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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尸变惊魂夜(1 / 1)

停尸房那夜的惊魂,如同在义庄每个人心头压上了一块沉重的寒冰。任威勇棺椁内那疯狂的撞击与抓挠声,绝非寻常尸变所能为,那是一种积蓄了二十年怨毒与煞气的、近乎本能的凶暴,试图冲破一切束缚。

次日清晨,天色灰蒙,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九叔面色凝重地将秦朗、秋生、文才唤至院中。他目光扫过三人,最终落在依旧有些精神恍惚、眼底带着青黑的秋生身上。

“秋生,”九叔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昨夜,去了何处?”

秋生身体一颤,眼神躲闪,支吾道:“师、师父,我昨晚一直在房里睡觉啊就是被,被那动静吵醒了”

“睡觉?”九叔冷哼一声,一步踏前,手指如电,在秋生眉心虚划一道清心符。一股清凉气息灌入,秋生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脸上的那层不正常的慵懒与恍惚似乎被驱散了些许,但眼底深处那丝被阴气缠绕的晦暗却并未完全褪去。

“你身上沾染的阴秽之气,几乎凝成实质!绝非一日之功!说!是不是又去了那西山荒宅,招惹了那女鬼小玉?!”九叔厉声喝问,声如雷霆,震得秋生耳膜嗡嗡作响。

文才吓得缩了缩脖子。秦朗则静静站在一旁,他能清晰地看到,在九叔喝问的瞬间,一丝极淡的、带着甜腻魅惑气息的黑线,正试图从秋生后颈的衣领处钻出,但在九叔磅礴的阳气压制下,又迅速缩了回去。

秋生脸色煞白,知道瞒不过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道:“师父弟子知错了!是是小玉她她太可怜了,孤苦无依,无人祭奠,她只是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混账!”九叔怒其不争,“人鬼殊途!她是孤魂野鬼,怨念不散,靠近你只会吸取你的阳气!长此以往,你精元亏损,轻则大病一场,重则性命不保!你竟还觉得她可怜?!”

九叔越说越气,从袖中抽出一根藤条:“把手伸出来!”

秋生不敢违抗,颤抖著伸出手。藤条带着破风声落下,啪啪作响,几下便抽得秋生掌心红肿起来。秋生咬著牙,不敢喊痛,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

“今日罚你抄写《净心神咒》百遍,不得出门!若再让我发现你与那女鬼纠缠,便废了你的修为,逐出师门!”九叔掷地有声,显然动了真怒。

“是师父”秋生哽咽著应下,垂头丧气地回了房。

处理完秋生,九叔转向秦朗和文才,神色并未放松:“任威勇煞气日盛,破棺只怕就在这几日。文才,你立刻去镇上,多买些糯米回来,要最上乘的,铺满义庄所有门槛、窗口!再去药铺,按这个方子,抓些雄黄、朱砂备用。”他递过一张药方。

“是,师父!”文才不敢怠慢,接过方子和钱,小跑着出去了。

院内只剩下九叔与秦朗。

“师叔,秋生师兄他”秦朗有些担忧。

九叔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那女鬼小玉,道行不浅,最擅迷惑人心。秋生心性不定,易受其惑。我已在他房中布下禁制,希望能阻隔一二。但根子还在他自己身上。”他看向秦朗,“当务之急,是对付任威勇。墨斗线恐难持久,我们必须准备后手。你随我去镇外山中,寻一处阳气充沛的‘朝阳地’,采集正午时分的纯阳之气,或许能炼制几枚‘阳雷钉’,关键时刻或可重创那僵尸。”

“阳雷钉?”秦朗心中一动,祖父手札中有类似法器的记载,但炼制之法早已失传大半。

“嗯,以雷击木为胚,引纯阳之气淬炼,刻以雷纹符咒,专破阴煞僵体。只是炼制不易,成功率也低。”九叔解释道,“时间紧迫,我们这就出发。”

两人不再多言,收拾了必要的法器符箓,便离开义庄,朝着镇外阳气最盛的黑石山方向行去。

义庄内,秋生独自趴在房间的桌子上,面前摊著黄纸,手里握著毛笔,却一个字也写不下去。掌心火辣辣的疼痛提醒著师父的严厉,但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小玉那凄楚哀怨的容颜,以及她软语温存的关切。

“秋生只有你懂我”

“这世间,唯有你对我好”

“为何他们都要拆散我们”

那声音如同魔音灌耳,让他心烦意乱。师父的禁制让他感到一阵阵胸闷,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强行隔断,让他空落落的。

“小玉她一定很难过”秋生喃喃自语,心中的天平渐渐倾斜。他看了看窗外,天色尚早,师父和秦朗去采气,文才去买东西,义庄空无一人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他猛地站起身,走到门边,犹豫了一下,还是悄悄推开一条缝。院中寂静无人。他咬了咬牙,蹑手蹑脚地溜出房间,避开洒了糯米的门槛,如同鬼魅般溜出了义庄,朝着西山荒宅的方向快步而去。

与此同时,任家镇,任府。

任发坐在太师椅上,心神不宁。自那日迁坟起,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父亲那青黑未腐的尸身,九叔和那个海外回来的秦朗凝重的表情,还有棺椁中传出的异响都像噩梦般缠绕着他。

他烦躁地站起身,在厅中踱步。也许九叔是对的?应该火化?但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他强行压下。不,不能火化!父亲生前最畏火,身为人子,岂能如此不孝!

“一定是想多了,九叔道法高深,定能镇压”他试图安慰自己,但心底的不安却越来越浓。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阴沉的天色,总觉得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在暗处窥视著任家。这种感觉,让他不寒而栗。

黑石山顶,一块巨大的、被日光晒得温热的青石上。

九叔与秦朗相对盘坐。时近正午,烈日当空,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而下,将青石烤得滚烫。九叔手持一截乌黑、隐隐有焦痕的木头,正是难得的雷击桃木心。他口中念念有词,指尖逼出一滴殷红的精血,滴在木心之上。

精血融入木心,发出“嗤”的轻响,一股微弱的电弧在木心表面一闪而过。

“秦朗,罗盘定住东方青龙位,引少阳之气!”九叔喝道。

秦朗早已将定气罗盘置于身前,闻言立刻手掐法诀,引导罗盘气机。只见罗盘指针稳定指向东方,中心玉石不再散发绿光,反而在烈日下泛起点点金辉,牵引著一缕至阳至刚的气息,缓缓汇向九叔手中的雷击木。

九叔另一只手不断变幻印诀,将那缕纯阳之气与自身法力,一点点逼入雷击木中。木心表面,开始浮现出细密玄奥的金色纹路,隐隐有风雷之声。

炼制阳雷钉,极为耗费心神与法力。九叔额头汗珠密布,脸色也逐渐变得苍白。秦朗在一旁全力辅助,维持着阳气牵引的稳定,同时警惕地感知著四周,以防不测。

西山荒宅,断壁残垣,荒草丛生,终年不见阳光,阴气森森。

秋生熟门熟路地穿过破败的庭院,来到后院一间相对完好的厢房外。房门虚掩著,里面透出昏暗的烛光。

“小玉?小玉我来了!”秋生压低声音呼唤,语气中带着急切。

房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一道白色的窈窕身影飘然而出。面容姣好,肤色苍白,带着一股我见犹怜的柔弱,正是女鬼小玉。她看到秋生,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但随即被哀怨取代。

“秋生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理小玉了”她声音凄婉,伸出手,想要触摸秋生的脸颊,那手指冰凉刺骨。

秋生被她身上的阴气一激,打了个寒颤,但看到她哀怨的眼神,心头又是一软,抓住她冰凉的手:“怎么会!我我是偷跑出来的,师父发现了,打了我,还禁了我的足”

小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色,但很快又被水汽弥漫:“都是小玉不好,连累了你可是,秋生,没有你,我在这荒宅之中,好冷,好孤单”她说著,身子软软地靠向秋生。

冰冷的触感透过衣衫传来,秋生却只觉得一阵心神荡漾,将她搂住:“别怕,小玉,有我在”

浓郁的阴气如同潮水般将秋生包裹,他只觉得头脑一阵昏沉,体内的阳气仿佛开闸的洪水,不受控制地向外流逝,但他却浑然不觉,沉溺在那虚假的温柔乡中。

小玉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贪婪地吸取著这纯阳精气。

义庄内,文才气喘吁吁地回来了,不仅买回了大量糯米和药材,身后还跟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任婷婷。

任婷婷穿着一身素雅的衣裙,脸色苍白,眼睛红肿,显然哭过。她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对着闻声从房内出来的文才和刚从西山溜回来、做贼心虚的秋生盈盈一拜:“文才哥,秋生哥,我我爹他自从迁坟后,就一直心神不宁,昨夜更是噩梦连连。我实在担心,熬了些安神汤,想来问问九叔,有没有什么办法”

她说著,目光下意识地寻找著,却只看到文才和眼神躲闪的秋生,并未见到那个沉稳的海外青年秦朗,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文才一见任婷婷,骨头都酥了半边,连忙道:“婷婷小姐你放心!我师父和秦朗师弟出去办事了,很快就回来!你爹不会有事的,有师父在呢!”

秋生也强打精神附和:“对对对,师父道法高深,一定能搞定!”

任婷婷将食盒递给文才,柔声道:“那这汤就留给九叔和你们吧。我我能在这里等九叔回来吗?”她实在是害怕,义庄虽然阴森,但比起家里那种无形的压抑和恐惧,反而因为九叔的存在,让她觉得有一丝安全感。而且那个叫秦朗的人,他身上有种让人安心的气质。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文才喜出望外,连忙将任婷婷请进平时他们吃饭休息的堂屋,殷勤地倒水。

秋生看着文才那副模样,撇了撇嘴,但自己心里装着事,也没多说什么,偷偷溜回房去抄写罚咒了,只是脑海中依旧不断闪过小玉的身影。

黑石山上,炼制已到了关键时刻。

九叔手中的雷击木心,此刻已经变成了淡淡的金色,表面雷纹清晰,散发出灼热的气息和微弱的噼啪声。他脸色苍白如纸,身形都有些摇晃。

“师叔!”秦朗担忧地唤道。

“无妨!最后一步!”九叔猛一咬牙,并指如剑,点在木心一端,低喝一声:“聚阳成雷,敕!”

刹那间,木心金光大放,一道细微却至刚至阳的雷霆虚影在尖端一闪而逝,随即所有异象内敛,只剩下三枚长约三寸、通体暗金、隐有雷纹流动的木钉,静静躺在九叔掌心。成功了!虽然只有三枚,但气息凌厉,正是邪祟克星。

九叔长舒一口气,身体晃了晃,几乎脱力。秦朗连忙上前扶住他。

“快回去”九叔声音虚弱,“我心神不宁,总觉得义庄或有变故”

秦朗心中一紧,不敢耽搁,收起阳雷钉和罗盘,背起几乎虚脱的九叔,施展身法,朝着义庄方向疾驰而去。

当他背着九叔冲进义庄大门时,首先看到的便是堂屋里,正捧著水杯、与文才说话的任婷婷。

“九叔!秦朗哥!”任婷婷见到他们,立刻站起身,尤其是看到秦朗背着脸色苍白的九叔,脸上写满了担忧。

文才也吓了一跳:“师父!您怎么了?”

秦朗来不及解释,先将九叔扶到椅子上坐下。九叔喘息稍定,目光扫过堂屋,立刻察觉到不对:“秋生呢?!”

文才一愣:“他他在房里抄书吧?”

秦朗眉头紧锁,他敏锐地感觉到,义庄内除了停尸房那冲天的尸煞之气,还弥漫着一股来自秋生房间方向的、更浓烈的阴秽之气,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任婷婷身上带来的、极淡的惶恐与不安。

“他不在房里。”秦朗沉声道,他刚才路过秋生房间时,门虚掩著,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未抄完的神咒散落桌上。

九叔脸色瞬间铁青,猛地一拍桌子:“这个孽障!定是又去找那女鬼了!”

就在这时——

“啊——!”

一声凄厉至极、充满了无尽恐惧的惨叫,猛地从任府方向传来,划破了黄昏的寂静!

那声音是任发!

堂屋内,所有人脸色剧变!

任婷婷手中的水杯“啪”地摔在地上,粉碎。她浑身颤抖,面无血色,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九叔猛地站起身,尽管身体虚弱,但眼中已是一片冰寒与果决。

“来不及了僵尸,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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