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上午09:00。
距离“古代节点”全面爆发，还有11小时。
地表之上的星火城，沐浴在久违的暖阳之中。
经过了一夜的休整和那一顿救命的饱饭，这座曾经死气沉沉的废墟城市，此刻正展现出一种令人感动的生命力。
到处都是敲敲打打的声音。
幸存者们自发地组成了清理小队，有人在搬运碎石，有人在修补被炸缺的围墙，还有人在用泥土和砖块重新铺设坑坑洼洼的路面。
虽然大家依然面黄肌瘦，虽然很多人身上还缠着绷带，但那种名为“希望”的光芒，已经回到了他们的眼睛里。
“嘿！老张！那块钢板留着！那是好东西，能补大门！”
“这边的排水沟通了！谁来帮把手！”
吆喝声、谈笑声此起彼伏。甚至在广场的角落里，几个孩子正围着一堆篝火，拿着树枝在地上画画。
他们画太阳，画房子，画手里拿着长刀的苏晴阿姨。
没有人知道，就在他们脚下五百米深的地方，一场足以将这一切画卷瞬间抹去的灭顶之灾，正在倒计时。
……
地下五层，重型装备整备区。
这里的气氛与地面的欢快截然不同。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苏晴正站在更衣镜前，在一群沉默的后勤兵协助下，穿戴着一套笨重的深潜式外骨骼装甲。
这不是为了战斗设计的轻便型，而是为了在极高压、高辐射环境下作业的工程型。
厚重的铅板护甲，全封闭的内循环呼吸系统，以及背后那个巨大的备用氧气罐，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金属巨人。
“密封性检查。”苏晴的声音透过头盔传出来，带着一丝闷响。
他也换装了，虽然他是仿生人，不需要呼吸氧气，但他给自己加装了一层抗强电磁干扰的法拉第笼外壳，看起来像个银色的骑士。
赵曼正在旁边擦拭她的武器。
这一次她没带狙击枪——在狭窄的地下深洞里，狙击枪是烧火棍。
她换上了一把大口径的霰弹枪，背上背着一把足以劈开岩石的高频振动刀。
“你说，上面那些人要是知道他们屁股底下坐着个原子弹，还会笑得这么开心吗？”
赵曼咔嚓一声给霰弹枪上膛，透过单向玻璃看着上方。
“不知道最好。”苏晴活动了一下沉重的机械臂，发出液压泵运作的嗡嗡声。
“恐慌救不了命，只会添乱。让他们以为我们在下面搞维修就行了。”
“准备好了吗？”苏晴转过身，看着她的两个搭档。
“随时可以下井。”赵曼把最后一颗独头弹塞进弹带。
“升降机已就位。”零拔掉数据线，“通往地底深处的钻探井已经打开。”
就在苏晴迈出脚步，准备走向那台通往地狱的升降机时——
异变突生。
“嗡——”
起初，并不是震动。
而是一种极其低沉、频率极低的声音。
它不像是由空气传播的，倒像是直接通过骨骼传导进耳朵里的。
紧接着，放在桌子上的那杯水，水面突然泛起了一圈细密的涟漪。
下一秒。
“轰隆隆隆……”
大地颤抖了。
这震动并不剧烈，不像那种天崩地裂的大地震，它更像是一种沉闷的、来自极深地底的“叹息”。
整备室里的灯光瞬间闪烁了几下，头顶的通风管道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灰尘簌簌落下，洒在苏晴崭新的装甲上。
赵曼脸色一变，立刻扶住墙壁稳住身形：“地震？”
“不。”零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串红色的数据流。
“震源深度520米。波形不是横波也不是纵波，是……能量脉冲引发的岩层共振。”
“它在翻身。”苏晴死死抓住身边的扶手，眼神冰冷，“那个东西，它醒了。”
……
地表之上。
突如其来的震动打破了原本祥和的重建氛围。
正在砌墙的男人手一抖，砖刀掉在了脚上。
正在画画的孩子们惊恐地抱在一起，看着地上那些小石子在微微跳动。
粥棚里，一大锅刚煮好的稀粥随着地面的晃动荡漾出来，泼洒在火堆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腾起一阵白烟。
短暂的死寂后，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骚动。
“地震了！！”
“快跑啊！房子要塌了！”
“别慌！都在空地上别乱跑！”
惊呼声四起，刚刚建立起来的秩序眼看就要因为恐慌而崩塌。
就在这时，正在广场上指挥物资分配的李姐站了出来。
她虽然也因为震动而脸色苍白，扶着卡车才勉强站稳，但她立刻拿起了手中的扩音喇叭。
“都别慌！！！”
李姐的大嗓门在广场上回荡。
“不是地震！都给我站好了！”
她看着周围那些惊慌失措的人群，大声喊道：
“这是余震！咱们昨天打了那么大一仗，又是炸药又是火烧的，地底下结构还没稳固，晃两下正常！”
“再加上咱们刚才炸了那个大藤蔓，肯定会有动静！都把心放肚子里！”
旁边几个负责治安的老兵也反应过来，纷纷附和：“对对对！就是余震！或者是苏老大在下面搞爆破清理垃圾呢！”
“苏老大在下面干活儿呢，咱们怕什么！”
“都别乱跑！小心踩踏！”
在李姐和老兵们的极力安抚下，骚动奇迹般地平息了。
人们面面相觑，脸上的惊恐逐渐变成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又要变天了。”
“也是，昨天炸得那么凶，地底下松动也正常。”
“嗨，苏老大肯定是在修地下管道呢，这动静，劲儿真大！”
一个大妈拍了拍胸口，笑着捡起地上的砖头：“行了行了，都干活吧。只要不是丧尸来了，震两下算个屁。”
“就是，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呢。”
气氛重新变得轻松起来。
孩子们又开始画画，男人们继续砌墙，粥棚的大厨骂骂咧咧地清理着泼出来的粥。
大家都接受了这个“合理”的解释。
在他们看来，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连丧尸狂潮都挺过来了，一点小小的“余震”算得了什么？
这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只有站在卡车旁边的李姐，在放下喇叭后，那只拿着喇叭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她低头看着脚下的地面。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嘴上说是余震，但她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心慌。
刚才那一瞬间的震动，让她想起了一种感觉。
就像是赤脚踩在一条正在冬眠的巨蟒身上，感觉到它肌肉微微收缩时的那种战栗感。
“苏晴……”李姐看向中枢大楼的方向，喃喃自语，“你可一定要没事啊。”
……
地下五层。
震动停止了。
灯光重新稳定下来。
但那种沉闷的压抑感，却比之前更重了十倍。
苏晴透过头盔的护目镜，看着头顶不断落下的灰尘。
她听到了地面上隐约传来的欢笑声——隔着这么厚的土层，那是错觉，但她仿佛能看到上面人们若无其事的笑脸。
“他们以为是余震。”赵曼松了一口气，但表情依然严峻，“幸好没乱。”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苏晴转过身，面对着那扇缓缓打开的电梯门。
门后，是一条深不见底的黑色竖井。
那个引发震动的源头，那个可能毁灭一切的“古代节点”，就在这深渊的最底部。
“如果再震一次，可能就不是晃两下这么简单了。”
苏晴迈着沉重的步伐，第一个走进了电梯。
“走吧。”
“趁着大家还都在做美梦……”
“我们去把那个要把大家都吵醒的闹钟，给砸了。”
电梯门缓缓关闭，隔绝了所有的光线。
在那黑暗的狭小空间里，只能听到三个人沉重的呼吸声。
以及升降机缆绳开始运转时发出的、如同绞刑架般的“嘎吱”声。
这震动不是结束。
这只是深渊苏醒后的，第一声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