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咔……”
升降机的缆绳在黑暗的竖井中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深度显示器上的数字在不断跳动：-280米。
狭窄的铁笼内，空气浑浊而冰冷。
苏晴穿着厚重的工程外骨骼，背靠着生锈的围栏。
手中的战术手电筒发出的光束，在周围潮湿、布满青苔的岩壁上扫过。
越往下，那种压抑感就越强。
仿佛整个地壳的重量都压在了头顶，让人呼吸困难。
赵曼抱着那把改装过的重型霰弹枪，警惕地盯着下方无尽的黑暗。
“这井到底有多深？”赵曼的声音有些发闷，“我们已经下了快十分钟了，感觉像是在往地狱里钻。”
“全深550米。这是战前建造的地热勘探井。”
零站在操作台前，身上的银色法拉第笼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冷光。
“我们刚刚穿过了花岗岩层，接下来是地下河床段，湿度会上升，注意面罩除雾。”
苏晴刚想说什么，突然——
“滋……滋滋……”
零身上的指示灯突然毫无征兆地红了一片。
他那总是平稳如水的机械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急促的波动。
“警告。侦测到高能异常信号。”
苏晴立刻握紧了把手：“是下面那个东西发出的？”
“不。”零猛地抬起头，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电子眼并没有看向脚下的深渊，而是死死地盯着头顶那只有一线天的井口。
“信号源……来自上方。”
苏晴和赵曼同时一愣。
“上面？”赵曼下意识地抬头，“你是说地面？难道是有谁在给我们发报？”
“高度不对。”零的手指在便携式终端上飞快跳动，屏幕上瞬间拉出一条长长的抛物线轨迹。
“这股信号穿透了五百米厚的岩层，没有丝毫衰减。它的穿透力是军用级长波电台的一万倍。”
“信号源坐标解析中……”
零顿了一秒，声音变得极度冰冷。
“天顶方向。高度三万六千公里。地球同步轨道。”
苏晴的瞳孔猛地收缩。
太空。
在这个连地面基站都瘫痪了的末世，在这个人类文明倒退回半农耕时代的废土上。
竟然有一道信号，从遥远的太空中精准地射向了地底深处？
“是什么东西？”苏晴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卫星？空间站？”
“识别码已捕获。”零盯着屏幕上那一串疯狂跳动的乱码，“信号前缀为‘noah’——诺亚。”
诺亚。
那个在神话中建造方舟、在灭世洪水中保存了生命火种的名字。
但此刻，这个名字出现在这里，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与森寒。
“它在说什么？”苏晴死死盯着零的屏幕，“能不能破译？”
“正在尝试暴力解码。”零的处理器全功率运转，身后的散热风扇发出了嗡嗡的狂响。
“这是一种极高等级的古代加密算法，使用的是……量子密钥。”
“我的算力不够，但我可以尝试截取其中的明文片段。”
“滋滋……滋……”
升降机里的灯光开始剧烈闪烁。
那股看不见的电磁波正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激荡，甚至让苏晴感觉耳膜在嗡嗡作响。
那道来自太空的信号，就像是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无视了厚重的地壳，直接伸向了地底那个沉睡的“古代节点”。
“解析出来了！”
零猛地按下停止键，屏幕上的乱码瞬间定格。
那冗长复杂的加密信息流被剥离，最后只剩下了极短的一段指令。
甚至短到只有一个词。
零看着那个词，久久没有说话。
“是什么？”苏晴厉声问道，心跳加速到了极致。
零缓缓转过身，屏幕的光映照在他那张惨白的脸上，显得格外渗人。
“cleanse。”
零读出了那个单词。
“译意为——清洗。”
苏晴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清洗。
不是“启动”，不是“毁灭”，而是“清洗”。
这是一个带有强烈主观色彩和目的性的词汇。
就像是人类用消毒水擦拭布满细菌的桌子，或者农夫用火烧掉生了虫的庄稼。
“清洗什么？”赵曼的声音有些发颤，“清洗病毒？”
“不。”苏晴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
“如果是清洗病毒，为什么要等到病毒蔓延了全世界才动手？为什么要等到母株死了才发信号？”
苏晴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岩层，看向了那片遥远而漆黑的太空。
“对于那个‘诺亚’来说……”
苏晴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也许在他眼里，现在的地表上，除了病毒……”
“我们这些在废墟里苟延残喘、试图重建文明的幸存者，也是需要被清洗的‘污渍’。”
“那个古代节点……”零接过了话茬，语气中带着一丝绝望的明悟。
“它根本不是什么避难所，也不是什么能源矿。”
“太空中的‘神’——那个名为诺亚的卫星或空间站，一直在观察着地面。”
“当它判定地面的局势失控，或者判定某个阶段结束时……”
零指了指脚下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它就会发送这个信号。”
“激活地底的节点，释放出足以抹平一切的能量，把这块土地……甚至这颗星球表面，彻底洗干净。”
“轰——！！！”
就在零话音落下的瞬间。
脚下的深渊深处，传来了一声比之前那次震动更加清晰、更加剧烈的轰鸣。
这一次，不是“叹息”。
是咆哮。
一股肉眼可见的红光，从升降机下方的黑暗中猛地亮起，像是一只突然睁开的血色巨眼。
“信号接收确认。”零看着手腕上的能量读数开始疯狂飙升，“节点被激活了。能量反应突破临界值！”
“它收到了命令。”
苏晴拔出了背后的长刀，刀锋在红光中闪烁着凛冽的寒芒。
“那就没办法了。”
她没有退缩，反而按下外骨骼的动力增强键，浑身的液压传动装置发出一声怒吼。
“不管你是天上的诺亚，还是地下的阎王。”
“想清洗老娘？”
苏晴一脚踹在升降机的加速档位上，铁笼带着火花，以一种近乎坠毁的速度向着那团红光冲去。
“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