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韵轩内,药香与墨香交织,氤氲出一种与世隔绝的宁静。窗外秋意渐深,几片枯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飘落,更添几分萧瑟。然而室内的沈清辞,心却如同在油锅中煎灼,半分不得安宁。
永业侯府的线索像一根毒刺,扎在她的心头。三皇子与幽冥道竟敢在帝都腹地、在天子脚下设立如此邪恶的据点,其嚣张与疯狂,远超她的预估。这已不仅仅是权力争斗,而是关乎整个帝都乃至天玄大陆安危的毒瘤!
但她也深知,此刻的自己,尚无能力直捣黄龙。贸然行动,不仅会打草惊蛇,更可能引来雷霆反噬,将自身与靖国公府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力量!她需要更快地恢复力量!
“金针度厄术”虽有效,但 progress 太慢,如同蚂蚁搬山,难以应对眼前迫在眉睫的危机。她必须找到更高效的方法,在不损伤根基的前提下,加速经脉的修复与本源的复苏。
夜深人静,烛火噼啪。
沈清辞褪去外衫,只着素白中衣,再次将心神沉入体内那片“废墟”。金针在她指尖闪烁着幽冷的光泽。她没有急于下针,而是以意念引导着体内那点乳白色的定界碑本源,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细细扫描着每一条断裂萎缩的经脉,感知着其最细微的结构与残存的生机活性。
《青囊造化诀》的奥义在她心间流淌,白璎传承中那些关于能量、生命、物质转化的古老知识碎片,如同星辰般在她识海中闪烁、碰撞。
忽然,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离经叛道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既然无法从外界汲取天地灵气,为何不……以自身为炉,以金针为引,以那定界碑本源为“火种”,强行炼化、提纯自身残存的气血与那微弱的生机,将其转化为一种更精纯、更接近本源的生命能量,反过来滋养、修复己身?!
这无异于饮鸩止渴!一个控制不好,便是气血枯竭、本源耗尽而亡!
但,这也是目前唯一可能实现突破的捷径!
沈清辞眼神一厉,不再犹豫。她选中了左臂一条相对粗壮、但断裂处生机尚未完全泯灭的主经脉。这一次,她没有直接刺激经脉节点,而是将金针刺入了经脉旁侧一处关联气血运行的大穴!
针尖入体,剧痛传来。她强忍着,意念高度集中,不再仅仅是引导,而是开始以一种近乎掠夺的方式,强行抽取、凝聚这条手臂区域内所有残存的气血精华!同时,她小心翼翼地引动体内那点乳白光点,分出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流,融入这被强行凝聚的气血之中!
“炼!”
她心中低喝,以意志为锤,以定界碑本源为火,开始疯狂地捶打、煅烧、提纯这股混杂的能量!
过程痛苦得难以形容!仿佛整条手臂都被投入了熔炉,每一寸血肉、每一丝气息都在被撕裂、焚烧、重组!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中衣,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腥甜的血气涌上喉头。
就在她感觉意识即将被痛苦吞噬的边缘——
那团被强行凝聚、煅烧的气血能量,在定界碑本源之火的灼烧下,杂质被迅速焚化,体积急剧缩小,最终,竟真的化作了一滴米粒大小、呈现出半透明琉璃色泽、散发着浓郁生机与柔和光晕的——液态能量!
成了!
沈清辞心中狂喜,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引导着这滴精纯无比的生命能量,缓缓滴落、融入那条目标经脉的断裂处!
嗡!
仿佛久旱逢甘霖!那原本死寂、萎缩的经脉,在接触到这滴精纯生命能量的瞬间,如同枯木逢春,竟以肉眼可见(内视)的速度,焕发出微弱的光泽,断裂处开始缓慢地蠕动、连接!虽然依旧脆弱,但那种“活过来”的感觉,无比清晰!
效率,远超之前的“金针度厄术”十倍不止!
沈清辞长长吁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浑身虚脱地瘫软在榻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精神与肉体的双重透支,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但她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苍白而欣慰的弧度。
这条路,虽然凶险,但……走通了!
她将这种近乎自残的修炼方法,命名为“本源煅脉法”。
此后数日,沈清辞足不出户,将所有时间都投入到了这凶险万分的“本源煅脉法”之中。她如同一个最吝啬的守财奴,精确计算着每一分气血的消耗,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定界碑本源的引动,每一次修炼,都游走在崩溃的边缘。
付出与回报成正比。一条条相对重要的经脉,在这近乎残酷的自我锤炼下,被强行续接、唤醒。她体内的气血运行越发顺畅,那点定界碑本源似乎也因此变得更加凝实、与她心神的联系更加紧密。肉身的力量在缓慢恢复,虽然依旧无法动用灵力,但至少不再那般弱不禁风。
更让她惊喜的是,随着经脉的修复,她对体内生机的掌控力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如今她施展“意疗”时,不再那般费力,效果却更加显着。
这一切变化,都在“静养”的伪装下,悄然进行。
与此同时,她并未放松对外界的布局。
枢密院刘副使在接到她那封匿名密信后,果然没有让她失望。数日后,一队以“清查前朝逆产”为名的刑部差役,“恰巧”路过了荒废的永业侯府,并“意外”发现府邸后门有车辙新印,进而入内“例行检查”。
虽然最终并未查到那批阴冷木箱,也未能抓住实质把柄(对方显然早已闻风转移),但这番打草惊蛇,已然让三皇子一党惊出了一身冷汗,行动变得更加隐秘、谨慎。同时也让沈清辞确认,那永业侯府,确实有问题!
而沈清辞通过“行医”积累的人脉与声望,也开始显现出效果。
吏部侍郎沈墨夫人再次秘密来访,这次带来的,却并非求医,而是一条至关重要的信息。
“县主,”沈夫人屏退左右,压低声音,神色紧张,“妾身夫君前日查阅旧档,发现那永业侯府虽已荒废,但其地契,却在三年前,被一个名叫‘胡四海’的外地商人,通过极其复杂的手段,辗转购得。而这胡四海……经妾身夫君暗中查访,其背后,似乎与德妃娘娘的一位远房表兄,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德妃的表兄!胡四海!
这条线索,如同黑夜中的灯塔,瞬间照亮了部分迷雾!将永业侯府、德妃娘家、乃至三皇子,更加清晰地串联了起来!
“多谢夫人告知,此事关系重大,还请夫人与沈大人务必谨慎,切勿再深入探查,以免引来祸端。”沈清辞郑重告诫。
送走沈夫人,沈清辞心中波澜起伏。敌人的网络比她想象的还要庞大、根深蒂固。但她并非毫无收获,至少,找到了一个可以切入的“线头”——胡四海!
她立刻通过苍狼,调动所有能动用的暗线,全力调查这个“胡四海”的一切!籍贯、产业、人际往来、近期动向……
就在她紧锣密鼓地布网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递来了拜帖。
来者是帝都最大的药材商,“百草堂”的东家,姓苏。苏东家并非为求医,而是为答谢。原来,他一位相交多年的老友,身患怪疾,遍请名医无效,已奄奄一息。苏东家听闻沈清辞之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前来恳求。沈清辞以“意疗”结合几味寻常药材调理,不过数日,那老友竟奇迹般好转,虽未痊愈,但已能下床行走。
苏东家感激涕零,奉上重金,却被沈清辞婉拒。她只提出一个要求:希望苏东家能利用其药材行商的渠道,帮她留意几种特殊药材的踪迹,尤其是……与海外“血礁砂”特性相似,或可能用于炼制阴邪之物的原料。
苏东家虽不明所以,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当即拍着胸脯应承下来,并表示他在各地乃至海外都有些渠道,定会全力相助。
送走苏东家,沈清辞站在窗前,望着庭院中那几株在秋风中愈发显得青翠欲滴的兰草——那是她平日以蕴含生机的意念无意滋养的结果。
一张由医术、人脉、暗线、情报交织而成的无形大网,正以她为中心,在帝都这片暗流汹涌的水域下,悄然张开,越织越密,越收越紧。
金针续脉,赋予她破局的力量。
蛛丝暗结,为她指明敌人的方位。
她轻轻抬起手,感受着袖中金针的冰凉与体内那逐渐复苏的生机。
风暴将至,而她,已不再是那个只能随波逐流的棋子。
猎手,已然就位。只待那最关键的时刻,发出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