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在苏茜的引领下,开始翻越血肉山脊。山势陡峭前进,路径多是坚韧如老树根的巨型肌腱,表面分泌着滑腻的透明粘液。
行程起初还算平静,直到他们途经一片由无数细长,暗紫色肉质菌管构成的“灌木丛”。这些菌管如同珊瑚般静止,但当红羽鸡猴大大咧咧地飞过其上空时,整片“灌木丛”骤然活了。
“嗖嗖嗖——!”
数以百计的菌管顶端猛地裂开,弹射出大量米粒大小,带着倒刺的深紫色种子。这些种子并非直接攻击,而是在空中互相碰撞、粘合,瞬间结成一张张大如渔网,边缘布满微型钩爪的粘性肉网,铺天盖地地罩向低空的鸡猴们和下方的半人马。
“散开!别被粘上!”蓝羽鸡猴厉声提醒,同时血冠回旋镖已然出手,划出一道精准的弧线,切开了罩向淡黄羽鸡猴的一张肉网。网上粘稠的腐蚀性液体溅开,在肉质地面上灼出嘶嘶白烟。
黑羽鸡猴怒吼,四只粗壮的手臂直接抓住一张迎面扑来的肉网,蛮横地撕成两半,但网上的粘液沾了它一手,正迅速侵蚀着它前臂的角质层。
“麻烦。”苏茜轻哼一声,并未回头。她下半身鱼尾上,数十颗微缩的鲭鱼头脱离鳞片,如同激射而出的微型飞刀,以极快的速度穿梭,精准地切断那些连接菌管与肉网的半透明丝线。
失去牵引的肉网纷纷无力飘落。同时,她背后一根触手末端的毒鲉鱼头微微鼓胀,喷出一小片淡绿色的薄雾。雾气笼罩住几丛仍在喷射种子的菌管,那些菌管立刻像是被抽干了活力,迅速枯萎变黑,停止了动作。
半人马则更为直接。面对几张罩向本体的肉网,他不闪不避,额顶【灾厄冠冕·灭度之角】间暗红光芒一闪,一道细长的【寂灭射线】扫过,将前方扇形区域的菌管连同未发射的种子一起化为飞灰,清出了一片通道。
鸡猴们趁机清理掉剩余的肉网,黑羽猴嫌恶地甩着手上的粘液,红羽则报复性地朝枯萎的菌管丛吐了几口唾沫。“呸,什么阴险玩意儿!”
翻过山脊,进入两山之间的鞍部。这里是一片相对平坦的洼地,积蓄着齐膝深的浑浊淡黄色粘稠液体,散发着类似陈旧淋巴液的微甜气息。液体表面不时冒出几个气泡。
苏茜悬浮在粘液池边缘,微微蹙眉:“水下有东西在聚拢。绕过去会耽误时间。”
“直接过去!”红羽鸡猴不等命令,再次充当急先锋,贴着液面就想低空掠过。
就在它翅膀扇动的气流扰动液面的瞬间,“哗啦”数声巨响,七八条由粘液和半固化筋膜凝聚而成、如同巨大水蛭般的触手从池中暴起,卷向红羽。这些触手没有固定形态,更像是流动的粘液巨鞭,一旦被缠上,立刻就会收紧并分泌强腐蚀性消化液。
红羽尖叫着试图拔高,一条触手已经擦到了它的尾羽,羽毛瞬间冒起青烟。“焯!”
蓝羽鸡猴和另一只鸡猴的血冠回旋镖及时赶到,斩在触手中段,但效果不佳——回旋镖像是砍进了浓稠的胶水里,只是让触手变形、溅起大片粘液,未能切断。粘液落在周围,腐蚀得地面滋滋作响。
苏茜正要动作,半人马已经踏步上前。四只铸铁蹄足悍然踏入粘液池,【蹄虚践踏】发动,池底虽然湿滑,却无法动摇他分毫。他没有使用能量攻击,而是低吼一声,覆盖细鳞的灵长类右掌五指并拢,猛地插向池中一个剧烈翻涌的位置。
“噗嗤!”
手掌破开粘液,精准地抓住了一团隐藏在池底、不断搏动的肉核——那是这几条触手的共同控制中枢。五指发力,黑曜石般的指甲深深抠入肉核,然后狠狠一攥。
“咕唧!”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从池底闷闷传来。所有挥舞的粘液触手同时僵直,随即如同失去支撑般轰然垮塌,重新化为浑浊的池水,只是颜色变得更加深浊腥臭。
半人马甩了甩手上冒着烟的被腐蚀组织,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进。鸡猴们赶紧跟上,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还有轻微活性的粘液残渣。
……
队伍继续前进,因为在刻意避免战斗。所以只是偶尔会遇到一些零星袭击,大多被鸡猴们轻易解决,偶有稍难缠的也在半人马的铁蹄与苏茜触手的配合下迅速瓦解,直到他们在一片相对开阔,由硬化筋膜构成的平台上,才到一个值得一战的对手。
一个生物悬浮在平台中央,其核心是一颗直径超过两米的巨大人类眼球,蓝绿色的虹膜与深黑瞳孔在昏暗光线下如同活物般微微转动,眼球表面爬满血丝,质感无比真实。
六对洁白的羽翼以不同角度从眼球四周生长出来,最大的一对向两侧舒展,较小的向下、向上展开,羽毛边缘带着干枯的褐色。羽翼根部与眼球血肉紧密相连,缠绕着粉色筋络,并垂落着数十根随风轻摆的黑色神经丝。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当队伍进入平台范围,那颗巨大的瞳孔瞬间锁定了他们,所有羽翼同时一振。
视野骤然变得模糊、重叠,平台景象仿佛被打碎的镜片,并非空气被搅动,而是光线本身发生了扭曲。无数破碎的视觉片段,来自不同角度、不同距离、甚至带有时间错位的画面,强行灌入眼中。
“视觉污染,闭眼!”苏茜的厉喝直接响起在灵魂层面,她背后两根触手末端的鱼头同时张开,喷出两股混合了灵魂干扰与深海信息的无形波动,试图对冲那股扭曲力场。
半人马的金红眼眸也在瞬间燃亮,【血肉模组·眼虫】的技能让抵抗了部分视觉紊乱的冲击。鸡猴们发出烦躁的尖啸,一些动作出现了明显的不协调。
那眼球生物的第二波攻击接踵而至。其上方最小的那对羽翼猛地向中心合拢,所有垂落的黑色神经丝骤然绷直、闪烁。
“嗤嗤嗤——!”
数十道细若发丝、却锐利无比的尖刺,沿着被污染的视觉通道无声袭来,直刺最薄弱的感知节点。这一击阴毒而精准,旨在瘫痪对手的感官与反应。
苏茜闷哼一声,四臂在身前交错,一层带着深海回响的灵魂护盾瞬间成型,挡下了大部分精神刺。但仍有少许漏过,让她脸色苍白了一瞬。
“我来!”半人马的咆哮压下。在苏茜抵抗精神攻击的刹那,他已顶着视觉扭曲,发动了冲锋。【蹄虚践踏】让他无视了地面可能存在的陷阱,庞大的身躯如同撕裂幻影的战车,直撞向那颗巨大的眼球。
眼球似乎没料到对方能在双重干扰下发动如此迅猛的正面突击。主羽翼急速扇动,试图升空拉开距离,同时瞳孔深处有炽白的光开始凝聚,显然在准备某种更强的能量攻击。
但苏茜没有给它机会。
就在半人马冲锋吸引注意力的同时,她下半身鱼尾上,超过三分之一的微缩鱼头,主要是那些沙丁鱼和鲭鱼头颅同时脱离,如同出膛的霰弹,从四面八方射向眼球的各个角度。
这些微型鱼头速度极快,且轨迹刁钻,并非攻击眼球本体,而是疯狂地撕咬、冲撞那些展开的羽翼根部,以及那些闪烁的黑色神经丝。
“噗噗噗噗……!”
细密的攻击如雨打芭蕉。羽翼根部血肉飞溅,神经丝被咬断数根。眼球生物的动作顿时出现了紊乱,凝聚的光芒一滞。
就是这瞬间的破绽。
半人马已冲至近前,额顶残缺的巨角间,【寂灭射线】近距离迸发。
暗红光束并未直接射向脆弱的瞳孔,这种诡异生物的核心部位,不太能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暴露在外,而是精准地扫过了连接所有羽翼与眼球的核心肉质基座。
“嗤——!”
高温汽化的声响中,大半肉质基座被瞬间蒸发。六对羽翼与眼球的连接被强行切断大半,失去支撑,无力地垂落、散开。那颗巨大的眼球发出无声的、仿佛直接作用于精神的凄厉尖啸,从悬浮状态坠落。
未等它落地,红羽鸡猴的血冠回旋镖已掠过,削掉了小半边眼球组织;黑羽鸡猴扑上,四只粗壮的手臂将其死死按住;其他鸡猴一拥而上……
战斗在电光石火间开始,又在十几秒内结束。这颗奇异而危险的眼球生物,在傅坤泽的暴力吸引与苏茜精准的弱点打击下,被迅速拆解、分食。
吞噬带来的暖流颇为可观。傅坤泽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进化度,经过巨龟、两只八臂巨熊、一路零碎以及这次的“大眼”,已经累积到了一个临界点,差不多再有一只八臂巨熊就能捅破。
解决了这个拦路者,队伍继续前进。傅坤泽一路上其实还想再找些猎物,补上那最后一点进化缺口。可惜,自大眼之后,遇到的都是些提供能量微乎其微的零碎,就连【纷争嗅探者】捕捉到的厮杀信号,也大多在遥远的外围区域。倒是这些黑毛球,出现的频率似乎比来时路上更高了。
队伍最终登上了环绕谷地的其中一座血肉山峰的顶端。站在山脊上向下俯瞰,景象令人屏息。
下方是一个被三面陡峭血肉山壁环抱的广阔谷地,唯一的缺口在遥相对应的另一端,像一个不规则的巨大漏斗出口。谷地本身的地面,覆盖着一层不断缓慢搏动的暗红色厚实地衣。
而谷地中央的景象,才是真正的核心。
那是一片数公里范围的、无法用言语简单形容的活体构造:地面仿佛是由无数个紧密排列,紧紧闭合的苍白巨口铺成,形成一片令人眩晕的弧形波纹平原。
在这巨口平原上,成千上万条水桶粗细、半透明的莹白色肉质脐带笔直竖立,无风自动,如同一片诡异的活体森林。
平原中央有几个低矮的暗红色肉质隆起,散布着许多直径达数十米的巨大圆形孔洞,洞口边缘光滑,微微向内凹陷,深不见底。偶尔,可以看见一两个黑色的毛球缓慢滚入某个洞口,消失不见;附近的地面有时会轻微蠕动,将一些难以辨认的残渣或粘稠物质推向洞口边缘,任其滑落。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寂又充满隐晦生命张力的气息。更引人注意的是,在他们视线所及的谷地边缘、山坡上,时不时就能看到那种熟悉的黑色毛球,或静止,或缓慢滚动,仿佛无处不在的眼睛。