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的轰鸣声不是从天空传来，而是从地底深处。
起初秦朗以为是错觉——也许是电力系统过载的嗡鸣，或是通风管道的气流震动。但那声音逐渐增强，变成有节奏的脉冲，透过三百米厚的岩层和混凝土，依然清晰可闻。
“不是直升机。”艾丽西亚突然说，她的眼睛盯着声波监测屏幕，“是钻探设备。重型钻探设备，从东北方向接近，距离七百米，深度约二百五十米，正在向我们的位置移动。”
控制室里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冻结。中国军方的救援直升机还在十五公里外，而这东西已经近在咫尺。
“安布雷拉的备用方案。”科瓦克博士脸色苍白，“他们知道卫星失去控制，就启动了物理回收计划。从地下直接钻进来。”
监控画面调出外部感测器的数据。确实，在避难所东北方向的地下，一个巨大的热源正在缓慢但坚定地前进。设备轮廓显示，那是一个前端装有旋转钻头的圆柱形载具，直径至少四米，足以容纳一支小型部队。
“速度多少？”秦朗问。
“每小时四十米。”艾丽西亚计算，“照这个速度，十七小时后到达避难所外层。它的钻头设计明显是针对加固结构的——可能采用热能溶解和物理破碎结合的技术。”
马克跌坐在椅子上：“我们刚以为得救了”
“还没输。”秦朗转向艾丽西亚，“这个避难所有没有防御钻探攻击的设计？”
艾丽西亚快速检索系统文件：“父亲的设计考虑了地面和空中威胁，但地下攻击有一个应急方案：在避难所外层和岩层之间，有一层可充气的高强度聚合物层。如果充入高压气体，可以在外围形成缓冲带，干扰钻探设备的稳定。但充气需要大量能源，而且效果不确定。”
“充气层多厚？”
“完全充气后可达三米。但维持高压状态需要持续供能，会大幅缩短避难所的运行时间。”
“缩短多少？”
艾丽西亚计算：“如果现在启动，避难所的能源只能维持十二天，而不是三年。”
十二天。不到两周，在这个地下铁棺里。
但如果不启动，十七小时后钻探设备就会到达。
“启动。”秦朗说，“然后联系军方救援队，告诉他们我们的精确坐标和现状。询问他们有没有办法对付地下的钻探设备。”
“正在联系。”艾丽西亚操作通讯系统，“中国军方回应：他们携带了地质扫描设备和钻地弹，但使用钻地弹有风险——可能引发塌方，把我们活埋。建议我们坚持到他们到达，然后快速撤离。”
“他们多久能到？”
“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钻探设备还在几百米外，暂时构不成直接威胁。但撤离过程本身充满风险——要离开避难所，穿过被核污染的地面，暴露在可能还有安布雷拉残余部队的区域。
“所有人，收拾必需品。”秦朗下令，“只带最关键的东西：研究数据、样本、医疗物资、三天份的食物和水。其他全部留下。”
“那‘刻耳柏洛斯’病毒呢？”科瓦克问，“武器级样本怎么办？”
秦朗思考。这种针对马库斯家族基因的病毒太过危险，不能落入任何一方手中——无论是安布雷拉，还是可能想要将其武器化的军方。
“销毁。”他说，“只保留研究数据和原始基因序列信息。实体样本全部灭活。”
科瓦克愣了一下，然后点头：“明白。”
秦朗转向秦雪：“你和艾丽西亚准备好基因数据。等军方到了，我们需要解释清楚一切——浣熊市的真相，安布雷拉的计划，你们的身世。”
秦雪沉默地点头，握住艾丽西亚的手。两个基因几乎相同的女性站在一起，一个经历了三十年的人生，一个沉睡了三十年后刚刚醒来，此刻却面临着同样的未知。
莉娜和马克开始整理物品。医疗室里，泰莉的身体被小心地包裹起来——秦朗决定带她走。她不应该被留在这个地下坟墓。
倒计时不再是数字，而是每个人心中无声的读秒。
十五分钟后，外部感测器检测到多个飞行器在避难所上空盘旋。热信号识别：中国军方z-20直升机，三架，呈战术队形。
“他们到了。”艾丽西亚报告，“正在索降部队。地面有十二名士兵，配备全套防护装备和检测设备。领队在请求通讯。”
“接通。”
扬声器里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带着轻微的电子杂音：“这里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生化危机应急部队，代号‘长城’。我是队长陈锋。秦朗博士，秦雪博士，我们收到你们的警告信息，奉命前来撤离。请报告你们的情况和位置。”
秦朗简要说明了避难所的位置、当前人员状况、以及地下钻探设备的威胁。
陈锋沉默了几秒，然后说：“我们扫描确认了地下钻探设备，距离你们约六百五十米，还在前进。我们有两种方案：第一，用小型钻地弹精确打击，但有可能破坏你们避难所的结构完整性；第二，我们下来接应，带你们快速撤离，但撤离过程中可能遭遇攻击。”
“钻探设备还有多久到达？”秦朗问。
“根据当前速度，十六小时四十二分钟。但设备可能加速。”陈锋停顿，“我的建议是：我们派一个小队下来协助撤离，同时在空中部署狙击和掩护。只要你们能在三十分钟内到达地面，我们就能在钻探设备构成威胁前带你们离开。”
“地面辐射水平如何？”
“严重，但还在防护装备的可承受范围内。短时间暴露不会造成立即伤害。我们有去污设备和医疗支援。”
秦朗看向其他人。科瓦克点头，马克和莉娜也点头。秦雪握紧艾丽西亚的手。
“我们同意撤离。”秦朗说，“请指示。”
“我们会从你们提供的坐标点上方清理出入口。请准备好，听到敲击信号后，从内部打开通道。重复：不要提前打开，防止辐射尘埃涌入。”
通讯结束。
接下来的几分钟，能听到上方传来沉闷的敲击声和机械作业声。中国军方士兵正在清理核爆后堆积在入口处的废墟。
秦朗最后一次环顾这个他们待了不到两天，却仿佛度过了一生的避难所。实验室、医疗室、温室这个詹姆斯·马库斯为女儿建造的钢铁子宫，即将被遗弃。
“准备好了吗？”他问。
每个人都背着一个背包，里面装着最宝贵的数据和样本。莉娜和马克还带着一些实验设备。秦雪扶著虚弱的艾丽西亚。秦朗抱着泰莉的遗体。
敲击信号传来：三长两短。
艾丽西亚输入开启密码。头顶的气密门发出液压释放的嘶嘶声，缓缓滑开。刺眼的光线涌了进来——不是自然阳光，而是探照灯的白光，混合著核爆后空气中悬浮的尘埃，形成浑浊的光柱。
一架金属梯子从上方放下。一个穿着全封闭防护服、面罩上印着中国国旗的士兵滑下来，落地后迅速环顾四周，然后朝上面打了个手势。
“我是陈锋。”面罩后的声音经过扩音器处理，“请跟我来，动作要快。一次两个人。”
撤离井然有序。科瓦克和马克先上，然后是莉娜，接着是秦雪和艾丽西亚。秦朗抱着泰莉最后离开。当他爬上梯子，离开避难所，重新踏上地面时，时间正好是正午。
但这不是他记忆中的正午。
天空是肮脏的灰黄色，太阳只是一个模糊的亮斑，像隔着毛玻璃看到的灯泡。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臭氧、燃烧的塑料、腐肉，还有一种更陌生的、类似金属电离的味道。地面覆盖著厚厚的灰烬，每一步都扬起粉尘。能见度不到一百米，废墟的轮廓在尘埃中若隐若现，像巨兽的尸骸。
三架z-20直升机悬停在低空，旋翼的气流搅动着尘埃。士兵们迅速围上来，给每个撤离者套上防护服和氧气面罩。
“快，上飞机！”陈锋喊道，“这里不安全！”
突然，一个士兵指向东北方向：“队长！地面震动！”
秦朗也感觉到了——脚下传来低沉、持续的震动，像是远方有巨人在踏步。但这不是巨人，是那个地下钻探设备，正在加速。
“它发现我们撤离了！”艾丽西亚叫道，“它在加快速度！”
“所有人，登机！”陈锋下令。
直升机开始降低高度，放下绳索。士兵们快速为撤离者系上安全索。秦朗抱着泰莉的遗体，需要一个士兵协助才能固定。
就在这时，东北方向的地面突然隆起。混凝土和泥土像火山喷发一样被掀开，一个巨大的、旋转的金属钻头破土而出，喷溅出炽热的岩浆和蒸汽。钻头后方，圆柱形的载具缓缓升起，像一条从地底钻出的金属巨蟒。
载具侧面打开，十几个穿着黑色外骨骼装甲的士兵鱼贯而出，动作整齐得不像人类。他们手中的武器不是普通的枪械，而是某种能量武器，枪口闪烁著危险的红光。
“安布雷拉突击队！”陈锋吼道，“开火掩护！快拉上去！”
中国军方士兵立刻开火，子弹打在突击队的外骨骼上溅起火花，但无法穿透。安布雷拉士兵举起武器，红色的能量束射来，击中了其中一架直升机。直升机剧烈摇晃，尾部冒出黑烟。
“02号机受损！”通讯频道里传来飞行员的声音，“还能坚持！”
秦朗和其他撤离者被快速拉上直升机。就在秦朗双脚离地的瞬间，他看到一个安布雷拉士兵瞄准了他——不，是瞄准了他抱着的泰莉的遗体。
能量束射来。
秦朗转身，用背部挡住。冲击力将他撞得向前扑去，但安全索拉住了他。他感到背部一阵灼痛，防护服被烧穿了一个洞，下面的皮肤起了水泡。
“秦朗！”秦雪在另一架直升机上尖叫。
“我没事！”他咬牙喊道，“继续上升！”
三架直升机开始爬升，同时机载武器开火，压制地面的安布雷拉部队。但更多的载具从地下钻出，第二、第三、第四个钻头破土而出。这不是一支小部队，这是一整支地下突击军团。
“他们在我们下面创建了前进基地！”陈锋在通讯频道里说，“所有单位，发射烟雾弹，干扰热追踪，全速撤离！”
烟雾弹在下方爆炸，形成浓密的烟雾幕墙。直升机在烟雾中穿行，飞行员依靠仪表飞行。秦朗透过舷窗看向下方，烟雾中隐约可见红色的能量束交错射击，还有爆炸的火光。
几分钟后，他们冲出烟雾，飞到了相对干净的高空。下方，浣熊市的废墟在视野中展开——或者说，曾经是浣熊市的地方。现在那里只有一个巨大的、仍在冒烟的陨石坑，边缘是熔化后又凝固的玻璃状物质。只有城市最边缘的区域还有建筑的残骸，像被巨兽啃噬后剩下的骨架。
“我的上帝”莉娜喃喃道，面罩后的脸没有血色。
秦朗闭上眼，不去看那片地狱景象。他想起了钟楼的战斗，想起了地下管道的逃亡，想起了蜂巢，想起了避难所十万人，一座城市，就这样消失了。
直升机编队转向北方飞行。陈锋的声音从机内通讯器传出：“我们正在前往临时集结点，那里有去污设施和医疗站。预计飞行时间二十分钟。伤员报告情况。”
秦朗检查自己的背伤——二度烧伤，面积不大，但疼痛明显。他简单处理后，看向泰莉的遗体。她的脸很平静，像睡着了。秦朗轻轻为她整理头发，然后拉上裹尸袋的拉链。
另一架直升机上，秦雪正照顾艾丽西亚。这个沉睡了三十年的女孩无法适应突然的高空飞行和防护服的束缚，正在剧烈呕吐。秦雪轻拍她的背，低声安慰。
“她还好吗？”秦朗通过机间通讯问。
“晕机，还有轻微辐射病症状。”秦雪回答，“但生命体征稳定。哥，你的背”
“皮外伤。”秦朗说，“米海尔小组呢？爱丽丝他们呢？”
陈锋回答：“我们收到了米海尔上尉的信号。他们正在前往我们集结点，预计比我们晚一小时到达。爱丽丝状态不稳定，需要紧急医疗。”
“不稳定是什么意思？”
“她注射了你们提供的病毒样本后，出现了剧烈的免疫反应。现在高烧不退，身体在发生变化。”
秦朗心头一沉。如果爱丽丝对“刻耳柏洛斯”病毒的反应失控，后果不堪设想。那病毒原本是设计来攻击马库斯家族基因的，而爱丽丝是艾丽西亚的克隆体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看向秦雪和艾丽西亚。
“秦雪，你和艾丽西亚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发烧、头晕或其他症状？”
秦雪愣了一下，然后摇头：“我没事。艾丽西亚除了晕机和辐射症状，没有其他异常。”
这就奇怪了。如果“刻耳柏洛斯”病毒真的针对马库斯家族基因，那秦雪和艾丽西亚应该也有反应。除非
“那病毒需要特定条件激活。”秦朗自言自语，“爱丽丝体内有活跃的t病毒，那可能改变了她的基因表达，让病毒识别出了目标标记。而你们没有t病毒感染，所以标记处于休眠状态。”
这个推测合理，但无法验证。只能等见到爱丽丝再说。
二十分钟后，直升机降落在一个临时的军事基地。这里位于核爆影响区边缘，空气中仍有辐射，但浓度低得多。士兵们迅速搭建了帐篷和去污设施。
秦朗和其他撤离者被带进一个大型充气帐篷，在那里脱下防护服，接受辐射检测和初步去污。医疗兵为秦朗处理背伤，烧伤药膏带来清凉的缓解。
“你们很幸运。”医疗兵是个年轻女性，动作麻利，“背部的烧伤不深，防护服吸收了大部分能量。如果直接命中，你的脊椎可能已经断了。”
处理完伤口，秦朗穿上基地提供的干净衣物——普通的军绿色作训服，不太合身，但比破损的防护服舒服多了。
帐篷外传来直升机的轰鸣。秦朗走出去，看到另外两架直升机降落。舱门打开，米海尔、吉尔、卡洛斯互相搀扶著走下来，后面跟着小卡——他躺在担架上，面色惨白，但还活着。然后是爱丽丝。
秦朗几乎认不出她了。
爱丽丝的身体在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她的皮肤下，蓝色的血管纹路清晰可见，而且那些纹路在脉动，像有光在血管里流动。她的眼睛颜色变得更浅，几乎透明，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但她还保持着清醒，甚至自己走下直升机，虽然每一步都显得艰难。
“爱丽丝。”秦朗上前。
她抬头看他，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但也充满痛苦。“那病毒在我体内打仗。和我自己的t病毒在打仗。”
“谁赢了？”
“目前平手。”她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但战场是我的身体。”
医疗兵立刻将爱丽丝带往医疗帐篷。秦朗和米海尔等人汇合。
“损失？”秦朗问。
“还能接受。”米海尔疲惫地说，“我们活下来了，这就够了。”
短暂沉默后，米海尔问：“泰莉呢？”
秦朗指了指停尸帐篷：“她找到了自己的路。”
米海尔点头，没有多问。经历过这一切，死亡已经不再是需要解释的事情。
陈锋走过来：“各位，我们需要进行详细汇报和医学观察。请跟我来。”
他们被带到一个更大的指挥帐篷里。中央是一张长桌，周围坐着几个穿军装的人——有中国军方的，也有几个外国人，看起来像是联合国或国际组织的代表。秦朗认出了其中一个——世界卫生组织的史密斯博士，他在一次国际会议上见过。
“请坐。”陈锋示意，“首先，我代表中国政府，感谢你们提供的关键情报。因为你们的警告，我们在洛城和其他几个潜在目标城市提前采取了预防措施，阻止了安布雷拉的进一步行动。”
一个白发苍苍的将军接着说：“但战争还没结束。安布雷拉在全球有数十个秘密设施，他们的高层大多已经转入地下。我们需要你们所知道的一切——研究数据、人员名单、设施位置。”
秦朗看向秦雪和艾丽西亚。秦雪点头，从背包里取出存储设备：“所有数据都在这里。包括t病毒的原始基因序列、‘刻耳柏洛斯’病毒的设计、安布雷拉全球网路的结构图、以及”她停顿了一下，“关于马库斯家族‘转生协议’的证据。”
将军接过存储设备，递给技术人员。技术人员插入终端，开始快速浏览。
“这些数据如果公开，会引发全球性恐慌。”联合国代表皱眉。
“但如果不公开，安布雷拉会继续作恶。”秦朗说，“他们已经在浣熊市证明了，为了所谓的‘进化’，他们愿意牺牲整个城市。如果不在他们发动更大规模攻击前阻止他们，下一个可能是纽约、伦敦、东京。”
帐篷里一片寂静。
史密斯博士打破沉默：“医学观察和隔离是必须的。你们所有人都暴露在t病毒环境中，有些人——”他看向爱丽丝被带去的方向，“已经显示出明显的感染和变异迹象。我们需要确保你们不会成为新的传染源。”
“我们理解。”秦朗说，“但请尽快分析数据，采取行动。每拖延一天，安布雷拉就可能转移到新的藏身处。”
“我们会成立联合特别行动组。”将军说，“中国、美国、俄罗斯、欧盟所有主要国家都会参与。但在此之前，你们需要接受至少七十二小时的医学隔离观察。”
这是合理的要求。秦朗点头同意。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们经历了详细的体检：抽血、组织样本采集、辐射水平检测、心理评估。秦雪和艾丽西亚被重点检查，因为她们特殊的基因背景。爱丽丝被单独隔离在一个加强防护的医疗舱里，监控着她的每一点变化。
傍晚时分，初步结果出来了。
秦朗、秦雪、艾丽西亚、科瓦克、莉娜、马克、米海尔、吉尔、卡洛斯、小卡——所有人都没有感染t病毒的迹象，辐射水平在安全范围内。除了秦朗的背伤和小卡的枪伤，其他人基本健康。
但爱丽丝的情况复杂得多。
史密斯博士带着检查结果来到秦朗的帐篷：“她的身体在进行一场生物学革命。‘刻耳柏洛斯’病毒和她体内的t病毒在相互攻击，但也开始融合。我们监测到她的基因序列在实时变化，产生新的蛋白质结构，前所未见。”
“是好是坏？”秦朗问。
“不知道。”史密斯诚实地说，“可能她会进化成某种更强大的存在，也可能她的免疫系统会崩溃，身体会溶解。但有一点确定——她的血液样本现在显示出对多种t病毒变体的中和能力。如果她的身体能稳定下来，她的血液可能是制造广谱疫苗的关键。”
秦朗想起在蜂巢时，艾琳的理论：完美的适应体可能产生通用的抗体。
“秦雪博士和艾丽西亚小姐的基因分析也完成了。”史密斯继续说，“结果令人震惊。的基因，但差异部分显示，秦雪博士的基因是自然进化的结果，而艾丽西亚小姐的基因有明显的编辑痕迹。而且，我们在艾丽西亚的基因里发现了一段休眠的指令序列。”
“什么指令？”
“类似‘后门’程序。如果激活，可以远程控制宿主的神经系统。泰莉小姐体内的中继器技术，可能就是从这段天然序列发展出来的。”史密斯压低声音，“更关键的是，我们在秦雪博士的基因里也发现了同样的序列，但处于完全沉默状态，像是被什么抑制了。”
秦朗想起秦雪对t病毒的自然抗性。“她的免疫系统可能天然抑制了那段序列的表达。”
“很有可能。”史密斯说，“但这引发了一个问题：如果马库斯家族的人天生带有这种可被控制的基因序列，那么世界上还有多少这样的人？安布雷拉是否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把潜在的控制目标散布到了全球？”
这个可能性让秦朗不寒而栗。如果安布雷拉有能力随时激活那些“休眠”宿主
帐篷外传来一阵骚动。秦朗走出去，看到艾丽西亚站在月光下，抬头看着天空。她换上了普通的衣服——一件过大的军装外套，光着脚。秦雪站在她旁边。
“怎么了？”秦朗问。
“她在看星星。”秦雪轻声说，“她说她在沉睡时，梦见过星空。现在第一次真正看到。”
艾丽西亚转过头，眼睛在月光下清澈得像水晶。“它们和梦里不一样。梦里很安静，但现在我能听到。”
“听到什么？”
“卫星的声音。残骸的声音。”艾丽西亚闭上眼睛，“‘监察者’虽然被摧毁了，但碎片还在轨道上。有些碎片里还有数据残片。泰莉她的意识碎片还在那些数据里飘荡，像幽灵。”
秦朗走到她身边：“你能感觉到？”
“我能感觉到所有与我的基因有关联的东西。”艾丽西亚睁开眼睛，“爱丽丝在医疗舱里痛苦，我能感觉到。秦雪姐姐在我身边，我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就像我自己的。还有更远的地方。”
“更远的地方？”
“世界上还有其他像我这样的人。”艾丽西亚的声音很轻，“我能感觉到他们，像夜空中遥远的星光。有的在沉睡，有的在痛苦，有的正在被激活。”
秦朗和秦雪对视。史密斯博士的猜测可能是真的。
“你能定位他们吗？”秦朗问。
艾丽西亚摇头：“只能感觉到存在，不能确定位置。但我知道安布雷拉也在找他们。马库斯需要容器来完成转生，他会寻找最兼容的那个。”
就在这时，基地的警报突然响起。
陈锋冲出指挥帐篷：“所有人员警戒！检测到不明飞行器接近！数量很多！”
夜空中，十几个光点正在快速接近，不是直升机，而是更小的、无声的飞行器——无人机。
“电磁脉冲准备！”陈锋下令，“别让它们靠近医疗区！”
士兵们启动ep设备，但无人机群分散开来，从不同方向突入。几架被脉冲击中坠落，但更多的突破了防线。
秦朗看到，这些无人机下方悬挂的不是武器，而是喷雾装置。
“是气溶胶传播器！”他大喊，“所有人，戴上面罩！回帐篷！”
但太迟了。无人机在基地上空释放出无色的雾气，在月光下几乎看不见。接触到雾气的人开始咳嗽、头晕，有些人直接倒下。
秦朗拉着秦雪和艾丽西亚冲向最近的帐篷。但雾气已经弥漫开来，即使戴上面罩，眼睛和皮肤的接触也无法避免。
他看到米海尔在组织士兵反击，吉尔和卡洛斯在帮忙转移伤员。科瓦克、莉娜、马克正在往医疗帐篷跑。
然后，雾气接触到了爱丽丝的医疗舱。
透过观察窗，秦朗看到爱丽丝突然坐起，眼睛睁大，发出无声的尖叫。她身上的蓝色血管纹路开始疯狂闪烁，像电路过载。
无人机完成任务后迅速撤离，消失在夜空中。雾气在几分钟内被夜风吹散，但已经造成了伤害。
基地里，超过一半的人出现了症状：高烧、意识模糊、攻击性增强。典型的t病毒感染早期症状，但进展速度异常快。
“这不是普通病毒！”史密斯博士在医疗帐篷里检查样本，“这是针对性强化变种！设计来激活特定基因序列！”
秦朗明白了。安布雷拉的目标不是杀死所有人，而是筛选——激活那些带有马库斯家族基因序列的潜在宿主，看看谁的反应最强，谁最适合作为马库斯意识的容器。
他看向秦雪和艾丽西亚。两人暂时没有症状，但脸色苍白。
医疗帐篷里，爱丽丝的情况最糟糕。她的变异在加速，身体开始出现不自然的扭曲和膨胀。医疗人员试图注射镇静剂，但针头无法穿透她变硬的皮肤。
“秦朗！”秦雪突然抓住他的手，“我的头好痛”
她跪倒在地，双手抱头。艾丽西亚也出现了类似症状。
“基因序列被激活了。”史密斯博士检查她们的血液样本，“病毒正在尝试打开那段‘后门’序列。她们在抵抗，但”
秦朗看到，秦雪的眼睛开始变化——虹膜颜色变浅，瞳孔收缩，和她刚才描述的爱丽丝的症状类似。
“哥哥”秦雪艰难地说，“他在叫我马库斯他在我的脑子里说话”
“坚持住！”秦朗握住她的手，“别听他的！记住你是谁！”
艾丽西亚突然站起来，眼神变得空洞。“父亲是你吗？”
“艾丽西亚，不！”秦朗想拉住她，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不是物理力量，而是某种生物电场的排斥。
艾丽西亚和秦雪同时开始说话，声音重叠，像两个频道在广播：
“容器终于准备好了”
“三十年的等待值得”
“完美的基因自然的进化人工的优化结合”
“我将重生在两个身体之间选择或者合二为一”
秦朗明白了。马库斯不是要在秦雪和艾丽西亚之间选择一个，他是要把她们融合，创造出一个更完美的容器——既有自然进化的稳定性，又有人工优化的可塑性。
“阻止她们！”他对医疗人员喊道，“注射镇静剂！任何能让她们昏迷的东西！”
但已经太迟。
秦雪和艾丽西亚同时转身，看向对方。她们的眼睛变成了相同的浅蓝色，相同的针尖瞳孔。然后，她们伸出手，握住彼此的手。
瞬间，一道无形的冲击波以她们为中心扩散开来。帐篷被掀翻，设备被吹飞，所有人都被震倒在地。
秦朗挣扎着爬起来，看到秦雪和艾丽西亚悬浮在半空中，手仍然相握，眼睛紧闭，但身体在发光——不是外在的光，而是从内而外的、柔和的蓝色光芒。她们的身体轮廓开始模糊，像要融为一体。
“不！”秦朗冲向她们，但再次被生物电场弹开。
就在这时，医疗帐篷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
爱丽丝破舱而出。
她的变异已经完成。现在的她不再是完全的人形——身高增加到两米以上，皮肤覆盖著半透明的角质层，背后长出四根灵活的骨刺，像蜘蛛的腿。但她的脸还能认出是爱丽丝，眼神依然锐利，依然清醒。
她看到了悬浮的秦雪和艾丽西亚，看到了她们正在发生的融合。
“马库斯。”爱丽丝的声音低沉，带着多重回音，“你想要的容器？我给你更好的选择。”
她冲向光球，骨刺刺入生物电场。电场剧烈闪烁，但没有破裂。
“你是我创造的，爱丽丝。”马库斯的声音从秦雪和艾丽西亚口中同时传出，“你的基因里有我的印记。你也是候选者之一。”
“但我选择了反抗。”爱丽丝的骨刺开始振动，发出高频声波，“而她们还在挣扎。我能感觉到——秦雪在抵抗你，艾丽西亚在犹豫。你无法完全控制她们。”
“我能。”马库斯的声音充满自信，“只要再给我几分钟——”
“你没有几分钟了。”爱丽丝突然转头，看向秦朗，“秦朗！‘刻耳柏洛斯’病毒的原液！你销毁了所有样本吗？”
秦朗一愣，然后想起：“医疗帐篷的冷藏箱里还有一支备用样本！本来要给史密斯博士研究的！”
“拿来！现在！”
秦朗冲向翻倒的医疗帐篷，在废墟中翻找。找到了——一个小型冷藏箱，里面有一支试管，装着荧紫色的液体。
“注射给我！”爱丽丝喊道。
“你会死的！那病毒攻击马库斯基因！”
“我的基因已经被t病毒改写了！它可能认不出我了！快！”
秦朗犹豫了一瞬，然后冲向爱丽丝。生物电场的排斥力依然存在，他每前进一步都像在泥沼中行走。但他还是走到爱丽丝身边，将注射器扎进她的手臂，推入所有病毒原液。
瞬间，爱丽丝发出痛苦的嚎叫。她的身体剧烈抽搐，角质层开始剥落，露出下面新生的、血红的肌肉。但她的眼睛依然清醒。
她转向光球，张开嘴，不是发出声音，而是释放出一股紫色的雾气——那是她血液中的病毒成分，经过她的身体转化后，变成了可空气传播的形式。
雾气接触光球，生物电场开始瓦解。秦雪和艾丽西亚从悬浮状态坠落，秦朗冲上前接住她们。
两人都失去了意识，但呼吸平稳。她们的手仍然相握，但身体没有融合的迹象——马库斯的意识被强行中断了。
爱丽丝跪倒在地，剧烈喘息。她的变异在消退，角质层完全脱落，骨刺缩回体内。几分钟后，她变回了接近正常的外表，只是皮肤苍白得可怕，眼睛的颜色变成了永久的浅蓝色。
“他走了。”爱丽丝虚弱地说，“暂时。但他还会回来。只要还有马库斯基因的宿主存在，他就不会放弃。”
秦朗抱着昏迷的妹妹，看向四周。基地一片混乱，许多人感染了那种针对性病毒，在痛苦中挣扎。但马库斯的主要目标——夺取完美容器——被阻止了。
陈锋和米海尔组织幸存者开始救援。史密斯博士和医疗人员全力救治感染者。
黎明即将到来，东方的天空开始泛白。
秦朗坐在废墟中，秦雪的头枕在他腿上，艾丽西亚靠在他身边。爱丽丝坐在对面，闭着眼睛，像在感受什么。
“我能感觉到他。”爱丽丝轻声说，“在数字空间的深处，在网路的阴影里。他在舔舐伤口，在计划下一次攻击。他不会停止，直到他得到他想要的——永生，以我们的身体为代价。”
秦朗看向怀中的妹妹，看向艾丽西亚，看向爱丽丝。三个女性，因为马库斯的疯狂计划而被联系在一起。一个是他自然诞生的后代，一个是他制造的克隆体，一个是他创造的武器。现在，她们都成为了反抗他的力量。
“那我们就让他永远得不到。”秦朗说，声音在晨风中异常清晰，“我们找到所有像你们一样的人，警告他们，保护他们。我们揭露安布雷拉的所有秘密，摧毁他们的所有设施。我们找到马库斯意识的藏身之处，把他从数字世界里揪出来，彻底删除。”
爱丽丝睁开眼睛，浅蓝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初升的阳光：“这会是漫长的战争。”
“但我们有时间。”秦朗说，“而且我们有彼此。”
晨光终于完全照亮了大地。在核爆的废墟边缘，在这个临时基地的混乱中，一群幸存者围坐在一起，面对着漫长而艰难的未来。
但至少，他们活着。
至少，他们还有战斗的理由。
秦雪的眼皮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她看着秦朗，露出虚弱的微笑：“哥哥我梦到爸爸了。他说为我骄傲。”
秦朗握紧她的手：“他一直都为你骄傲。”
艾丽西亚也醒来了，她看着秦雪，轻声说：“姐姐。”
秦雪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眼泪滑落：“妹妹。”
在她们上方，天空逐渐变得清澈。核爆的尘埃终将沉降，辐射终将衰减。而人类的坚韧，就像野草一样，即使在最贫瘠的土地上，也会找到生长的缝隙。
直升机再次升空的轰鸣声响起，这一次是撤离到更安全的区域。
秦朗抱起秦雪，爱丽丝扶起艾丽西亚。他们走向等待的飞机，走向未知的明天。
在登机前，秦朗最后看了一眼浣熊市的方向。那里现在只是一个地平线上的黑色伤疤，一个警示世人的纪念碑。
“我们会回来的。”他轻声说，“等这里安全了，我们会回来，为所有死去的人立碑。”
然后他转身，登上飞机。
引擎轰鸣，旋翼旋转，直升机离开地面，向北方飞去，向幸存者的未来飞去。
而在地平线的另一端，太阳完全升起，金色的光芒洒满大地。
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