴冷和可能的能量侵蚀,光晕似乎还能轻微吸附在井壁那些蚀刻纹路上,提供些许额外的摩擦力。这让他攀爬起来比看上去轻松一些,但右臂的旧伤和整体的虚弱依旧让他气喘吁吁。他的目光更多地停留在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以及鼻尖那缕越来越清晰的焦香上。烙印传来的感应很奇特,那焦香并非威胁,反而像是一种沉睡的共鸣物,在等待被“正确”的东西唤醒。这让他对格隆提到的“钥匙”更加好奇,也更为警惕。
鼹鼠殿后,他背着大部分装备,动作灵敏得像只真正的鼹鼠,下降速度甚至比老猫还快。他头盔上的灯不时扫过井壁,紫晶眼仔细记录着井壁纹路和能量残留的细微变化。“这些散热纹路的设计很高明,是为了疏导极端高温和能量余波这下面以前肯定存放过不得了的东西。”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竖井中引起轻微的回响。
竖井极深,下降了近百米,依旧未见底。周围的温度开始不降反升,空气干燥灼热,那焦香味也越发浓郁,甚至带上了一丝令人血脉隐隐加速的活性。黑色金属井壁摸上去开始变得温热。
“下面有热源,不是熔炉那种狂暴的地火,更像是被封存的余烬。”鼹鼠判断道。
突然,最下方的老猫停住了,冷光棒的光晕照亮了他下方一片区域。“到底了!小心,地面是软的!”
众人陆续下到底部。这里是一个直径约十米的圆形平台,地面并非金属,而是一种暗红色、带有细腻颗粒感的烧结砂土,踩上去有轻微的弹性,温度约四五十度,如同暖炕。平台边缘连接着几条黑漆漆的小型管道,不知通向何方。看书屋 追蕞欣章洁平台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两米多高、形态古朴的暗金色金属方碑!
方碑材质非铜非铁,表面布满了时光侵蚀的斑驳痕迹和复杂的能量回路刻痕,此刻正散发着与那焦香同源的、微弱但恒定的温热。方碑正面,刻着一个简单的、线条却充满力度的图案——一团被抽象线条约束、中心有星辰光点的火焰。图案下方,有一排古老的守望者文字。
“‘凝火之徽’”鼹鼠辨认着文字,声音带着震撼,“这下面写着‘薪尽火传,待星启之’。”
“星启?”苏皖看向林北星左腕的烙印,又看了看赵轩胸口的种子,“难道是指”
她话音未落,赵轩忽然闷哼一声,踉跄着走向方碑!他胸口的秩序之种光芒不受控制地暴涨,暗红色边缘几乎要吞噬玉白的核心!那方碑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表面的能量回路骤然亮起暗金色的微光,散发的温热瞬间提升!
“赵轩!停下!”林北星急喝,想上前拉住他,却被一股无形的、温和却坚韧的能量场推开——那能量场源自方碑,似乎只针对“非火”的存在!
赵轩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按在了方碑的“凝火之徽”上!
轰——!
并非巨响,而是一种低沉的、直抵灵魂深处的法则共鸣!暗金色的光芒从方碑上汹涌而出,将赵轩完全吞没!光芒中,无数细小的、由纯粹法则构成的符文和画面碎片疯狂涌入赵轩的意识!
那是无数代“凝火者”的传承记忆碎片: 在熔炉旁挥汗如雨、锤炼秩序与材料的匠人;以身为柴、投入烈焰净化污染的悲壮勇士;小心翼翼维持封印平衡、面容疲惫的守望者;还有最后一代凝火者——格隆那苍老而决绝的身影,他将一枚闪烁着星芒的晶体投入方碑顶端,然后佝偻着离去,背影没入黑暗
庞大的信息流和炽热的法则冲击着赵轩本就脆弱的新生核心!他发出痛苦的低吼,身体剧烈颤抖,体表甚至开始冒出真实的、细小的火苗!秩序之种的光芒在暗金色洪流中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被同化或冲垮!
“他在接受传承!但太快了!他的核心撑不住!”苏皖大急,生命织网的灵丝不顾能量场的排斥,强行探入金光边缘,试图稳住赵轩的生命体征和意识。
林北星左腕的烙印也金光大放,净化与稳定的意念化为无形的声浪,冲击着那暗金色的法则洪流:“赵轩!保持自我!定义你的秩序!不要被吞噬!”
或许是同伴的呼唤起了作用,或许是赵轩自身残存的意志足够顽强,那狂暴涌入的法则洪流开始变得有序。赵轩眼中的混乱与痛苦逐渐被一种深沉的、承载着重量的明悟所取代。他胸口的秩序之种,在暗金色洪流的冲刷下,非但没有崩溃,反而开始疯狂吸收、融合其中精纯的“凝火”法则!玉白色的核心迅速壮大,边缘的暗红色变得凝实、内敛,化为一道道玄奥的火焰纹路,烙印在新生核心的表面!一种更加厚重、更加博大、兼具“秩序定义”与“火焰锻造”特性的全新力量,正在他体内孕育!
与此同时,方碑顶端的暗金色光芒渐渐收敛,最终凝聚成一点璀璨的、如同微型星辰般的金色光点,缓缓飘落,悬浮在赵轩面前。
那光点中心,隐约可见一枚极其微小的、结构复杂到难以置信的晶体钥匙虚影。
格隆留下的“凝火者的钥匙”!
赵轩缓缓抬起手,那金色光点如同归巢的燕雀,轻盈地落入他的掌心,光芒敛去,化作一枚触手温润、非金非玉、表面流转着星火纹路的实体钥匙。钥匙一入手,赵轩周身狂暴的气息顿时平复大半,新生核心的成长速度也稳定下来。他低头看着钥匙,又看向方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悲悯与责任。
他获得了传承,也接下了重担。
就在这时,众人头顶上方极远处,传来了清晰的、金属碰撞和能量武器充能的声响!追兵,竟然也找到了这条竖井,而且正在快速下降!
“他们来了!快找出口!”老猫厉声道,猎刀已然在手,目光迅速扫视平台边缘的那些管道口。
获得钥匙的赵轩,似乎与方碑及此地产生了更深的联系。他握着钥匙,目光如电般扫过平台,最终定格在方碑背后一处看似普通的烧结砂土地面。
“这里!”他低喝一声,手中钥匙对着那块地面轻轻一划。
无声无息,砂土地面如同水面般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向下的、旋转的晶石阶梯!阶梯下方,传来更加宏大、更加清晰的熔炉轰鸣,以及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神圣与不祥的磅礴威压!
新的通道出现,但下方传来的气息,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心悸。
而头顶,追兵的声响已近在咫尺!
前有未知深渊,后有夺命追兵。
赵轩手握凝火之钥,眼神决绝地看向林北星:“走?”
林北星左腕烙印光芒流转,感应着下方那截然不同却同样震撼的气息,重重点头: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