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莉的呼吸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
不是正常的呼吸声，而是带着一种奇特的共鸣，像是气流通过金属管道，又像是某种机械在模仿生命。她坐在医疗床边缘，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墙壁上不断跳动的倒计时：
47:22:19
47:22:18
47:22:17
两天不到的时间。秦朗站在实验室的操作台前，看着培养器中缓慢生长的细胞群。艾丽西亚所说的“最后手段”病毒——代号“刻耳柏洛斯”，希腊神话中看守地狱大门的三头犬——正在培养液中分裂、增殖，速度比自然病毒快三倍，但仍需要时间。
“稳定剂的配方呢？”秦朗问。
艾丽西亚在控制台前调取数据：“被父亲加密了。需要两个马库斯家族成员的活体基因样本实时合成。理论上，如果秦雪博士和我的血液在特定条件下混合，再加入催化剂，就能生成稳定剂。”
秦雪沉默地伸出胳膊。她的表情复杂——对于自己可能的身世，对于这个可能拯救他们也可能毁灭世界的病毒。
“开始吧。”她说。
莉娜准备采血设备。秦朗看着妹妹的手臂，突然问：“你害怕吗？关于你可能是马库斯家族的人？”
“害怕。”秦雪诚实地说，“但更多的是困惑。如果我是马库斯家族的后裔，为什么会在中国长大？为什么父母从没提起过？而且”她看向艾丽西亚，“如果我是‘原版’，她是我基因的克隆，那为什么我们的记忆完全不同？”
艾丽西亚接过话：“记忆可以植入。父亲的技术完全可以做到。但生理年龄无法伪造——秦雪博士，你比我年长至少十岁。这意味着，如果我的基因确实来自你，那么你才是真正的艾丽西亚·马库斯，而我是赝品。”
“或者我们都是赝品。”泰莉突然开口。她站起身，动作流畅得不正常，像每个关节都被精确校准过。“马库斯家族可能有很多‘备份’。分散在世界各地，正常生活，直到需要时被激活。”
“激活做什么？”马克问。
泰莉的琥珀色眼睛看向他，瞳孔深处的数据流加速闪烁：“作为容器。马库斯的身体死亡后，他的数字意识需要活体宿主才能重新获得物质形态。但不是任何身体都行——需要与他的基因高度兼容，神经系统能承受意识上传的负担。”
她走到控制台前，手指轻触屏幕，调出一份加密文件。文件在她触碰的瞬间自动解密——她的生物电特征已经与安布雷拉系统深度同步。
“这是‘转生协议’。”，“当詹姆斯·马库斯的生理寿命终结时，他的意识将上传至‘方舟一号’主服务器。之后，系统将筛选全球基因资料库，寻找兼容性最高的宿主。宿主要求：年龄20-35岁，健康状况优良，神经系统可塑性强，基因与原始样本匹配度超过95”
屏幕上列出了十几个候选者，每个都有照片和基因数据。。。还有其他人，分布在各个国家，不同种族，不同性别。
“我们都是备用的身体。”可怕，“詹姆斯·马库斯准备在自己死后，占据我们其中一人的身体，重新开始。浣熊市的实验，t病毒的泄露，甚至核弹清洗这一切可能都只是为了测试‘转生协议’的前置条件——观察在极端环境下，哪些宿主的生存能力最强，哪些最能适应压力。”
秦朗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整个浣熊市的悲剧，十万人死亡，只是为了给一个疯子的永生计划收集数据。
“那我们制造‘刻耳柏洛斯’病毒”秦雪说，“它攻击携带马库斯家族基因的目标。如果我们都有那个基因”
“我们会自杀。”科瓦克总结。
泰莉摇头：“病毒的设计有安全机制——它识别的是基因中特定的‘标记序列’，那个序列需要被‘激活’才会表达。马库斯在制造克隆体和选择宿主时，一定激活了那个序列。但我们这些自然出生的后裔，序列可能处于休眠状态。”
“怎么确认？”秦朗问。
泰莉指向基因测序仪：“需要详细分析。但时间不够。”她看向倒计时，“四十七小时，我们还需要制造病毒、合成稳定剂、找到逃生方法，或者准备同归于尽。”
就在这时，外部感测器的警报响了。
艾丽西亚调出监控画面。入口通道里，那些bow又开始了行动，但这次方式不同——它们没有直接冲击防御系统，而是开始挖掘侧面。热成像显示，它们的目标不是防爆门，而是门旁边的混凝土和岩石层。
“它们在挖绕行通道。”秦朗立刻明白，“想绕过我们的防御，从侧面进入。”
“不可能。”科瓦克说，“避难所的外壳是三层合金加固的，能抗住——”
话音未落，监控画面显示，其中一个bow——看起来像人形但背部有多个挖掘爪——开始切割岩壁。它的爪子发出高热，岩石在高温下熔化成岩浆状。
“它们有工具。”莉娜惊恐地说，“或者它们就是工具。”
秦朗快速思考。防御系统是针对正面入侵设计的，侧面防御薄弱。如果让它们挖进来
“泰莉，你能干扰它们的控制信号吗？”秦朗问。
泰莉闭上眼睛，额头上浮现出发光的纹路，像电路板被点亮。几秒后，她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瞳孔里数据流疯狂滚动：“信号太强了。而且指挥者在学习。每次我干扰，他们就调整频率。现在他们用了多重加密频段，我需要时间解码。”
“多久？”
“至少六小时。”泰莉说，“而且解码期间，我会完全暴露。他们会尝试反制，可能重新控制我。鸿特小税蛧 已发布蕞新章洁”
“太冒险了。”秦雪反对。
“不冒险，我们连六小时都没有。”泰莉走向控制台，“给我接入避难所的主服务器。我需要计算资源。”
艾丽西亚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接入许可。但我会设置防火墙，如果你的意识出现异常，系统会强制断开。”
“聪明。”泰莉的嘴角扯出一个奇怪的微笑，像是赞赏，又像是嘲讽，“开始吧。”
她坐到控制台前，双手放在触摸屏上。瞬间，整个避难所的灯光闪烁了一下。主屏幕上的数据流加速十倍，泰莉的眼睛完全变成数据流的投射屏——无数0和1在她瞳孔深处滚动。
外部，bow的挖掘速度明显减缓，动作变得不协调。有的开始互相碰撞，有的原地转圈。干扰起效了。
但代价很快显现。
泰莉开始流血。不是从伤口，而是从眼睛、鼻子、耳朵、甚至毛孔渗出血珠。血不是红色，而是暗沉的、近乎黑色的粘稠液体，在灯光下泛著诡异的金属光泽。
“她在过载！”莉娜惊呼，“神经系统承受不住！”
“断开连接！”秦朗冲向控制台。
“不！”泰莉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她的嘴没有动，声音直接通过系统合成，“再给我三分钟！我能找到信号源！”
屏幕上的数据流变得更加疯狂。泰莉的身体剧烈颤抖，那些黑色的血液在地面汇聚，竟开始形成复杂的图案——像是某种电路图，又像是神经网路的拓扑结构。
突然，她发出一声尖叫。不是痛苦，而是胜利。
“找到了！”她的声音恢复正常，但极度虚弱，“指挥中心不在地下，在天上！”
“什么？”秦朗问。
“低轨道卫星。”泰莉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瞳孔几乎被数据流淹没，“安布雷拉有一颗专用的指挥卫星，代号‘监察者’。所有bow的控制信号都来自那里。地面部队只是幌子。”
艾丽西亚迅速调取轨道数据。“找到了！近地轨道，高度320公里，每九十分钟绕地球一圈。下一次过顶时间是两小时十七分后。”
“能干扰卫星信号吗？”秦朗问。
“避难所没有大功率发射器。”科瓦克摇头，“而且卫星有抗干扰设计。”
泰莉突然站起来，虽然摇晃但坚定：“不需要干扰。我可以入侵。”
所有人都看向她。
“我的神经系统现在已经深度同步，中继器完全融合了。”泰莉的声音平静，“如果我集中所有意识，通过避难所的通讯天线发射强生物电信号，理论上可以反向入侵卫星的神经接口。马库斯的意识碎片还在系统里，我能追踪到他，然后”
“然后什么？”秦雪问。
“然后替代他。”泰莉说，“成为新的‘监察者’。控制所有bow，解除对我们的威胁，甚至获取安布雷拉的所有秘密。”
“你会死。”秦朗直截了当，“这种强度的意识上传，你的大脑会烧毁。”
泰莉转身面对他。她的脸已经有一半被黑色的纹路覆盖，但另一半还是她原来的样子。两种状态在她脸上形成诡异的对称，像生与死在争夺同一具身体。
“秦朗，我早就死了。”她的声音温柔下来，“从在停车场被咬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死了。你做的抑制剂给了我额外的时间，爱丽丝的血液给了我额外的能力。但这些时间，这些能力不是让我苟延残喘的。是让我能做点什么。”
她走向控制台，调出避难所的通讯系统界面：“如果我能控制卫星，我就能终止钻地弹的发射指令。我就能警告全世界安布雷拉的计划。我就能拯救可能比浣熊市更多的人。”
“那你自己呢？”秦雪声音哽咽。
“我？”泰莉笑了，那个笑容里有解脱，“我会成为数据，成为信号，成为守望着天空的眼睛。也许比当怪物强。”
秦朗想说些什么，但找不到词语。他想阻止，但知道泰莉是对的——这是唯一可能改变结局的机会。
“你需要什么？”他最终问。
“避难所的全部电力，持续十分钟。”泰莉说，“一个目标频率，我已经锁定。还有”她看向秦朗，“在我完全上传之前，切断我的生命维持。确保我的身体彻底死亡，不会成为马库斯意识回归的容器。”
“不！”莉娜喊道，“你不能要求我们杀你！”
“是我要求你们救我。”泰莉纠正，“救我脱离这个正在变成怪物的身体，给我一个有意义的结局。”
沉默笼罩。倒计时在墙上无情跳动：
45:03:41
秦朗看向其他人。科瓦克低头不语，马克在颤抖，莉娜在哭泣。秦雪咬著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艾丽西亚静静地看着泰莉，眼神里有一种奇怪的共鸣——也许是因为她们都是被创造出来的存在，都在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
“投票吧。”秦朗说，“同意泰莉计划的，举手。”
他第一个举手。然后是秦雪，颤抖著举起手。科瓦克犹豫了很久，最终也举手。马克摇头，但莉娜举起了手——三比二。
“还需要一票。”秦朗看向艾丽西亚。
这个沉睡了数十年的女孩，安布雷拉创始人的女儿（或克隆体），看着泰莉琥珀色的眼睛，轻声问：“你会痛苦吗？”
“上传过程会像被闪电击中。”泰莉诚实回答，“但之后，就没有痛苦了。只有数据，只有信息，只有光。”
艾丽西亚点头，举手。
四比二。通过。
泰莉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那么，开始准备吧。我需要两小时调整状态，校准频率。在此期间，科瓦克博士，请继续培育‘刻耳柏洛斯’病毒。秦雪博士，请和艾丽西亚合成稳定剂。秦朗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其他人默默离开医疗室，留下秦朗和泰莉。
泰莉走到观察窗前——窗外的画面是合成的，显示著虚拟的森林景色，是避难所的心理健康程序之一。她看着那些不存在的树木，轻声说：“你知道我成为记者的原因吗？”
秦朗摇头。
“我想揭露真相。”泰莉说，“我长大的小镇，有一家化工厂污染了水源，导致很多人得癌症。工厂老板买通了媒体和政府，说那些病例是自然发生的。我父亲是其中一个死者。”她停顿了一下，“所以我发誓，我要找到真相，告诉世界。结果我找到的真相比我想象的更黑暗。”
“你做得够多了，泰莉。”
“还不够。”她转身面对秦朗，“在我上传之后，我会尝试访问安布雷拉的所有资料库。我会把所有罪证——浣熊市的、其他实验场的、他们未来计划的——全部打包，发送到我能找到的所有公共服务器、媒体机构、政府邮箱。但我需要你保证一件事。”
“什么事？”
“如果如果我失败了，如果我被马库斯的意识吞噬或同化了，我需要你启动‘刻耳柏洛斯’病毒。杀死我，无论我以什么形态存在。”她的琥珀色眼睛盯着秦朗，“答应我。”
秦朗艰难地点头：“我答应。”
泰莉笑了，这次是真心的笑容。“谢谢。现在去吧，帮他们。两小时后，我会需要所有电力。”
秦朗离开医疗室，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回头看去。泰莉已经回到控制台前，手指在屏幕上划出复杂的数据流，琥珀色的眼睛里倒映着代码的光芒。
接下来的两小时，避难所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平静。每个人都专注于手头的工作，仿佛只要足够专注，就能暂时忘记即将到来的死亡和牺牲。
实验室里，科瓦克和马克监测著“刻耳柏洛斯”病毒的培养进度。，再过几小时就能达到武器级浓度。培养器中的液体呈现出诡异的荧光紫色，在灯光下微微脉动，像有生命。
“这东西太美了。”马克低声说，“也太可怕了。”
“所有致命的东西都很美。”科瓦克说，“毒蛇的颜色，毒蘑菇的形态，深海发光生物自然这样设计，是为了警告，也是为了诱惑。”
储藏室里，秦雪和艾丽西亚在合成稳定剂。两台血液分离器分别抽取她们的血液，在离心机中旋转，分离出特定的血浆成分，然后在微反应器中混合。反应需要精确的温度和酸碱度控制，任何偏差都会导致产物失效。
“你的手在抖。”艾丽西亚注意到。
秦雪看着自己的手，确实在微微颤抖。“我害怕。害怕知道真相。马库斯，那我过去的三十年人生都是假的吗？我的父母，我的哥哥，都是安排好的吗？”
“记忆不会假。”艾丽西亚说，“你记得的爱，你经历的痛苦，你学到的东西那些都是真实的。名字只是一个标签。”
“但如果我是被刻意安排在中国长大的马库斯后裔，那我哥哥呢？”秦雪看向主厅方向，秦朗正在检查防御系统，“他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吗？”
艾丽西亚操作著控制台，调出一份文件：“秦朗博士的基因数据我分析过了。他和你的亲缘关系是真实的——同父同母的亲兄妹。这意味着，如果你的身世有问题，他的也一样。”
秦雪感到一阵眩晕。如果她和秦朗都是马库斯家族计划的一部分那他们的人生，他们的选择，他们的奋斗，都是被设计的吗？
“但有一点不同。”艾丽西亚继续说，“秦朗博士的基因里没有‘标记序列’。只有你有。而且你的序列是自然变异的，不是人工编辑的。这意味着，你可能确实是马库斯家族的血脉，但不是被‘制造’出来的。你是在自然生育中偶然诞生的‘完美兼容体’。”
“偶然”秦雪重复这个词，“所以我的出生不是计划？只是运气不好？”
“或者是运气好。”艾丽西亚说，“因为你遇到了秦朗博士，因为你成为了科学家，因为你现在有机会阻止更大的悲剧。”
秦雪沉默了很久，然后点头：“你说得对。无论如何，我是谁并不改变我该做什么。”
主控制台前，秦朗在检查避难所的能源系统。为了支持泰莉的意识上传，他们需要集中所有电力十分钟。这意味着在这十分钟内，生命维持系统会降级运行，温室的光照会关闭，部分区域会陷入黑暗和低温。但只要能成功
突然，外部感测器的警报再次响起。这次的模式不同——不是bow活动的警报，而是通讯信号。
“有外部通讯请求接入。”艾丽西亚从储藏室跑过来，“不是安布雷拉的加密协议。是民用频段，但用了军用级加密。”
“谁？”秦朗问。
“信号源在西北方向，距离约五公里，正在移动。识别码是”艾丽西亚解码信号，“ubcs残部，呼叫代号：‘守望者’。”
ubcs——安布雷拉生化危机紧急对策部队，米海尔所在的雇佣兵部队。
“他们还活着！”莉娜惊喜道。
“或者是陷阱。”科瓦克谨慎地说，“安布雷拉可能伪装成他们。”
秦朗思考片刻：“回复。要求验证身份。问他们蜂巢电梯井的通行口令是什么。”
艾丽西亚发送询问。几秒后，回复来了：“没有通行口令，只有该死的锈梯和快要断的电缆。顺便，秦朗博士的攀爬技巧需要练习。”
是米海尔。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那个细节。
“接通。”秦朗说。
扬声器里传来沙哑但熟悉的声音：“这里是米海尔。还有六个人，包括吉尔和卡洛斯。爱丽丝也在。我们在核爆前逃进了地下掩体，刚挖出来。听到你们的信号了——泰莉的警告广播，还有后面的量子通讯。我们知道你们还活着。”
秦朗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 relief：“其他人呢？汉克？小卡？尼古拉？”
短暂的沉默。“汉克和尼古拉在掩护我们撤退时小卡受了重伤，在我们这里，但情况不好。听着，我们知道安布雷拉要炸掉你们的位置。我们有个计划，但需要你们配合。”
“什么计划？”
“爱丽丝说，你们在制造某种病毒武器。如果我们能拿到样本，注射到爱丽丝体内，她的身体可能会产生针对性抗体，然后我们可以用她的血制造血清，中和病毒。这样就能安全进入你们的区域，带你们出来。”
“然后呢？外面是辐射区。”
“我们有防护装备，够用一次短途转移。北方十公里处有一个废弃的导弹发射井，里面有防辐射避难所和应急交通工具。如果能到那里，就有机会离开这片区域。”
秦朗快速计算：十公里，在核爆后的地形上，可能需要三到四小时。而且安布雷拉肯定在监控这片区域。
“太冒险了。”他说。
“留在这里等死更冒险。”米海尔的声音坚决，“秦朗，我们还有四十几小时。足够我们移动到你们附近，你们把病毒样本送到地面，我们注射，等待抗体产生，然后下来接你们。时间紧凑，但可行。”
秦朗看向其他人。科瓦克点头，马克犹豫但最终也点头，莉娜用力点头。秦雪从储藏室出来，听到对话，也点头。
“我们需要一点时间准备病毒样本。”秦朗说，“两小时后，我们会把它送到地面。指定一个交接点。”
“你们入口西北方向八百米，有一个半塌的建筑废墟，曾经是加油站。我们在那里碰头。两小时后，准时。”
通讯结束。
秦朗看向医疗室。泰莉还在准备，她的上传计划正好也是两小时后。这意味着他们要同时进行两个高风险行动——上传泰莉的意识，送出病毒样本。
“时间不够。”科瓦克说，“病毒还需要至少六小时才能达到武器浓度。”
“但作为抗原，现在的浓度已经足够了。”秦雪说，“爱丽丝需要的是病毒本身来刺激免疫系统，不是高浓度的武器化病毒。我们可以分离一部分培养液给她。”
“稳定剂呢？”莉娜问。
秦雪拿起刚刚合成的两支试管，里面的液体是清澈的淡金色。“完成了。足够稳定病毒样本至少二十四小时。”
秦朗做出决定：“分离一份病毒样本，加入稳定剂，准备送出。同时，继续培养主批次，达到武器浓度。我们做两手准备——如果米海尔的计划成功，我们撤离；如果失败，我们还有‘刻耳柏洛斯’作为最后手段。”
“那泰莉的计划呢？”秦雪问。
秦朗看向医疗室。泰莉已经进入了深度准备状态，她的身体被连接到各种监测设备，琥珀色的眼睛完全变成了数据流的投影屏。
“她的计划继续。”秦朗说，“如果她成功控制了卫星，就能解除钻地弹的威胁，为米海尔的计划提供掩护。如果失败”他没说完，但意思明确。
倒计时继续：
43:17:22
接下来的两小时在紧张的忙碌中度过。科瓦克和马克小心分离出一部分病毒培养液，装入特制的保温容器。秦雪加入稳定剂，密封容器。艾丽西亚校准了避难所的短程输送系统——一个气压管道，可以把小件物品送到地面指定位置。
秦朗则准备泰莉的上传程序。他设置了三重安全措施：第一，生物监测，如果泰莉的生命体征低于特定阈值，自动断开连接；第二，意识完整性监测，如果检测到马库斯意识特征，强制清除；第三，也是最后的保险——手动终止开关，握在秦朗手里。
“时间到了。”泰莉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出，平静得不可思议。
她躺在医疗床上，身体连接着几十根数据线和生命维持管线。她的眼睛已经看不到瞳孔和虹膜，只有一片琥珀色的光芒，像两盏小灯。
“系统准备就绪。”艾丽西亚报告，“电力集中完成。通讯天线校准完成。目标卫星将在七分钟后进入最佳传输角度。”
秦朗走到床边，握住泰莉的手。她的手冰冷，但紧紧回握。
“谢谢你，秦朗。”她说，“为了一切。”
“该说谢谢的是我们。”秦朗说，“准备好了吗？”
泰莉点头，然后看向其他人：“告诉世界真相。别让浣熊市白白牺牲。”
然后她闭上眼睛——或者说，她眼睛里的光芒扩散到全身。那些黑色的纹路全部亮起，形成覆盖全身的发光网路。她开始悬浮，离床面几厘米，数据线在空中轻微摆动。
“开始上传。”艾丽西亚按下按钮。
瞬间，避难所的所有灯光同时熄灭，只有应急红光和泰莉身上的光芒提供照明。主控制台的屏幕疯狂滚动数据，速度之快肉眼无法追踪。电力系统的嗡鸣变成尖啸，像巨兽在咆哮。
泰莉的身体剧烈抽搐，但她没有发出声音。她的嘴张开，但没有声音传出——所有的能量都用于意识传输。
外部，天空中的“监察者”卫星接收到了异常强大的生物电信号。它的防御系统启动，试图屏蔽入侵，但泰莉的意识像尖刀一样刺穿了所有防护层。数据流在卫星和避难所之间形成了一条光的桥梁，尽管肉眼看不见。
秦朗看着监控屏幕。泰莉的脑电图从规律波动变成疯狂的尖峰，然后逐渐平缓，最终变成一条直线。
“心跳停止。”莉娜轻声报告，声音哽咽。
“呼吸停止。”马克说。
但生命维持系统没有启动复苏程序——按照泰莉的要求，一旦意识上传开始，就不再进行生理干预。
屏幕上的数据流开始变化。从混乱的代码，逐渐变成有组织的模式。然后，一个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出——不是泰莉的声音，而是合成的、中性的电子音，但语调里有泰莉的影子：
“上传成功。。正在访问卫星资料库。检测到马库斯意识残留正在清除清除完成。获得控制许可权。”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电子音继续：“钻地弹发射指令已取消。重复，钻地弹发射指令已取消。bow控制信号已重定向。所有单位停止前进，返回待命状态。”
监控画面显示，那些正在挖掘的bow突然停止动作，然后转身离开。威胁解除了。
“泰莉？”秦朗试探著问。
短暂的停顿，然后：“我是监察者。拉莱斯的意识已与系统融合。记忆库完整，人格矩阵稳定。但我在变化。数据在重塑我。我不知道还能保持‘我’多久。”
“你能回来吗？”秦雪问。
“物理形态已无法维持。”监察者说，“但意识可以继续存在，作为卫星的ai，作为守望者。我会监控安布雷拉，收集证据，警告世界。这是我选择的形态。”
秦朗看着医疗床上已经不再有生命迹象的身体。泰莉的脸很平静，像是睡着了，那些黑色的纹路正在缓慢消退，琥珀色的光芒从眼睛里逐渐熄灭。
“谢谢，泰莉。”他轻声说。
“不客气。”监察者的声音柔和了一些，“现在，去完成你们的撤离。我会为你们提供情报支持。米海尔小组正在接近交接点，三分钟后到达。准备送出病毒样本。”
艾丽西亚启动输送系统。装有病毒样本的容器进入气压管道，在一声轻微的爆鸣声中被射向地面。
倒计时还在跳动，但威胁已经改变。不再是钻地弹的倒计时，而是撤离的倒计时。
“我们该走了。”秦朗说，“收拾必需品，十分钟后集合。”
就在这时，监察者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警告！检测到新的信号源！不是安布雷拉是中国军方的加密频道！他们在询问避难所坐标，说收到预警信息，前来救援！”
秦朗和秦雪对视。是泰莉之前发送的警告信息起作用了？
“确认身份。”秦朗说。
“正在验证验证通过。确实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生化危机应急部队。他们有三架直升机，配备了防辐射装备和医疗设施。距离十五公里，正在快速接近。”
“告诉他们我们的位置。”秦朗说，“但警告他们，这片区域可能有安布雷拉的残余部队和bow。”
“已发送。”监察者停顿了一下，“收到回复：他们知道风险，坚持执行救援任务。预计到达时间：二十五分钟。”
秦朗快速思考。中国军方的救援比米海尔的计划更安全，更直接。但他们需要离开避难所，暴露在地面，等待直升机。
“联系米海尔小组。”秦朗说，“告诉他们军方救援的事，让他们也到避难所入口处会合。我们一起撤离。”
“联系中联系成功。米海尔确认，他们正在赶来。爱丽丝小组已经拿到病毒样本，正在注射。”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几分钟前他们还在地下等死，现在突然有了两条生路。
但秦朗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一切太顺利了。
监察者的声音突然变得混乱，夹杂着电子噪音：“警告检测到异常信号来自卫星深层系统马库斯意识没有完全清除他隐藏了备份”
“什么？”秦朗问。
“他在反攻”监察者的声音断断续续，“试图重新控制我在抵抗但他准备了几十年太强”
医疗床上，泰莉的尸体突然睁开眼睛。不是琥珀色，也不是正常颜色，而是完全的、空洞的黑色。马库斯的声音：
“你以为你能取代我，小女孩？我在这系统里存在的时间比你活着的时间都长。”
监察者的声音和马库斯的声音在扬声器里重叠、对抗，像两个灵魂在争夺同一具数字身体。
“秦朗！”监察者——泰莉的部分——挣扎着说，“启动‘刻耳柏洛斯’现在！杀死卫星上的所有意识！包括我！”
“不行！”秦雪喊道，“那样泰莉就”
“她已经死了！”马库斯的声音狂笑，“现在这具数字身体是我的！等我完全掌控，我会重新激活钻地弹，把你们全都——”
声音戛然而止。
医疗床上，泰莉的尸体突然坐起，黑色眼睛转向秦朗。然后，她笑了——一个属于年轻女孩的、温柔的微笑。
“我抓住他了。”泰莉的声音从尸体里传出，很轻，但清晰，“我用我的意识做诱饵，把他困在了意识的死角。现在启动病毒，秦朗。趁我还能困住他。”
秦朗看着那具会说话、会微笑的尸体，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这是泰莉最后的意识碎片，还是马库斯的陷阱？
“相信我。”尸体说，琥珀色的光芒在黑色眼睛深处一闪而过，“最后一次。”
秦朗看向秦雪，看向其他人。然后他点头，走向实验室，拿起那管已经达到武器浓度的“刻耳柏洛斯”病毒。
“怎么释放到卫星上？”他问。
“避难所的通风系统连接着一个小型发射器。”泰莉的尸体说，“本来用于释放生物武器到地面但可以调整角度对准卫星”
艾丽西亚已经调出系统界面：“校准完成。但需要手动注入病毒，并手动发射。”
秦朗将病毒试管插入发射器接口。屏幕显示：“目标锁定：近地轨道卫星‘监察者’。发射倒计时：十秒。”
“泰莉。”秦朗轻声说，“谢谢你。”
尸体微笑：“该说谢谢的是我。我终于能真正休息了。”
倒计时归零。
发射器启动，一道看不见的生物气溶胶射向天空，穿透避难所的层层防护，穿过核爆后的污染大气，精准地命中那颗低轨道卫星。
卫星的系统瞬间被感染。以马库斯家族基因为目标的“刻耳柏洛斯”病毒，在数字环境中模拟生物感染，侵蚀著所有意识数据。
扬声器里传出两种声音混合的、最后的尖叫——马库斯的狂怒，和泰莉的解脱。
然后，寂静。
卫星“监察者”的所有系统离线，成为轨道上一堆沉默的金属。
医疗床上，泰莉的尸体缓缓躺下，眼睛闭上，永远地。
倒计时还在跳动：
42:05:11
但意义已经不同。
秦朗抬起头，对其他人说：“收拾东西。我们该回家了。”
而在地面上，直升机的轰鸣声已经隐约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